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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养生,百病不愁
夫天地生人,古今寿夭不齐,其故何也?淳漓一变,修短殊途矣。言仁术者,辑医药之书以救夭枉,莫不首称《素》、《难》,次述汉、唐,爰及历代名贤之说,摭拾成帙,为后学之津梁,其功岂不伟哉!然而方宜有不同,老壮之非一,山居与城市异治,膏粱与藜藿分途,气运之变迁,时代之降升,人生气交之中,其禀赋浓薄,疾疚浅深,与气机相流转,未易明也。至如张子和专工吐下,非不名家;刘守真以暑火立论,动辄芩连;李杲出而阐发脾胃,参是赖;朱丹溪惟事清凉,不离知柏。此四贤者,皆足以起沉而安衽席,岂有意于立异鸣高哉,因时制宜,济世之心切,不期然而然者也,今之人执古法以施治,将以生人者杀人于反掌,翻疑古人之不足法,岂其然欤?前人有拆旧料盖新房之喻,绳尺不越,轩槛殊观焉。运用在一心,临证如临敌,选药如选将,求其至当而后已。新安罗东逸,辑有《名医汇粹》,至当之书也。咀啜近代之精华,不言轩岐而经旨悉具;《金匮》、《千金》之方,虽篇目不列,而治法无遗,信可谓医学之金针,迷途之宝筏矣,世无刊本,抄录相沿,亥豕鲁鱼,阅者攒眉。苕溪友人出所藏善本,校订精详,亟付剞劂,以广其传,未必非济世之一助云。
道光三年岁次癸未正月
嘉兴盛新甫撰
夫阴阳之体,曰干与坤;阴阳之用,曰水与火;阴阳之化,曰形与气。以生杀言,则阳生阴杀;以寒热言,则阳热阴寒。若其生化之机,则阳先阴后,阳施阴受。先天因气以化形,阳生阴也;后天因形以化气,阴生阳也。形即精,精即水;神即气,气即火。阴阳二气,最不宜偏,平则气和而生物,偏则气乖而杀物。经曰∶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决,精气乃绝。此先王教人察阴阳、保生气也。
夫阳一而阴二,故偶者阴也,后天之形也;奇者阳也,先天之气也。神由气化,而气本于天,所以发生吾身者,即真阳之气也;形以精成,而精生于气,所以成立吾身者,即真阴之气也。上古天真论曰∶女子二七而天癸至,男子二八而天癸至。非阴生在后而阴成之难乎?阴阳应象大论曰∶人年四十而阴气自半也。非阴衰在前而阴凋之易乎?故人全盛之数,惟二八之后,以至四旬之外,前后止二十余年而形体渐衰矣。
阳道常实,阴道常虚,故丹溪引日月之盈亏,以为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之论,而立补阴、大补等丸。独惜以黄柏、知母为神丹,致家传户用。殊不知天癸之未至,本由乎气,而阴阳之自半,亦由乎气。是形虽在阴,而气则仍从乎阳也。此生死之机,不可不辨。
阳之为义大矣。夫阴以阳为主,所关乎造化之原,而为性命之本者,惟斯而已。姑辨其最要者,一曰形气,二曰寒热,三曰水火。
夫形气者,阳化气,阴成形,是形本属阴,而凡通体之温者,阳气也;一生之活者,阳气也;五官五脏之神明不测者,阳气也。乃其灵觉尽灭,身冷如冰,形固存而气则去,此以阳脱在前,而留阴在后,非阴多于阳乎?是形气阴阳之辨也。
寒热者,春夏之暖为阳,秋冬之冷为阴。当长夏之暑,草木昆虫,咸苦煎炙,然愈炙愈繁,不热则不盛。至一夕风霜,即僵枯遍野,是热能生物,寒无生意,热无伤而寒可畏,非寒强于热乎?此寒热阴阳之辨也。
水火者,造化之权,其象有四∶日为太阳,火为少阳,水为太阴。月为少阴。此四象之真形也。阳中无太阴,阴中无太阳,此阴阳之专主也。日丽乎天,此阳之阳也,非太阳乎?月之在天,阳中之阴也,非少阴乎?水行于地,阴之阴也,非太阴乎?火之在地,阴中之阳也,非少阳乎?此等大义,丹溪所未知,故引日月盈亏,以证阴阳虚实。况夫阴阳之性,太者气刚,故日不可灭,水不可竭,此日为火之本,水为月之根也;少者气柔,故火有时息,月有时缺,此火为日之余,月为水之余也。惟其不灭者,乃为真火;而时作时止,岂即元阳?故惟真阳之火,乃能生物;而燎原之凡火,但能焦物也。夫天一生水,天一者,天之一也,一即阳也,无一则止于六耳。故水之生物者,赖此一也;水之化气者,赖此一也。故春夏之水,土得之而生长;秋冬之水,土得之而不生不长,是水亦死矣,水之所以生,水之所以行,孰非阳所主?此水中有阳,非水即为阳也。
夫阳气不充,则生意不广,而况于无阳乎?故阳惟畏其衰,阴惟畏其盛,非阴能自盛也,阳衰则阴盛矣。
凡万物之生由乎阳,万物之死亦由乎阳。非阳能死物也,阳来则生,阳去则死矣。试以太阳证之∶日行南陆,在时为冬,斯时非无日也,第稍远耳,便见严冬难御,万物凋零。然则天地之和,惟此日也;万物之生,惟此日也。设无此日,天地虽大,一寒质耳,人是小乾坤,得阳则生,失阳则死。阳衰者,即亡阳之渐也。
圣人作《易》,首制一爻,立元阳之祖,明阳德之元亨于坤初六,日履霜坚冰,虑阴气之渐长,防其有妨化育耳。
《内经》曰∶凡阴阳之要,阳密乃固。此言阴之所恃,阳为主也。又曰∶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故天运当以日光明。可见人之大宝,只此一息真阳,孰谓阳常有余,而欲以苦寒之物,伐此阳气,欲保生可如是乎?客曰∶欲固此阳,计将安出?曰∶但知根本,此其要也,命门是也。所谓命门者,先天之生我,由此而受;后天之我生,由此而栽也,夫生之门即死之户,人之盛衰安危,皆系于此。以其为生气之源,而气强则强,气衰则病,此虽至阴之地,而实元阳之宅。至夫脾胃,乃后天水谷之本,犹属元阳之子耳。
凡物之死生,本由阳气。顾今人之病阴虚者十常八九,何谓哉?不知此一阴字,正阳气之根也。
盖阴不可以无阳,非气无以生形也;阳不可以无阴,非形无以载气也。故物之生也生于阳,物之成也成于阴,此谓元阳元阴,亦曰真精真气也。欲知所以死生者,须察乎阳,察阳者,察其衰与不衰;欲知所以存亡者,须察乎阴,察阴者,察其坏与不坏,此保生之要法也。
稽之前辈,殊有不识真阴面目,而立言多矫强者。自河间主火之说行,而丹溪以寒苦为补阴,举世宗之,莫能禁止。揆厥所由,盖以热证明显,人多易见;寒证隐微,人多不知,而且于虚火实火之间,尤为难辨。亦孰知实热为病者,十中不过三四;虚火为病者,十中常见六七。夫实热者,火之盛,元气本无所伤,故可以苦寒折之。然当热去即止,不可过用,过用则必伤元气。虚火者,真阴之亏也,真阴不足,又岂苦劣难堪之物,所能填补?矧沉寒之性,绝无生意,非惟不能补阴,抑且善败真火。第阴性柔缓,因循玩用,暗损寿元,勿之觉耳。故有老人亦喜凉者,正以元阳本足,故能受寒,非寒凉寿之也。
余请详言真阴之象、真阴之藏、真阴之用,真阴之病。真阴之治,以悉其义。
所谓真阴之象者,阳以阴为根也。经曰∶五脏者,主脏精者也不可伤,伤则失守而阴虚,阴虚则无气,无气则死矣。非以精为真阴乎?又曰∶形肉已脱,九候虽调犹死。非以形为真阴乎?观形质之坏与不坏,即真阴之伤与不伤,此真阴之象,不可不察也。
所谓真阴之藏者,凡五脏五液,各有所主,经曰∶肾者主水,受五脏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五液皆归乎精,而五精皆统乎肾。肾有精室,是曰命门,为天一所居,即真阴之腑。精藏于此,精即真阴之水也;气化于此,气即阴中之火也。命门居两肾之中,而水火具焉,消长系焉,故为受生之初,为性命之本。欲治真阴而舍命门,非其治也。此真阴之藏,不可不察也。
所谓阴之用者,凡水火之功,不可缺一。命门之火,谓之元气;命门之水,谓之元精。五液充则形体赖以强壮,五气治则营卫赖以和调。此命门之水火,即十二脏之化源。故十二脏之阴阳,皆赖资之以为治。此皆真阴之用,不可不察也。
所谓真阴之病者,凡阴气本无有余,阴病皆因不足。即如阴胜于下者,原非阴盛,以命门之火衰也;阳胜以标者,原非阳盛,以命门之水亏也。水亏则阴虚之病叠出,火衰则阳虚之证迭生,如戴阳者面赤如朱,格阳者外热如火。或口渴咽焦,引水以自救;或躁扰狂越,欲卧于泥中;或五心烦热而消瘅骨蒸;或二便秘结而溺浆如汁;或吐血衄血;或咳嗽遗精;或斑黄无汗,由津液之枯涸;或中风螈,以精血之败伤。
凡此之类,有属无根之焰,有因火不归原,是皆阴不足以配阳,病在阴中之水也。又如火亏于下,或为神气之昏沉,或为动履之困倦。其有头目眩晕而七窍偏废者,有咽喉哽咽而呕恶气短者,此皆上焦之阳虚也;有饮食不化而吞酸反胃者,有痞满隔塞而水泛为痰者,皆中焦之阳虚也;有清浊不分而肠鸣滑泄者,有阳痿精寒而脐腹多痛者,皆下焦之阳虚也。又或畏寒洒洒者,以火脏之阳虚,不能御寒也;或肌肉膨胀者,以土脏之阳虚,不能制水也;或拘挛痛痹者,以木脏之阳虚,不能营筋也;或寒嗽虚喘,身凉自汗者,以金脏之阳虚,不能保肺也;或遗精血泄;二便失禁,腰骨如折,骨痛之极者,以水脏之阳虚,精髓内竭也。凡此之类,皆阳不足以胜阴,病在阴中之火也。王太仆曰∶寒之不寒,责其无水;热之不热,责其无火,无水无火,皆在命门。故曰阴虚之病,不可不察也。
所谓真阴之治者,凡乱有所由起,病有所由生,故治病必当求其本。盖五脏之本,本在命门;神气之本,本在元精,此即真阴之谓也。王太仆曰∶壮水之主,以制阳光;益火之源,以消阴翳。惟薛立斋独得其妙,而常用仲景八味丸、钱氏六味丸,即益火、壮水之剂也。寒邪中人,本属表症,而汗液之化,必由乎阴;中风为病,身多偏枯,而筋脉之败,必由乎阴。虚劳生火,非壮水何以救其燎原;泻利亡阴。非补肾何以因其门户?臌胀由乎水邪,主水须求水脏;关格本乎阴虚。欲强阴舍阴不可。此数者,乃疾病中最大纲领,明者觉之,可因斯而三反矣。
命门为精血之海,脾胃为水谷之海,均为五脏六腑之根。然命门为元气之本,为水火之宅,五脏之阴气非此不能滋,五脏之阳气非此不能发。而脾胃中州待火能生,然必少阳春气始于下,则三阳从地起,而后万物得以化生,岂非命门之阳气,正为脾胃之母乎?吾故曰∶脾胃为灌注之本,得后天之气;命门为化生之源,得先天之气,此中本末固有先后。而东垣曰补肾不若补脾,须知可曰补脾不若补肾,可不辨而明矣。
然命门有火候,即元阳之谓也。禀赋有强弱,元气有盛衰,阴阳有胜负,病治有微甚,此火候之所宜辨也。盖一阳之元气,必自下而升;而三焦之普护,乃各见其候。下焦之候,如地土化生之本也;中焦之候,如灶釜水谷之炉也;上焦之候,如太虚神明之宇也。
地土有肥瘠,而出产异;山川有浓薄,而藏蓄异。聚散操权,总由阳气,得一分则有一分之用,失一分则有一分之亏。凡寿夭勇怯,精血病治之基,无不由此,元阳之足与不足,以为消长盈缩之主,下焦火候之谓也。
中焦如灶釜者,胃中阳气,其热如釜。饮食之滋,本于水谷,食强则体壮,食少则身衰。若灶釜之少一炬则迟化一顷,增一炬则速化一时,火力不到则全然不化。故脾胃之化与不化,及饮食之能与不能,亦总由阳明之气强与不强,而阴寒之邪有犯与不犯耳。及其既病,则渐痞渐长,或隔或呕,或膨聚不消,或吞酸嗳腐,食气不变,或腹疼肚痛,终日不饥,或清浊不分,或完谷不化。盖化则无不营运,不化则无不留滞,营运则为气为血,留滞则为积为痰。此中焦火候之谓也。
上焦如太虚者,神明根于阳气,阳气化为神灵,阳之在下则温暖,故曰相火以位;阳之在上则昭明,故曰君火以明。是以阳长阴消,五官治而万类盛。若阳衰阴胜,而阳为阴折,聪明夺而神气减,此上焦火候之谓也。
夫以三焦论火候,非不各有所司,惟命门实,先天真一之气藏于坎中,自下而上,与后天胃气相接,此生生之本也。使真阳不发于渊泉,则总属无根之火矣。
火而无根,即病气也,非元气也。《易》以雷在地下而为复,可见火之标在上,而火之本在下。若使命门阴胜,则元阳畏避,而龙火无藏身之地,游散不归而为烦热格阳等证。善治此者,惟从其性,使阳和之气直入坎中,相求同气,虚阳归原矣。故曰甘温除大热,正此谓也。昧者不明此理,以虚阳作实热,不思温养此火,但知寒凉可以灭火,安望其尚留生意耶?若三焦有客热邪火,皆凡火耳,固不得不除。而除火何难,本非正气火候之谓也。
况命门有生气,即干元不息之机。
不息则惟动惟升,所以阳得生气;息则惟静惟降,所以阴得死气。故干元之气始于下而盛于上,升则向生;坤元之气始于上而盛于下,降则向死。此阴阳之歧,相间不过毛发,而终竟远以千里,故死生之柄,惟此毫厘升降之机耳。譬之水暖则化气,化气是升,生也;水寒则成冰,成冰是降,死也。故肾气独沉,则奉生者少,即此生气之理也。
至若人之生气,无所不在,如脏气、颜色、声音、脉息、四肢、二便俱有生气。生气即神气,神自形生,何不可辨?明者察之,孰者能益生气,孰者能损生气?或先攻病气以保生气,或先固生气以御病气。使不有原始要终之明,则是寸光之流耳。
盖命门有门户,为一身巩固之关。经曰∶仓凛不藏者,是门户不要也∶水泉不止者,是膀胱不藏也。
得守者生,失守者死。又曰∶肾者胃之关也,关门不利,故聚水而从其类。又曰∶黑色通于肾,开窍于二阴。可见北门之主总在乎肾,而肾之政令总在乎命门。
命门司阴阳之柄,阴阳和则出入有常;阴阳病则启闭无序,故有癃闭不通者,以阴竭水枯,干涸之不行也。有滑泄不禁者,以阳虚火败,收摄之无主也。阴精既竭,非壮水必不能行;阳气既虚,非益火必不能固,此治法也。
越人谓左为肾,右为命门,非也。命门即在两肾各一寸五分之间,当一身之中,《易》所谓一阳陷于二阴之中,《内经》曰七节之旁,中有小心是也。名曰命门,是为真主乃一身之太极,无形可见,两肾之中是其安宅。
三焦是其臣使之官,禀命而行,周流于五脏六腑之间而不息,名曰相火。相火代天行化。此先天无形之火,与后天有形之火不同,出之右旁小窍者也。
其左旁亦有小窍,乃真阴真水气也,亦无形,上行夹脊,至脑中为髓海。泌其津液,注之于脉,以荣四末。内注五脏六腑,以应刻数。常随相火而潜行于周身,与后天有形之水不同。
但命门无形之火,在两肾有形之中,为黄庭,故曰五脏之真,惟肾为根。可见命门为十二经之主。
肾无此则无以作强,而技巧不出矣;膀胱无此则三焦之气不化,而水道不行矣;脾胃无此则不能蒸腐水谷,而五味不出矣;肝胆无此则将军无决断,而谋虑不出矣;大小肠无此则变化不行,而二便闭矣;心无此则神明昏而万事不能应矣,正所谓主不明则十二官危也。譬之元宵之灯,鳌山走马,拜舞飞走者,无一不具,中间惟是一火耳。火旺则动速,火微则动缓,火熄则寂然不动。而拜舞飞走者,躯壳未尝不存也,故曰此身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形也。
夫水为立命之门,乃人身之至宝,何世之养身不知节欲,保真水以全火,而日夜戕贼。此火既病矣,治病者不知温养此火,而日用寒凉以直灭此火,焉望其有生气耶?余今直指其归元之路。夫命门真主之火,乃水中之火,相根据而永不相离者也。火之有余,缘真水之不足也,毫不敢去火,只补水以配火,壮水之主,以制阳光;火之不足,因见水之有余也,亦不必泻水,就于水中补火,益火之原,以消阴翳。所谓原与主者,皆属先天无形之妙,非曰心为火而其原在肝,肾为水而其原属肺之谓也。
若夫风寒暑湿燥火六者之入于人身,此客气也,非主气也。主气固,客气不能入。医家徒知客者除之,慢不加意于主气。纵有言固主气者,专以脾胃为一身之主,焉知坤土是离火所生,而艮土又属坎水所生耶?故此一水一火,俱属无形之气,相火禀命于命门,真水又随相火,自寅至申,行阳二十五度,自酉至丑,行阴二十五度,周流于脏腑之间,滞则病,息则死矣。故曰∶先天惟此一火克全。此火而归之矣。
世人皆曰水克火,而余独曰水养火。世人皆曰金生水,而余独曰水生金。世人皆曰土克水,而余独于水中补土。世人皆曰本克土,而余独升木以培土。何则?君相二火,以肾为宫,水克火者,后天有形之水火也;水养火者,先天无形之水火也。肺金之气,夜卧则归藏于肾水之中,丹溪谓之母藏子宫,子隐母胎。
此一脏名曰娇脏,畏热而畏寒。肾中有火,则金畏火刑而不敢归;肾中无火,则水冷金寒而不敢归。或为喘胀,或为咳嗽,或为不寐。或为不食。斯时欲补土,母以益子,喘胀愈甚。清之泻之,肺气日消,死期迫矣。惟收敛一法,仅似有理,然不得其门,从何而入?夫肺出气也,肾纳气也,肺为气之主,肾为气之本,凡气从脐下逆奔而上者,此肾虚不能纳气归元也。毋徒从事于肺,或壮水之主,或益火之原,金向水中生矣,若夫土者随火寄生,即当随火而补。然而补火有至妙之理,阳明胃土随少阴心火而生,故补胃土者补心火。而归脾汤一方,又从火之外家而补之,俾木生火,火生土也。太阴脾土,随少阳相火而生,故补脾土者补相火。而八味丸一方,合水火既济而蒸腐之,此一理也。张仲景立建中汤以健脾土,木曰曲直,曲直作酸,芍药味酸为甲木;土曰稼穑,稼穑作甘,甘草味甘作己土。酸甘相合,甲己化土。又加肉桂,盖桂属龙火,使助其化也。仲景立方之妙类如此。又以见木生土之义,世以木克土,举欲伐之,不知木气者,生生之气也,阳气也,元气也,胃气也,同出而异名者也,焉可伐之,此东垣《脾胃论》用升柴以疏木气,谆谆言之详也。
龙雷之火,无形而有声,不焚草木,得雨而益炽,见于季春而伏于季秋。原夫龙雷之见者,以五月一阴生,水底冷而天上热,龙为阳物,故随阳而上升。至冬至一阳来复,故龙亦随阳而下伏,雷亦收声。
人身肾中相火亦犹是也。平日不能节欲,以致命门火衰,肾中阴盛,龙火无藏身之位,故游于上而不归,是以上焦烦热,咳嗽等症。善治者,以温肾之药从其性而引之归原,使行秋冬阳伏之令,而龙归大海,此至理也。奈何今之治阴虚火衰者,以黄柏。知母为君,而愈寒其肾,速其毙,良可悲哉!若有阴虚火旺者,此肾水干枯而火偏盛,宜补水以配火,亦不宜苦寒之品以灭火。壮水之主,以镇阳光,正谓此。
坎干水也,气也,即小而井,大而海也。兑坤水也,即微而露,大而雨也。一阳陷于二阴为坎,坎以水气,潜行地中,为万物受命根本,故曰润万物者,莫润乎水。一阴上彻于二阳为兑,兑以有形之水,普施于万物之上,为资生之利泽,故曰说万物者,莫说乎泽明。此二水可以悟治火之道矣。
心火者,有形之火也;相火者,无形之火也。无形之火由燥热而津液枯,以五行有形之兑水制之者,权也。吾身自有上池之水气也,无形者也,以无形之水,沃无形之火,常而可久者也。是为真水真火,升降即宜,而成既济矣。
诊法常以平旦,阴气未动,阳气未散,饮食未进,经脉未盛,络脉调匀,气血未乱,故乃可诊有过之脉。
切脉动静,而视精明,察五色,视五脏有余不足,六腑强弱,形之盛衰,以此参伍,决死生之分。
切脉动静,诊阴阳也。视目精明,诊神气也。察五色变现,诊生克邪正也。观脏腑虚实,以诊其内;别形容盛衰,以诊其外。故凡诊病者,必合脉色,内外参伍以求,则阴阳表里寒热之情无所遁,而先后缓急真假逆从之治必无瘥,故可以决生死之分。
知丑知善,知病知不病,知高知下,知坐知起,知行知止,用之有纪,诊道乃具。
凡此数者,皆有对待之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故凡病之善恶,形之动静,皆所当辩。能明此义,而用之有纪,诊道斯备。
微妙在脉,不可不察,察之有纪,从阴阳始,始之有经从五行生,生之有度,四时为宜,补泻勿失,与天地如一,得一之精,以知死生。
阴阳五行,四时脉之正反所不能离,离则无从补泻。所谓一之精,天人一理之精微也。故知此之所以然者,是谓得一则知人之生死矣。
持脉有道,虚静为保。
虚静二字,诊家当关一句∶虚者,廓然无我,胸无一字之预留;静者,游神寂寞,前无一意之或杂,然后可诊有过之脉。
春日浮,如鱼之游在波;夏日在肤,泛泛乎万物有余;秋日下肤,蛰虫将去,冬日在骨,蛰虫周密,君子居室。故曰∶知内者按而纪之,知外者终而始之。此六者,持脉之大法。
脉从四时,弦洪毛石。《内经》并之胃气,而各形容其妙,使人可思可悟,而又兼内外以诊∶内则藏气藏象有位,故可按而纪之;外则经气经脉有序,故可终而始之。四时内外,六者之法,则脉之时动,病之所在。或内或外,皆可知之。
尺内两傍,则季胁也。
此言气口左右三部候脉法也。
柯韵伯曰∶季胁之位在章门(穴名),后包于腹,前合于脐,天枢(穴名)之分,带脉所束。古圣欲明气口成寸之义,将分肺脉三部,以候五脏。而先提此句者,以气口独为五脏主,而脏气会季胁故也,夫脉之有尺,如木之有根。季胁包于肾外,人之元气在肾,包含全赖乎季胁。前贤只讲得脉会太渊,而不审脏会季胁,仲景所谓按寸不及尺也。经曰∶善调尺者,不待于寸。此尺内两傍诊季胁也。
尺列以候肾,尺内以候脾中。
人身背包乎外,胸腹隐于手足之里,故两肾附于背脊者,谓之外。二肠、膀胱、三焦之在腹者,谓之内,故内以候腹中,所谓腹中者,凡大小肠、膀胱、命门皆在其中矣。
中附上,左外以候肝,内以候膈;右外以候胃,内以候肺。
柯韵伯曰∶从尺而上之,故以为附上,即尺前膈骨,所谓关也。肝居左而近背,故外候;膈在胸中,故内候,人之有膈,前齐鸠尾,后齐权骨,所以膈中下焦之浊气,不使上熏心肺,而伤清阳之气,心肺居膈上,肝、脾、肾居膈下,五脏俱注于膈,肺、脾、肾、胆之脉俱贯膈而上,肠、胃、心、肾、包络、三焦之脉从膈而下,是十一经必由之道也。越人废而不讲,故后人不知此义。
上附上,右外以候肺,内以候胸中;左外以候心,内以候膻中。
柯曰∶上附上,谓寸也,心居肺下,而位于中,肺偏于右,是心居肺左矣。心肺俱近背,故俱外候。
胸中主宗气,膻中主包络相火之气,在中,故内候。此三部中上部天一候之法耳。《难经》不审气口候阴,以六腑配三部之中,胸、膻、膈、腹废而不讲矣。
前以候前,后以候后,上竟上者,胸、喉中事也;下竟下者,少腹、腰、股、膝、胫、足中事也。
喻嘉言曰∶上古神圣首重切脉,《内经》部位分明。后人以心与小肠为表里,遂举越人之言以定部位。不知此可论病机,如心遗热于小肠,遗热于大肠之类,不可以定部位也。
《内经》尺里以候腹中,尺外以候肾二语,已尽其义。盖胸中属阳,腹中属阴,大肠、小肠、三焦、膀胱所传渣滓水液,惟腹中是其位置,非若胃为水谷之海。清气在上,胆为决断之官,静藏于肝,为十一藏之所决,可得部之于中焦也,至于上焦,重重膈膜,惟心肺得以居之,所谓膈肓之上,中有父母是也。二肠浊秽之腑,与膈上清阳迥不相通,岂可因外络连属;反谓寸之清阳上浮为腑,沉者为脏?经所谓脏真高于肺者,乃脏真高于大肠矣。且左浮为小肠脉,沉为心脉,是水中污泥反浮于莲花之上,有是理乎?若膻中为臣使,包裹而络于心下,以寄心君喉舌之司,下膈历络三焦,与手少阳之脉散络心包,正见心胞相火与少阳相火相输应也。心胞关系之重,是亦以待分手经之一,而可称为脏耳。
罗东逸曰∶喻说二肠,止明部之不当,未尝明其脉之谬也。今姑以《脉经》之所谓阴阳,即其所谓而辨之。其曰∶呼出心与肺,吸入肾与肝。又曰∶关前为阳,心肺主之;关后为阴,肝肾主之。又曰∶脉浮而大散者心,脉浮而短涩者肺。是心肺主阳而出关前,为浮而呼出;肾肝主阴出关后,为沉而吸入者也。
今其书百条,乃曰左寸阳实者,小肠实也;阳虚者,小肠虚也;阳绝者,小肠绝也;左寸阴实者,少阴实也等语。夫浮而大散者为心脉,为关前,主阳矣。其脉之有虚、实、绝,皆以为阴。而杜撰一小肠之虚、实、绝为阳,而加以心脉之上,则小肠之阳脉当作何状,得加于浮大而散之上耶?且右脉浮涩而短,又以为阴,彼大肠阳脉更当作何状?而云虚实与绝也,终《脉经》竟无一举二肠脉据者。不宁唯是,候外感风寒,必于左寸,则又太阳、膀胱与小肠同居左寸,俱在心之上矣。其瑕不攻自破,特莫之觉耳。
罗东逸曰∶刘守真尝为《脉原》,以脉行同五脏四时之迁流,不知《内经》已极详矣。而原脉之所以,则仍未之讲也。夫脉为人之神,气血之本,而见于营之行。营之行,其根原有二∶一出于中焦之谷神,化精液以输肺,肺主治节,以施隧道,故营血之能通流,实胃气为之充彻,此脉之本于胃气也;一起于太冲,出少阴肾,下汇血海于厥阴,上发真阳于太阳,此太冲之精气,能灌溉十二经,皆得于阳明胃之盛气同驻中焦,共为宗气,与营俱行于十二经,而备五十营。故脉至五十营,则先后天之气合,而五脏之真备矣,以是上朝于肺,肺统行之,会于太渊。故曰∶气口成寸,以决生死。决死生者,以气口能显胃气,形藏真,占四时,度六部。而有诸中者,必形于外,无差忒,此脉之所以为人之神也。
《内经》论脉,必自下而起,推始以季胁,以次附上,定其部伍。自肘中曲池,量至神门,得一尺为尺。自尺至寸,得一寸为寸。其诊先尺后寸,先阴后阳者,以人阴阳皆起于足下,五脏之气会于章门,章门在季胁之次,脉从三阴起,足三阳而上之,先会于此,故《内经》诏人以脉必自下而上也。
然诊之精微,其占亦有二∶一呼脉行三寸,一吸脉行三寸,呼吸脉行六寸,常流无间,昼夜六时,而为五十营,此以流行者占之也。五十动不一代,乃为生人之太和;不及是者,脏无气,命曰狂生。狂生者,反太和也。候法左以候左,右以候右,上以候上,下以候下,前以候前,后以候后,六部一定,候之不移,而以五脏为占,此以部位占之也。
原其然者,肺统元气,为心血脉之相,非独能朝百脉,亦能显百脉,脉虽借以充着,其所以能充着者,皆肺神藏真之停泓。此其中之停泓,行者居者,固有其留而为地,与人以可占者,非特一为流行而尽之也。要其元神,能常照百脉为五脏镜,以显其纯疵;故太渊一脉,五脏全体俱现。是以上下左右可占,六部可诊矣。
然人之阴阳,必奉天而应四时,故春弦夏钩秋毛冬石,虽六脉各为脏主,而又有不得不听令于时也。此繇天人葆合,故人气有不离如此矣。
乃人又有平生之诊,阴阳之禀,气态各不同形,其脉亦异,如六阴六阳,以至老少肥瘦,相因脉异。
善脉者,先察其本原,次候其胃气,藏真于四时之正,乃生平老少之分,而后及其病脉,兹四诊兼之望、闻、问,谓之七诊,而脉之道得矣。
今世以左手为人迎,此出自《难经》,叔和祖之。不知人迎者,阳明胃之本输,在结喉两傍动脉者是。
此六阳之所迎,古人于此以候六腑之阳,若以右之寸口而候之,岂人迎之所候哉?更有趺阳者,穴之动脉在足趺三寸之间,是胃脉之下行复上,与太冲之脉合,故得先后天并符之气,会合于此,为人之根柢,死生之诊,于是最切。故仲景法,趺阳与少阴同诊,并取以决百病。今人废之,此仲景所斥为按手不及足之庸工也。
岐伯曰∶人一呼脉再动,一吸脉亦再动,呼吸定息,脉五动,闰以太息,命曰平人。平人者,不病也。人一呼脉一动,一吸脉一动,曰少气。人一呼脉三动,一吸脉三动而躁,尺热曰病温,尺不热脉滑曰病风,脉涩曰痹。人一吸脉四动以上曰死,脉绝不至曰死,乍数乍疏曰死。
一日一夜五十营,以营五脏之精,不应数者,名曰狂生。所谓五十营者,五脏皆受气。持其脉口,数其至也,五十动不一代者,五脏皆受气;四十动一代者,一脏无气;三十动一代者,二脏无气;二十动一代者,三脏无气;十动一代者,四脏无气;不满十动一代,五脏无气。予之短期,要在终始。所谓五十动而不一代者,以为常也,以知五脏之期。予之短期者,乍数乍疏也。
张景岳曰∶《难经》曰∶经言脉不满五十动而一止,一脏无气者,何脏也?然人吸者随阴入,呼者随阳出,今吸不能至肾,至肝而还,故知一脏无气者,肾气先尽也。然则五脏和者,气脉长;五脏病者,气脉短。观此,一脏无气,必先乎肾。以至二脏,三脏、四脏、五脏者,当自远而近,以次而短,则肾及肝,由肝及脾,由脾及心,由心及肺。故凡病将危,气促似喘,仅呼吸于胸中数寸之间,盖真阴绝于下,孤阳浮于上,此气短之极也,医于此际,尚欲平之,未有不随扑而灭者。夫人之死生由乎气,气之聚散由乎阴,而得以苟延者,赖一线之气未绝耳。此脏气之不可不察也。
又曰∶代脉之义,自仲景、叔和,俱云动而中止,不能自还,因而复动,由是复止,寻之良久,乃复强起为代。故后世以结、促、代并言,均目之为止脉,然岂以尽其义哉!夫缓而一止为结,数而一止为促,其止或三或五,或七八至不等。此皆至数分明,起止有力。所主之病,有因气逆痰壅而为间阻者,有因气血虚脱而为续断者,有因平素禀赋而脉道不流利者,此是结、促之谓也。至于代脉之辨则又不同,如宣明五气论曰脾脉代,脏腑病形篇曰黄者其脉代,皆言脏气之常候,非谓代为止也。又平人气象曰但代无胃曰死,乃言胃气去而真脏见,亦非谓代为止也。观此,则代本不一,各有深义。如五十动而不一代者,乃至数之代,本篇所云是也。若脉本平匀,而忽强忽弱者,乃形体之代,即平人气象论所云是也。若脾主四季,随时更代者,乃气候之代,宣明五气篇所云是也。凡脉无定候,更变不常,则均谓之代,但各因其变而察其情。按本篇但言动止以诊五脏无气,未尝凿言死期。而王氏曰脉来缓而一止,一脏无气,却后四岁春草生而死云云,恐未有一脏无气尚活四岁,二脏无气尚活三岁之理,诊者辨之。
平人之常气禀于胃。胃者,平人之常气也。人无胃气曰逆,逆者死。
平人之常,禀气于谷,谷入于胃,五脏六腑皆以受气,有不可一刻无者。此脉之大主,四时五脏六经皆以此立,无则为逆,逆则死矣。
春胃微弦曰平,弦多胃少曰肝病,但弦无胃曰死,胃而有毛曰秋病,毛甚曰今病。脏真散于肝,肝藏筋膜之气也。
夏胃微钩曰平,钩多胃少曰心病,但钩无胃曰死,胃而有石曰冬病,石甚曰今病。脏真通于心,心藏血脉之气也。
长夏胃微软弱曰平,弱多胃少曰脾病,但代无胃曰死,软弱有石曰冬病,弱石甚曰今病。脏真濡于脾,脾藏肌肉之气也。
秋胃微毛曰平,毛多胃少曰肺病,但毛无胃曰死,毛而有弦曰春病,弦甚曰金病。脏真高于肺,以行营卫阴阳也。
冬胃微石曰平,石多胃少曰肾病,但石无胃曰死,石而有钩曰夏病,钩甚曰今病。脏真下于肾,肾藏骨髓之气也。
人以水谷为本,故人绝水谷则死,无胃气亦死。所谓无胃气者。但得真脏脉不得胃气也。
罗东逸曰∶经云∶饮食入胃,脉道乃行。又曰∶脉得食即高。故知脉道之行,待此而起。此胃气者,精气神三宝之神粮,而荣卫之根据也。为气流营溢卫合精,而神行于脉,五脏四时待此而得其平者也,故其气昌大于春夏,收敛于秋冬,皆稍更改,历四时以应令,故微见微弦、微钩、微软、微毛、微石。要其以微言者,正以状其胃气之充壮鼓行。要其不违四时,故不免有奉令脉,然不尽变其本气,故皆曰微也。
若此气稍有衰飒,即所云弦、钩,软、毛、石之多而胃少也,胃少则五脏之真不能充,而本脏自病,何怪也。夫弦、钩、软、毛、石五者,乘时而见,何尝不正?惟稍见偏胜,遂已成为脏病。况其已甚者,无胃而单见也,故曰死也。又若春之胃而见毛,毛与弦反,而乃见之于春,是胃之不能相为于肝,而存弦令,反受克于毛,则胃之衰已甚矣。其曰至秋病者,前此春夏三阳得令,皆能扶我,至秋则胃不能胜而为病也。若毛甚则胃家之太和已戕,即曰今病,即今不能掩其恶也。此脉之根本源头,诊家第一首事,不可不察也。
脏真者,即胃气也。胃气何以为脏真?以五脏得此,而后能立五行之体,主四时之行,主筋膜、血脉、肌肉、骨髓、荣卫、阴阳之气。脏无此则不真,故必须胃气以为脏真,而后能散、能通、能濡,能高、能下。苟谷神之不至,则五脏之魂游而魄散矣。此真脏也,故曰死。
岐伯曰∶春脉者肝也,东方木也,万物之所以始生也,故其气来,软弱轻虚而滑,端直以长,故曰弦,反此者病。其气来实而长,此为太过,病在外;其气来不实而微,此谓不及,病在中。
人身胃气充足,太和洋溢,至春而少阳生,未有不应者。盖人禀天气,既在阴阳之中,天气至则人气亦符,故六脉皆奉之,所以主春而为弦。夫弦者,东方少阳木气也,万物之所始生,人之肝主之,以阳之少,故其气软弱轻虚,端直以长,此为正气之和者也,反此则病矣。实强为弦之过,不实而微为弦之不及。过则病在外,外为有余,为外感;不及病在中,中为不足,为内伤。下准此。
春脉太过,则令人忽忽眩冒而巅疾;其不及,则令人胸痛引背,下则两胁满。
夏脉者心也,南方火也,万物之所盛长也,故其气来盛去衰,故曰钩,反此者病。其气来盛去亦盛,此为太过,病在外;其气来不盛去反盛,此谓不及,病在中。太过则令人身热肤痛,为浸淫;其不及则令人烦心,上见咳唾,下为气泄。
秋脉者肺也,西方金也,万物之所以收成也,故其气来,轻虚以浮,来急去散,故曰浮,反此者病。
其气来,毛而中央坚,两傍虚,此为太过,病在外;其气来,毛而微,此谓不及,病在中,太过则令人逆气而背痛,愠愠然;其不及则令人喘,呼吸少气而咳,上气见血,下闻病音。
冬脉者肾也,北方水也,万物之所以合藏也,故其气来沉以搏,故曰石,反此者病。其气来如弹石,此谓太过,病在外;其去如数者,此为不及,病在中。
如数者,动止疾促,真阴亏损,有似紧数。然愈虚则愈数,原非阳强实热之数,故云如数。此辨之深矣。
冬脉太过,则令人解,脊气痛而少气不欲言;其不及则令人心悬如病饥,眇中清,脊中痛,少腹满,小便变。
帝曰∶四时之序,逆从之变异也,然脾脉独何主?岐伯曰∶脾脉者土也,孤藏以灌四旁者也。善者不可得而见,其恶可见。其来如水之流者,此谓太过,病在外;如鸟之啄者,此谓不及,病在中。太过则令人四肢不举;其不及则令人九窍不通,名曰重强。
以上所以明令脉也,人在气交之中,循环六气之内,历其温热凉寒,本其生长收藏,故人之脏必起而应之。其于四时,各举一脏为主,而无四脏之诊者,令之所至,四脏之气无不从之,此以知天时之不可违,而无不奉令也。所谓弦、钩、毛、石各以其微,以胃气之充,而各致其和也。苟非其然,太过不及皆成病。气太过,应有外邪,故云病在外;不及,斯为内伤,故云病在内。要以胃气存亡,即为奉行得失,其有得失,虽令在所不救矣。
夫平心脉来,累累如连珠,如循琅,曰心平,夏以胃气为本;病心脉来,喘喘连属,其中微曲,曰心病;死心脉来,前曲后居,如操带钩,曰心死。
琅,似珠盛满滑利,即微钩之义也。喘喘连属,急促相仍也。前曲者,谓轻取则坚强而不柔;后居者。则牢实而不动,如持革带之钩,全失冲和之气,是但钩无胃,故曰心死。
平肺脉来,厌厌聂聂,如落榆英,曰肺平,秋以胃气为木;病肺脉来,不上不下,如循鸡羽,曰肺病;死肺脉来,如物之浮,如风吹毛,曰肺死。
厌厌聂聂,众苗齐秀貌。如落榆荚,轻浮和缓貌,即微毛之象也。不上不下,往来涩滞也。如循鸡羽,轻浮而虚也,亦毛多胃少之义。如物之浮,空虚无根也。如风吹毛,散无绪也,亦但毛无胃之义。
平肝脉来,软弱招招,如揭长竿末稍,曰肝平,春以胃气为本;病肝脉来,盈实而滑,如循长竿,曰肝病;死肝脉来,急益劲,如新张弓弦,曰肝死。
平脾脉来,和柔相离,如鸡践地,曰脾平,长夏以胃气为本;病脾脉来,实而盈数,如鸡举足,曰脾病;死脾脉来,锐坚如鸟之喙,如鸟之距,如屋之漏,如水之流,曰脾死。
和柔,雍雍不迫也。相离,匀净分明也。如鸡践地,从容轻缓也。此即冲和之义。实而盈数,强急不和也。如鸡举足,轻疾不缓也。前篇言弱多胃少,此言实而盈数,皆失中和之气,故曰脾病。鸟喙、鸟距,坚锐不柔也。屋漏,点滴无伦也。水流,去而不返也。是皆脾绝怪脉,但代无胃。
平肾脉来,喘喘累累如钩,按之而坚,曰肾平,冬以胃气为本;病肾脉来,如引葛,按之益坚,曰肾病;死肾脉来,发如夺索,辟辟如弹石,曰肾死。
喘喘累累,如心之钩,阴中藏阳,而得微石之义。引葛,坚搏索连也。按之益坚,石甚不和也。
索若相夺,甚劲又甚。弹石,其坚可知,但石无胃也。
真肝脉至急,如循刃,责责然,如按琴瑟弦,色青白不泽,毛折乃死。真心脉至,坚而搏,如循薏苡子累累然,色赤黑不泽,毛折乃死。真肺脉至,大而虚,如以羽毛中人肤,色白赤不泽,毛折乃死。真肾脉至,搏而绝,如指弹石辟辟然,色黑黄不泽,毛折乃死。真脾脉至,弱而乍数乍疏,色黄青不泽,毛折乃死。
真脏见乃死也。
青本木色,而兼白不泽,金克木也,五脏准此。然率以毛折死者,皮毛得血气而充,毛折则精气败矣,故皆死。
柯韵伯曰∶经云∶能合色脉,可以万全。取色脉之相应也。又云∶色夭不泽,谓之难治。今见本脏色,又兼见相胜之色,且天然不泽,是色脉之不相应也。虽云肺朝百脉,输精于皮毛,毛脉合精,留于五脏,气归权衡,今毛折是精气不输皮毛也,毛脉之精不合矣。此色诊之易见也。
见真脏曰死,何也?岐伯曰∶五脏皆禀气于胃,胃者五脏之本也,脏气者,不能自致于手太阴,必因于胃气,乃致于手太阴也,故五脏各以其时,自为而至于手太阴也。故邪气胜者,真气衰也。故病甚者,胃气不能与之俱至于手太阴,故真脏之气独见,独见者,病胜藏也,故曰死。
此论真藏而拈胃气为本,最为发明显切。夫五脏虽各有本气以主时,要必得胃气之赡养,而其真得藏焉。如心脉之累累连珠,肾脉之喘喘累累以下,皆形容其藏之得胃以为脏真,故浮而不浮,沉而不沉,急而不急,缓而不缓,有神存于其间,此能以时自为,而至于手太阴也。若喘喘连属以下,则五脏之邪气胜而真气衰矣。若胃气竭绝,已不能自至于手太阴,亦不能复藏其神而真脏见,胃家饷绝,真神孤削,故其恶见如此。是以古圣于四时五脏,皆占胃气以为本也。
鼓一阳曰钩,鼓一阴曰毛,阳胜急曰弦,阳绝而亟曰石,阴阳相过曰溜。
此言钩、弦、毛、石之正象,以为诸脉之准则也。经曰∶太阳为开,阳明为阖,少阳为枢。三阳者,不得相失也。搏而勿浮,名曰一阳。此一阳者,阳之盛,即太阳也,为心家主脉,其气纯和而一,正心脉之得其平者也。钩脉主夏,故鼓一阳曰钩。
又云∶三阴者,不得相失也。搏而勿沉,命曰一阴。清静为阴,而勿沉者,正清轻之谓,当敛燥金之时,而其气不沉于下,而渐收于上,清明之极,故谓之鼓一阴曰毛,此正肺脉应秋之和也。
至于弦者,本阴部厥阴之脉。厥阴为阴中之少阳,木性本达,方沉厥阴之下,与厥阴争而直上,是以阳胜急而弦。要其主春者,惟少阳令之,春生则木气已发,软弱轻虚,端直以长,斯谓之主春之弦。不然,阳之胜急,正仲景所谓残贼之脉也,弦脉本象如此,故谓阳胜急曰弦。
肾为阴中之太阴,水体沉滑之极,此为阳绝不至,而阴独至。阴独至,则至搏而沉,动而且坚,故曰石也。
若夫阴阳之相过,则阴阳之交驰者也,诸家注皆以为脾脉。然以溜言之,非脾脉之正,不可以脾言。然其脉顺而不逆,去而不滞,滑而不衰败,绝似少阳之脉,故曰溜。本文举此以明阴阳之交者耳。若夫脾脉在诸脏,善者不可得而见,故不拈出,欲人体认也。
脉者,血气之神,邪正之鉴也。有诸中必形诸外,故血气盛者脉必盛,气血衰者脉必衰。
无病脉正,有病脉乖。
人之疾病,无过表里虚实寒热六字,其中只虚实两字足以尽之。盖表症、里症、寒症、热症,无不皆有虚实,既知表里寒热,而能以虚实二字决之,则千万病情可一贯矣。
治病之法无逾攻补。用攻用补,无逾虚实。欲察虚实,无逾脉息。虽脉之浮沉主病各异,然一脉能兼诸病。一病能兼诸脉,且以诸脉中皆有虚实之变,病值危难,在乎能辨虚实,使虚实得真,则标本阴阳万无一失,或脉有疑似,必兼证以察其孰主孰客,孰缓孰急。能知本末先后,是即神之至矣。
浮脉,举之有余,按之不足。凡洪、大,芤、革之属,皆其阳之类也,主中气虚、真阴不足。其病伤风、伤暑,为表热;或胀满不食,为喘急。其浮大为伤热,浮紧为伤寒,浮滑为宿食,浮缓为风为湿,浮芤为失血,浮数为风热,浮洪为狂躁。虽有分司,全在治法,不可执一也。虽浮为在表,然有真正风寒外感,脉反不浮者。其有紧数而略兼浮者,便是表邪,必发热无汗,身有酸疼,是其候也。若浮而兼缓,多有非表邪者。大都浮而有力有神者,为阳有余,阳有余则火必随之,或痰见于中,或气壅于上,可类推也。若浮而无力空豁者,为阴不足,阴不足则水亏,或血不营心,或精不化气,中虚可知也。若以此等为表证,则害莫大。其浮大弦硬之极,甚至四倍以上者,谓之关格。此非有神之谓,乃真阴虚极而阳亢无根,大凶之兆。凡脉见何部,当随其部而察其症。诸脉皆然。
沉脉,轻取不见,重手乃得,为阴。凡细、小、隐伏、反关之属,皆其类也。此阳郁之候,主气郁,为寒为水。其病停饮,为症为瘕、为胀实,为厥逆,为洞泄。若沉细,为少气,为寒饮,为胃中冷,为腰脚痛,为癖。沉迟为痼冷,为精寒。沉滑为宿食,为伏痰。沉伏为霍乱,为胸腹痛。沉数为内热。沉弦沉紧为胸腹痛。沉虽属里,然必察其有力无力,以辨虚实。沉而实者多滞气,故曰下手脉沉,便知是气。气停积滞者,宜消宜攻。若沉而虚者,因阳不达,因气不舒。阳虚气陷者,宜温宜补。
其有寒邪外感,阳为阴蔽,脉见沉紧而数,及有头痛、身热等症,且属表邪,不得以沉为里也。
迟脉,不及四至,为阴,脉凡代、缓、结、涩之属,皆相类也。主阴盛阳亏之候,其病为寒为虚。浮而迟者内气虚,沉而迟者表气虚。迟在上则气不化精,迟在下则精不化气。气寒则不行,血寒则凝滞。
若迟兼滑兼大者,多风痰顽痹之候;迟兼细小者,必真阳亏损而然∶或阴寒留蓄于中,则为泄为痛;或元气不营于表,则寒栗拘挛。大都脉来迟慢者,总由元气不充,不可妄施攻击。
数脉有阴有阳,今皆以数为热。详考《内经》则曰∶诸急者多寒,缓者多热。滑者阳气盛,微有热。粗大者,阴不足阳有余,为热中。缓而滑者,为热中。及《难经》云∶数则为热,迟则为寒。而今世宗之。然余历验,凡内热伏火等症;脉反不数,惟洪滑有力,每如经文所言。夫数脉之辨,大约有七∶一在寒邪外感,脉必暴见紧数。寒邪初感,本无热邪,所以只宜温散。惟数大滑实,阳气太重,方可言热。若数而无力,仍是阴症,只宜温中,不可作热治也。一虚损有之,凡阳虚者脉必数而无力,或兼细小,证见虚寒,温之且不暇,尚堪作热治乎?又有阴虚之数脉,必数而弦滑,虽有烦热诸证,慎用寒凉。若但清火,必致脾泄而败矣。且患虚损者,脉无不数;数脉之病,惟损最多。愈虚则愈数,愈数则愈危。若以虚数作热数,万无生理矣。一疟脉有之,疟作之时,脉必紧数;疟止之时,脉则和缓。岂作则有火,止则无火乎?且火症无止时,能作能止者,唯寒邪之进退耳,不可尽以为热。一痢脉有之,痢之作率由寒热内伤,脾肾虚损,所以脉数。但兼弦、涩、细、弱者,总皆虚数,非热数也。温补命门,百不一失。其有形症多火,年力强壮,亦必见洪、滑、实、数,乃为可清。一痈疡有之,凡脉数身无热而恶寒,饮食如常者,或身有热得汗不解者,即痈疡之候也。然疮疡之发,有阴有阳,可攻可补,亦不得尽以数为热症。一痉症有之,以邪毒未达也,达则不数矣。此当以虚实大小分阴阳,亦不得以数为热脉,一症瘕有之,凡积滞不行,脉必见数,若积久成疳,而致口臭牙疳发热等证者,宜清胃火,如无火症,而脉见细数者,非热矣。一胎孕有此,以冲任气阻,本非火也。当以强弱分寒热,勿以圣药属黄芩矣。
以上数脉诸证,凡邪盛者多数脉,虚甚者尤多数脉。其是热非热,诸所末尽,可类推矣。
洪脉为阳,举按皆有余,大而实也。主血气燔灼内外,大热之候。或为二便不通与动血,为头疼、面热、狂躁、烦渴、咽干、喉痛等证。或为痈疡,瘢疹。
此阳实阴虚,气实血虚之候。若洪大至四倍以上者,即阴阳离绝之脉也。
微脉,纤细无神,柔弱之极,是谓阴脉。凡细小虚濡之属,皆其类也,乃阴阳俱虚之候,主畏寒恐惧,中寒少气;或胀满食不化,为呕哕泄泻;或腰腹痛,为眩运厥逆,皆系元阳亏损,伤精失血而然。
滑脉,往来流利,如珠走盘。凡洪、大、芤、革之属,皆其类也。乃血热气壅之候,为食滞痰逆,满闷呕吐等症。滑大滑数为内热,上为头目咽喉心肺之热,下为小肠二便之热。妇人脉滑数而经断,为有孕。若平人脉滑而和缓,此营卫充实,佳兆也。如过于清火,则为邪热。凡病虚损者多弦滑,阴虚然也;泻痢多弦滑,以脾肾受伤也,不得通以火论。
涩脉为阴,往来艰涩,如雨沾沙,如刀刮竹。凡虚、细、微、迟,结、促之类,皆相似也。主气血俱虚之候,为脾寒少食,胃寒多呕,二便违和,四肢厥冷,痹痛拘挛麻木,为忧烦,为无汗,为失血,男子伤精,女子不孕,月事不调。凡脉见涩滞,多由七情不遂,营卫耗伤,血无以充,气无以畅。
在上则有上焦之不舒,在下则有下焦之不运,在表则有筋骨之疲劳,在里则有精神之短少,总属阳虚。诸家言气多血少,岂以脉之不利,犹有气多者乎?弦脉,按之有余,如张弓弦,与坚搏紧急相类,阳中伏阴之象也。主气血不和,为气逆邪胜,肝强脾弱,为虚劳寒热,疟痢痹疝,胸胁疼痛,痰饮宿食,积聚胀满,拘挛等证。若洪弦相搏,外紧内热,欲发疮疽也。弦从木化气,通于肝,可以阴亦可以阳,但弦大兼滑者,便是阳邪;弦紧兼细者,便是阴邪。
凡脏腑得胃气所及,则五脏相安;肝邪所浸,则五脏俱病。盖以木之滋生在水,培养在土,若木气过强,则水因食母而耗,土以克贼而伤。肾为精血之本,胃为水谷之海,根本受伤,生气败矣。所以木不宜强也。唯脉见和缓者吉,弦强者凶,若弦甚者土必败。
芤脉,浮大中空,按如葱管。凡浮豁虚散之属,皆相类也。此孤阳脱阴之候,为阴虚发热,失血脱血,头晕目眩,惊悸怔忡,喘急盗汗,为气无所归,血无所附。芤虽阳脉,而阳实无根,大虚之兆。
紧脉,急疾有力,坚搏抗指,有转索之状。凡弦、数之类相似也,阴多阳少。乃阴邪击搏之候,主为痛为寒。紧数在表,为伤寒发热,头痛项强,浑身筋骨疼痛,咳嗽鼻塞,为痹为疟。沉紧在里,为心胁疼痛,胸腹胀痛,为中寒逆冷,吐食泻痢,阴疝癖,风痫反张。在妇人为气逆经滞,在小儿为惊风抽搐。
缓脉有三∶从容和缓,浮沉得中者,此平人正脉;若缓而滑大者多实热,如《内经》所言者是也;缓而迟细者多虚寒,即诸家所言者是也。然实热者必缓大有力,多为烦热口臭、胀满、痈疡、二便不利,或伤寒、温疟初愈,而余热未清者,多有此脉,若虚寒者必缓而迟细,为阳虚畏寒,气怯眩运,痹弱痿厥,怔忡诞妄,饮食不化,飧泄疼痛,精寒肾冷,小便频数。在女子为经迟血少,失血下血等证。凡诸疹毒,及中风产后,但得缓脉者易愈。
结脉,脉来忽止,止而复起,总谓之结。旧以数来一止为促,促者为热为阳极;缓来一止为结,为寒为阴极。通谓之气血痰食,积聚瘕,七情郁结。浮结为寒邪在经,沉结为积聚在内。以余验之,促类数也,未必热结;类缓也,未必寒,但见中止者,总是结脉。多由气血渐衰,精力不继,所以断而复续,续而复断,常见久病者多有之,虚劳者多有之,或误用攻击消乏者亦有之。但缓而结者多阳虚,数而结者为阴虚。缓者犹可,数者更剧。此可以结之微甚,察元气之消长也。至如留滞郁结等病,本此脉之虚,然必形强气实,举按有力者方是。又有无病而一生结脉者,素禀之异也。如病久不退,而渐见结脉,多气血衰残,速宜培本。
伏脉,如有如无,附骨乃见。此阴阳潜伏,阻隔闭塞之象。或火闭而伏,或寒闭而伏,或气闭而伏。
为痛极、霍乱、疝、痫、闭结、气逆、食滞、忿怒、厥逆、水气等症。伏脉之见,虽与沉、微、细、脱者相类而不同。盖脉之伏者,以其本有如无,一时隐蔽不见耳,有胸腹痛剧而伏者;有气逆于经脉,道不通而伏者;有偶因气脱,不相接续而伏者,然必暴病暴逆者乃有之,调其气而脉自复矣。此外有积困绵延,脉本细微,而渐至隐伏者,乃残炉将绝之兆,安得尚有所伏哉?虚脉,无力无神,正气虚也。浮而无力为血虚,沉而无力为气虚,数而无力为阴虚,迟而无力为阳虚。不特微、濡、细、弱、迟、涩之属之虚类,但诸脉之中见指下无神者,总是虚脉。经曰按之不鼓,诸阳皆然,即此谓也。故凡洪大无神者,即阴虚也;细小无神者。即阳虚也。阴虚即金水亏残,龙雷易炽,而五液神魂之病生焉,或盗汗遗精,或上下失血,或惊悸不宁;或喘咳劳热∶阳虚则火土受伤,真气日损,而君相化源之病生焉,或头目昏眩,呕恶亡阳,或隔塞胀满,或泄痢疼痛。
救阴者,壮水之主;救阳者,益火之源。渐长则生,渐消则死,此实生死之关也。
实脉,举按皆强,鼓动有力,邪气实也。弦、洪、紧、滑之属皆相类,为三焦壅塞之候。表邪实者,浮大有力,以风寒暑湿,外感于经;里邪实者,沉实有力,因饮食七情,内伤于脏;火邪实者,洪滑有力∶寒邪实者,沉弦有力,为诸痛滞症。凡在气在血,脉有兼见者,当以类求。然实脉有真假,真者易知,假者难辨,必问其所因,兼察形证,必得其神,庶几勿误。
脉有七情之伤,而为九气之别∶怒伤于肝,脉促而气上冲;惊伤于胆,脉气乱而动掣;过喜伤心,脉散而气缓;过思伤脾,脉短而气结;忧伤肺,脉涩而气沉;恐伤肾,脉沉而气怯;伤于寒者脉迟,其人气收;伤于热者脉数,其人气泄。故脉促而人气消,因悲伤而心系掣也。
凡众人之脉,有素大素小,素阴素阳者,此赋自先天。若邪变之脉,有倏缓倏疾,乍进乍退者,此病之骤至,脉随气见也。故凡诊脉者,必须先识脏脉,而后可以察病脉;先识常脉,而后可以察变脉。
于常脉中可察人之器局寿夭,于变脉中可察人之疾病死生。
脉言浮表沉里,数热迟寒,弦强为实,微细为虚,是固然矣。然疑似中尤有真辨,不可不察也。
如浮为在表,而凡阴虚血少,中气亏损者,脉必浮而无力,是浮不可概言表。沉为在里,而凡表邪初感,寒束皮毛,脉不能达,则必沉紧,是沉不可概言里,数虽为热,而真热者未必数,凡虚损之症,阴阳俱困,虚甚者数必甚,是数不可概言热。迟虽为寒,然伤寒初退,余热未清,脉多迟滑,是迟不可概言寒。弦强类实,而真阴虚损,胃气大亏,阴阳关格等证,脉必豁大而弦强,是强不可概言实。微细类虚,而凡痛极,气闭营卫,壅滞不通者,脉必伏匿,是微不可概言虚。凡诸脉之中,皆有疑似,皆有真辨,诊家大要,当先识此。
脉言浮表沉里,数热迟寒,弦强为实,微细为虚,是固然矣。然疑似中尤有真辨,不可不察也。
如浮为在表,而凡阴虚血少,中气亏损者,脉必浮而无力,是浮不可概言表。沉为在里,而凡表邪初感,寒束皮毛,脉不能达,则必沉紧,是沉不可概言里,数虽为热,而真热者未必数,凡虚损之症,阴阳俱困,虚甚者数必甚,是数不可概言热。迟虽为寒,然伤寒初退,余热未清,脉多迟滑,是迟不可概言寒。弦强类实,而真阴虚损,胃气大亏,阴阳关格等证,脉必豁大而弦强,是强不可概言实。微细类虚,而凡痛极,气闭营卫,壅滞不通者,脉必伏匿,是微不可概言虚。凡诸脉之中,皆有疑似,皆有真辨,诊家大要,当先识此。
喻嘉言曰∶《金匮》云∶夫风之为病,当半身不遂,或但臂不举者,此为痹病。脉微而数,中风使然。
又云∶寸口脉浮而紧,紧则为寒,浮则为虚,虚寒相搏,邪在皮肤。浮者血虚,络脉空虚,贼邪不泻,或左或右,邪气反缓,正气即急。正气引邪,僻不遂,邪在于络,肌肤不仁。邪在于经,即重不胜。
邪入于腑,即不识人。邪入于脏,舌即难言,口流涎沫。又云∶寸口脉迟而级,迟则为寒,缓则为虚。荣缓则为亡血,卫缓即为中风。邪气中经,则身痒而瘾疹,心气不足。邪气入中,则胸满而短气。以及五脏风脉死症,语语金针。
仲景以后,英贤辈出,中风一证,方书充栋,竟鲜画一之法。世咸知仲景为立方之祖,然仲景首推侯氏黑散为主方,后人罔解其意,谨以明之。夫八风之邪,皆名虚邪,人身经络营卫素盛者,无从入之。入之者,因其虚而袭之耳。《内经》谓以身之虚,而逢天之虚,两虚相感,其气至骨,入则伤五脏,工侯禁之,不能伤也,又谓贼风数至,虚邪朝夕,内至五脏骨髓,外伤空窍肌肤。《灵枢》谓圣人避邪如避矢石,是则虚邪之来,为害最烈。然风为阳邪,人身卫外之阳不固,阳邪乘阳,尤为易入,即如偏枯不仁,要皆阳气虚馁,不能充灌所致。又如中风卒倒,其阳虚更审。设非阳虚,其人必轻矫便捷,何得卒倒耶?仲景之谓脉微而数,微者指阳之微也,数者指风之炽也。所出诸证诸脉,字字皆本阳虚为言。然非仲景之言,而《内经》之言也。《内经》谓∶天明则日月不明,邪害空窍。可见风性善走空窍,阳虚则风居空窍,渐入脏腑,此惟离照当空,群邪始得毕散。若胸中之阳不治,风必不出矣。扁鹊谓虢太子尸厥之病,曰上有绝阳之络,下有破阴之纽,见五络之纵于头者,皆为阳络,而邪阻绝于上,其阳之根于阴,阴阳相纽之处,而正复破散于下,故为是病。古人立言之精若此。
仲景以后,医脉斩为中断。后贤之特起者,河间主火,是火召风入,火为本,风为标矣;东垣主气,是气召风入,气为本,风为标矣;丹溪主痰,是痰召风入,痰为本,风为标矣。然一人之身,每多兼三者而有之,曷不曰阳虚邪害空窍为本,而风从外入者,必挟身中素有之邪,或火或气或痰而为标耶?王安道谓∶审其火、气、痰,则从三子;审其为风,则从《内经》。亦为无权执一。从三子固各有方论可守,从《内经》果何着落耶?中风之初,治其表里,风邪非不外出,而重门洞开,出而复入,乃至莫御者矣。又谓一旬微汗,一气微利,要亦五十步之走耳。
仲景取侯氏黑散为主方,则驱风之中兼填空窍,空窍一实,庶风出而不复入,其病瘳矣。仲景所谓心折者,原有所本,乃遵《内经》久塞其空,真切精粹。诸家中风方论,直是依样葫芦,不足观矣。
侯氏黑散菊花桔梗防风细辛川芎桂枝当归人参白术茯苓牡蛎矾石黄芩干姜甘草上十四味,杵为散。酒服方寸匕,日三服。初服二十日,用温酒调服。禁一切猪肉、大蒜。常宜冷食,六十日止,即药积在腹中不下也。热食即下矣,冷食自能助药力。
上治中风四肢烦重,心中恶寒不足者。《外台》用之以治风癫。仲景制方皆匠心独创,乃于中风症首引此散,岂非深服其方乎?夫立方而但驱风补虚,谁不能之?至于驱补之中,行其堵截之法,则非思议可到,方中取矾石以固涩诸药,使之留积不散,以渐填其空窍,服之日久,风自以渐填而熄。所以初服二十日,不得不用温酒调下,以开其痹着。以后则禁诸热食,惟宜冷服,如此再四十日,则药积腹中不下,而空窍填矣。空窍填则旧风尽出,新风不受矣。盖矾性得冷即止,故嘱云热食即下矣。冷食自能助药力,抑何用意之微耶。
脉法
新中风挟旧邪,或外感,或内伤,其脉随之忽变。兼寒则脉浮紧,兼风则脉浮缓,兼热则脉浮数,兼痰则脉浮滑,兼气则脉沉涩,兼火则脉盛大,兼阳虚则脉微,亦大而空,兼阴虚则脉数,亦细如丝;阴阳两虚则微数或微细;虚滑为头中痛,缓迟为营卫衰。大抵阳浮而数,阴濡而弱,浮滑沉滑,微虚散数,皆为中风。然虚浮迟缓,正气不足,尚可补救;急大数疾,邪不受制,必死无疑。若大数未至急疾,犹得不死。
《内经》言偏枯者不一,曰汗出偏阻,曰阳盛阴不足,曰胃脉内外大小不一,曰心脉小坚急,曰肾水虚。《灵枢》亦叙偏枯于热病篇中,皆不言风,亦不言其本于何邪。岂非以七情、饥饱、房室,凡能虚其脏气,致营卫经脉痹而不通者,皆可言邪?即河间主火,即肾水虚阳盛阴不足之一端也;东垣主气,即七情抑遏之一端也;丹溪主痰,即饮食伤脾之一端也。一病之中,每多兼三者而有之,安在举一以括其余?《素问》云,不能治其虚,安问其余?偏枯阳盛阴不足固有之,而阳气虚衰,痹而不通尤多,可问其余耶?中络者肌肤不仁,中经者躯壳重着,中腑即不识人,中腑即舌难言,口流涎沫,然中腑必归胃腑,中脏必归心脏也。
腑邪必归胃者,风性善行空窍,水谷入胃,则胃实肠虚,风邪即进入肠中,少顷水谷入肠,则肠实胃虚,风复进入胃中,见胃风必奔迫于二肠之间也。风入胃中,胃热必盛,蒸其精液,结为痰涎,壅塞隧道,胃之支络心者,才有壅塞,即堵其神气出入之窍,故不识人也。诸脏受邪至盛,必进入于心而乱其神明,神明无主则舌纵难言,廉泉开而流涎沫也。
治中风亦如治伤寒,不但邪在三阳引入三阴为犯大禁,即邪在太阳引入阳明、少阳亦为犯禁也。故风初中络,即不可引之入经,中经即不可引之入腑,中腑即不可引之入脏。引邪深入,酿患无穷,又毋论中风浅深,但见自汗,则津液外出,小便自少。若更利之,使津液下竭,则营卫之气转衰,无以制风火之势,必增其烦热,而其阴日亡也,况阳明利小便,尤为犯禁;少阴利小便,必失溲而杀人矣。且风中经络,只宜宣之使散,误下则风邪乘虚入腑入脏,酿患无穷。若夫中风之候,多有平素积虚,脏真不守者,下之立亡。惟在腑一证,内实便闭,间有可下。然不过解其烦热,非大下也。虽中腑日久,热势深极转入脏者,此属可下,必使风与热俱去为善。若开其壅塞,反增风势,何以下之哉。
李士材曰∶凡中风昏倒,先须顺气,然后治风,用竹沥、姜汁调苏合香丸。如口噤,抉开灌之。如抉不开,急用牙皂、生半夏、细辛为细末,吹入鼻中,有嚏可治,无嚏则死。最要分别闭与脱二证明白∶如牙关紧闭,两手握固,即是闭症,用苏合香丸,或三生饮之类开之;若口开心绝,手撒脾绝,眼合肝绝,遗尿肾绝,声如鼾肺绝,即是脱证。更有吐沫、直视、肉脱、筋骨痛、发直、摇头上窜、面赤如妆、汗出如珠,皆脱绝之证,宜大剂理中汤灌之,及灸脐下,虽日不治,亦可救十中之一。若误服苏合香丸、牛黄至宝之类,即不可救矣。盖斩关夺门之将,原为闭证设,若施之脱症,如人既入井而又下之石也。世人蹈此弊而死,不可胜数,故特表而出之。惟中脏之症,是闭而非脱者,宜苏合丸、牛黄丸、至宝丹、活命金丹之类。若中腑与中血脉之症,断不宜用。为内有麝香入脾治肉,牛黄入肝治筋,龙脑入肾治骨,恐反引风邪深入骨髓,如油入面,莫之能出。
不语
心脾受风,故舌强不语。风寒客于会厌,故卒然无音。若因痰迷心窍,当清心火。若因湿痰,当清脾热。
若因风热,当清肝火。若因风痰,当导痰涎。若因虚火,当壮水之主。若因虚寒厥逆,当益火之源。神仙解语丹、涤痰汤、加味转舌膏、八味丸随证选用。
手足不随
诸阳之经皆起于手足,风寒客于肌肤始为痹,复伤阳经,随其虚处而停滞,与血气相搏,故风痹而手足不随。实者脾土太过,当泻其湿;虚者脾土不足,当补其气。血枯筋急者四物汤,木旺风淫者四物汤加钩藤、秦艽、防风,多痰者加秦艽、天麻、竹沥、姜汁。
半身不遂
偏枯一症,皆由气血不周。经曰∶风气通于肝,风搏则热盛,热盛则水干,水干则气不荣,精乃亡。
此风病之所由作也。故曰∶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
痰涎壅盛
宜用吐法,稀涎散。或橘红一斤,运流水七碗,煎至二碗,顿服,白汤导之,吐痰之圣药也。二陈汤、星香散加竹沥、姜汁。虚者六君子同星香散。脉沉伏无热者,三生饮加全蝎。一用养正丹,可以坠下痰,镇安元气。
张子和中风论曰∶口眼斜,俗工于中风掉眩症一概治之,然而不愈者,盖知窍而不知经,知经而不知气故也。人之七窍,如肝窍目,目为肝之外候;肺窍鼻,鼻为肺之外候;心窍舌,舌无窍,心与肾合而寄窍于耳,故舌与耳俱为心之外候。俗工只知目病归之肝,口病归之脾,鼻病归之肺,耳病归之肾,舌病归之心,更无改张。岂之目之内,上下三纲,足太阳及阳明起于此。
目之锐,是少阳起于此,手少阳至于此。鼻之左右,足阳明、手阳明夹乎此。口之左右,亦此两经环之。此七窍有病,不可独归之五脏,当归之六阳经也。然求之世之能知十二经所起所会所交所合,与夫循环过注、上下夹贯、种种所别,千万人而不得一二人。于其所知,又不过执十二经便为病本,以阳经为热,阴经为寒,检方寻药治之而已。讵知《灵枢》经曰∶足之阳明、手之太阳,筋急则口目为僻。此十二经受病之处也,非为病者也。及为病者,天之六气也。俗工不识,往往纷然。然则口眼斜治之若何?曰∶足之太阳、足之阳明,右目有之,左目亦有之;足之阳明、手之阳明,口左有之,口右亦有之,此两道也。《灵枢》又言∶足阳明之筋,其病颊筋有寒则急,引颊移口;热则筋弛,纵缓不胜收,故僻。左寒右热,则左急而右缓;右寒左热,则右急而左缓。故偏于左者,左寒而右热;偏于右者,右寒而左热也。夫寒不可轻用辛热之剂,盖左中寒而迫热于右,右中风则逼热于左,阳气不得宣行故也。而况风者甲乙木也,口眼阳明皆为胃土,风偏贼之,此口眼之所以僻也。或曰七窍惟口眼斜,而耳鼻独无此病者,何也?曰动则生风,静则风息,天地之常理也。考之《易》象,有足相符者。震、巽主动,坤、艮主静。动则皆属木,静则皆属土。观卦者视之理也,视者日之用也,目之上纲则眨,下纲则不眨,故观卦上巽而下坤;颐卦者养之理也,养者口之用也,口之下颔则嚼,上颔则不嚼,故颐卦上艮而下震。口目常动,故风生焉,耳鼻常静,故风息焉。当思目虽斜而目之眶未常斜,口虽而口之辅颊车未尝,此经之受病而非窍之受病明矣。此病气虚风入而为偏,上不得出,下不得泄,真气为邪气所陷,此宜灸承泣、地仓,不效当灸人迎。又风火交胜,两手脉必急数弦实。
盖火胜则制金,金衰则木茂,木茂则风生,止可流湿润燥通郁为主,而用及姜、附、乌、桂、起石、硫黄之剂者,是耶?非耶?薛立斋曰∶中风者,即《内经》所谓偏枯、风痱、风懿、风痹是也,而有中腑、中脏、中血脉之分焉。
夫中腑者为在表,中脏者为在里,中血脉者为在中。在表者宜微汗,在里者宜微下,在中者宜调荣。中腑者多着四肢,如手足拘急不仁、恶风寒。如数者病浅,皆易治,用加减续命汤之类。中脏多滞九窍,如眼瞀者中于肝,舌不能言者中于心,唇缓便闭者中于脾,鼻塞者中于肺,耳聋者中于肾。此数者病深,多难治。中血脉者,外无六经之症,内无便溺之阻,肢不能举,口不能言,用大秦艽汤主之。中腑者多兼中脏,如左关脉浮弦,而目青、左胁偏痛、筋脉拘急、目、头目眩、手足不收、坐踞不得,此中胆兼中肝也,用犀角散之类。如左寸脉浮洪,面舌赤、汗多恶风、心神颠倒、言语謇涩、舌强口干、忪悸恍惚,此中小肠兼中心也,用麻黄散之类。如右关脉浮或浮大,面唇黄、汗多恶风、口语涩、身重、怠惰嗜卧。肌肤不仁、皮肉动、腹膨不食,此中胃兼中脾也,用防风散之类。如右寸脉浮涩而短、面色白、鼻流清涕、多喘,胸中冒闷、短气自汗、声嘶、四肢痿弱,此中大肠兼中肺也,用五味汤之类。如左尺脉浮滑,面目黧黑、腰脊痛引小腹、不能俯仰、两耳虚鸣、骨节疼痛、足痿善恐,此中膀胱兼中肾也,用独活散之类。此皆言真中风也,而有气血之分焉∶盖气虚而中者,由元气虚而贼风袭之,则右手足不仁,用六君子汤加钩藤、姜汁、竹沥;血虚而中者,由阴血虚而贼风袭之,则左手足不仁,用四物汤加钩藤、姜汁、竹沥;气血俱虚而中者,则左右手足皆不仁,用八珍汤加钩藤、姜汁、竹沥。
其与中风相类者,则有中寒、中湿、中火、中气。食厥、劳伤、房劳等症。如中于寒者。谓冬月卒中寒气,昏冒、口噤、肢挛、恶寒、脉浮紧,用麻黄、桂枝、理中之类。中于暑者,谓夏月卒冒炎暑,昏冒痿厥,吐泻喘满,用十味香薷饮之类。中于湿者,丹溪所谓东南之人多因湿土生痰,痰生热,热生风也,用清燥汤之类,加竹沥、姜汁。中于火者,河间所谓非肝木之风内中,六淫之邪外侵,良由五志过极,火盛水衰,热气怫郁,昏冒而卒倒也,用六味丸,四君子、独参汤之类。内有恚怒伤肝,火动上炎者,用柴胡汤之类。中于气者,由七情过极,气厥昏冒,或牙关紧急,用苏合香丸之类,误作风治者死。食厥者,过于饮食,胃气自伤,不能运化,故昏冒也,用六君子加木香。劳伤者,过于劳役,耗损元气,脾胃虚衰,不任风寒,故昏冒也;用补中益气汤。房劳者,因肾虚精耗,气不归源,故昏冒也,用六味丸。凡此皆类中风也。夫《内经》主于风,河间主于火,东垣主于气,丹溪主于湿。愚之斯论,攒补前人之缺。若夫地之南北,人之虚实,固有不同,其男子女人,大约相似。
附医案
靳阁老夫人,先胸胁胀满,后四肢不收,自汗如水,小便自遗,口紧目,饮食不进,十余日矣。
或以为中脏,公甚忧。余曰∶非也。若风既中脏,真气既脱,恶症既见,祸在反掌,焉能延之,乃候其色,面目俱赤,而时或青。诊其脉,左三部洪数,惟肝尤甚。余曰∶胸乳胀痛,肝经血虚,肝气痞塞也。四肢不收,肝经血虚不能养筋也。自汗不止,肝经风热,津液妄泄也。小便自遗,肝经热甚,阴挺失职也。大便不实,肝木炽盛,克脾土也。遂用犀角散四剂,诸症顿愈。又用加味逍遥散调理而安。后因郁结,前症复作,兼发热呕吐,饮食少思,月经不止。此木盛克土,而脾不能摄血也。用加味归脾汤为主,佐以加味逍遥散,调补肝脾之气,清和肝脾之血而愈。
张景岳曰∶非风症,诸书皆云气体虚弱,邪气乘虚而入,此言感邪之由。然有邪无邪,何可不辨?有邪者,即伤寒、疟、痹之属,寒热走注,肿痛偏枯。此病由于经,宜先扶正气,而通经逐邪之品,不得不用以为佐。无邪者,即非风衰败之属,本无寒热痛苦,肢体忽废,言语变常。此病由乎脏,故精虚则气去,为眩运卒倒;气去则神失,为昏愦无知,此时救本不暇,尚可杂用以伤及正气乎?凡非风卒倒等症,无非气脱而然。七情酒色,先伤五脏之真阴,此致病之本也。内外劳伤,或年力衰迈,积损为颓,此发病之因也。
阴亏于前,阳损于后,阴陷于下,阳乏于上,阴阳相失,精气不交,以致卒尔昏愦倒仆,皆阳气暴绝之候。
其为病者,忽然汗出,荣卫之气脱也;或遗尿者,命门之气脱也;或口开不合者,阳明经之气脱也;或口角流涎者,太阴脏气之脱也;或四肢瘫软者,肝脾之气败也;或昏倦无知,语言难出者,神败于心,精败于肾也。此皆冲任气脱,形神俱败而然,故于中年之后,多有此症,治此若痰气阻塞。必须大剂参附峻补元气,以先其急;随用地黄、当归、枸杞之类,填补真阴,以培其本。盖精即气之根,经曰精化为气是也。若误指风痰,治从消散,必不救矣。
风厥之症,独重肝邪。肝有胃气之贼,人无胃气则死。病为强直掉眩之类,皆风木之化。病为四肢不用,痰涎壅盛,皆脾虚之候。虽曰东方之实,然以五阳俱败,肝失所养,责在脾肾之虚。使脾胃不虚,肝木虽强,必无乘脾之患;使肾水不虚,则肝木得养,何有强直之虞?夫所谓胃气者,即二十五阳也,非独阳明为言;所谓肾水者,即五脏六腑之精,非独少阴为言,阴阳一败,真脏自见。真脏者,肝邪也,无胃气也。
此即非风类风病之大本也。
非风多痰者,悉由中虚,夫痰即水也,其本在肾,其标在脾。在肾者,水不归源,水泛为痰也;在脾者,以饮食不化,土不制水也。
故人不能食者,反能生痰。此以脾虚不能化食,而食即为痰。凡病虚劳,其痰必多,正以脾愈虚则水液悉化为痰。故凡瘫痪螈,半身不遂等症,虽痰在经络,使果荣卫和调,则津血自充且行,何痰之有?惟元阳亏损,则水中无气,津凝血败,皆化为痰。若谓痰在经络,非攻不去,则安有独攻其痰,而津血无动乎?津血复伤,元气愈竭,惟宜温脾强肾,以治痰之本,使根本渐充,则痰不治而自去矣。
治痰之法,凡初病痰气不盛者,必不可疑其为痰,而妄用痰药。若果痰涎壅盛,填塞胸膈,则不得不先开其痰,以通药食之道。而开痰之法,唯吐为捷,如独圣散、茶调散、稀涎散之属。恐元气大虚,不能当此峻剂,或用牛黄丸、抱龙丸之类,但使咽喉气通,能进汤药即止。故治痰之法,必察其可攻与否,然后用之,斯无误也。若其眼直切牙,肢体拘急,面赤强劲有力者,虽见昏沉,亦为可治。如形症已定,痰气不甚,万勿治痰,当调其气血。若果痰涎,须分虚实治之。若气不甚虚,或寒或湿生痰者,六安煎、二陈汤。因火者,清膈饮及竹沥、童便。火甚者抽薪饮。脾虚兼呕多痰者,六君子汤、五味异功散,阴虚不足,兼燥而咳者,金水六君煎。阴虚水泛为痰者,六味丸、八味丸。脾胃虚寒,不能运化为痰者,但宜温补根本。中气虚者,理中汤、温胃饮。阴不足者,理阴煎。若死证已具,吐亦无益。
若痰气甚极不能吐者,皆不治之症。盖形气大虚,忌用吐法,是皆不可攻者也。
凡非风口眼斜,半身不遂,及四肢无力,掉摇拘挛之属,皆筋骨之病。肝肾精血亏损,不能滋养百骸,故筋有缓急,骨有痿弱。如树木之衰,津液不到,即一枝枯槁。人之偏废,亦犹是也。经曰∶足得血而能步,掌得血而能握。今偏废如此,讵非衰败之故乎?陈济川曰∶医风先医血,血行风自灭。盖为肝邪之见,本由肝血之虚,肝血虚,燥气乘之矣。而木从金化,风必随之,宜养血以除燥,则真阴复而假风自散矣。若用风药,血必愈燥,大非宜也。然阴中有血亦有气,血中无气,则为纵缓废弛;气中无血,则病抽掣拘挛。盖气主动,无气则不能动,斯不能举矣;血主静,无血则不能静,斯不能舒矣。故筋缓者,当责其无气;筋急者,当责其无血。无气宜五福饮、四君子汤。十全大补汤,无血宜大、小营煎主。其与痿症之不动,痛风之不静,义稍不同。凡非风症,多因表里俱虚而病,治法当以培补元气为主。若无兼症,亦不宜攻补兼施。盖形骸之坏,神志之乱,皆根本伤败之病,何邪之有?能复其元,庶乎可愈。
一、非风有火盛者,即阳证也。火甚者专治其火,如抽薪饮、白虎汤;火微者兼补其阴,如加减一阴煎。但使火去六七,即当调治其本。然阳胜者阴必病,故治热必从血分,甚者用苦寒,微者用甘凉。
寒甚者即阴症也,专宜益火。寒微者宜温胃饮、八味丸,寒甚者宜回阳饮、理中、四逆汤。然寒胜者阳必病,故治寒之法必从气分,如阳脱寒甚者,宜灸关元、气海、神阙,以回其阳气。
一、非风掉眩惑乱者,总由气虚于上而然。经曰∶上气不足,脑为之不满,头为之苦倾,目为之苦眩。又曰∶上虚则眩。此明训也。微觉有此,当以五福饮之类,培其中气。虚甚大补元煎。否则,卒倒之渐,所由至也。
一、非风麻木不仁,因气血不至,所以不知痛痒。盖气虚则麻,血虚则木,麻木不已,偏枯痿废,此魄虚之候也。经曰∶痱之为病,身无痛者,四肢不收,智乱不甚,其言微知,可治,甚则不能言,不可治。
又经曰∶营气虚则不仁;卫气虚则不用;营卫俱虚,则不仁且不用,肉如故也。人身与志不相有曰死。即此类也。凡遇此症,只宜培养血气,勿得误认为痰。
一、非风烦热自汗,小水不利,不可以药利之。盖津液外泄,小水必少,再用渗利,则阴水愈竭,无以制火,而烦燥益甚。但使热退汗止,小水自利,况自汗多属阳明,忌利小便,宜生脉散、一阴煎。
一、非风遗尿者,由肾气虚脱,最为危候,宜参、、归、术补之。然必命门火衰,所以不能收摄,甚者须加桂、附。
论用药佐使
凡非风有兼症,则通经佐使之法,本不可废。盖脉络不通,皆由血气。血气兼症,各有所因∶如因于风者必闭抑,宜散而通之,如麻、桂、柴、羌、辛、芷之属;因于寒者必凝涩,宜热而通之,如葱、椒、桂、附、甘、姜之属;因于热者必干涸,宜凉而通之,如芩,连、栀、柏、石膏、知母之属;因于湿者必壅滞,宜顺利,如苍术、茵陈、萆、五苓之属;血滞者宜活,如芎、归,牛膝、红花、桃仁、硝黄之属;气滞者宜行,如木香、香附、乌、沉、枳壳之属;痰滞者宜开,如星、半、牛黄、天竺黄、朱砂、海石、元明粉之属;气血虚弱者惟宜温补,如参、、归、术、熟地、枸杞、牛膝之属。然虚实之异,尤当详审。
盖通实者,各从其类,使无实邪,而妄用通药,必伤元气。通虚者,或阴或阳,尤当知要。如参、所以补气,而气虚之甚者,非姜、附之佐,必不能追散失之元阳;归、地所以补精血,而阴虚之极者,非桂、附之引,必不能复无根之生气。寒邪在经而客强主弱,非桂、附之勇则血脉不行;痰湿在中而土寒水泛,非姜附之暖则脾肾不健。此通经之法,实者可以用寒凉,虚者必宜温热也。但附子性刚勇而热,阴虚水亏多热燥者非所宜。但涉阳虚,非此莫达。
一、经病之轻症∶皮毛枯涩、汗出、眩运、鼻塞者,肺之经病。血脉不荣,颜色惟悴者,心之经病。
肌肉消瘦,浮肿不仁,肉筋惕,四肢不用者,脾之经病。筋力疲困,拘急掉螈,胁肋胀痛者,肝之经病。
口眼歪斜,足阳明及肝胆病。骨弱无力,坐立不能者,肾之经病。
一、经病之危症∶皮腠冰冷,滑汗如油,畏寒之甚者,肺之经病。眼瞀昏黑,筋痛极者,肝肾经病,耳聋无闻,骨痛极者,肾之经病。反张戴眼,腰脊如折,膀胱经病。舌强不能言,心肾经病。唇缓口开,手撒,脾之经病。
一、脏病之稍轻症∶咳嗽微喘短气,悲尤不已者,病在肺脏。言语无伦,神昏多笑,不寐者,病在心脏。腹满少食,吐涎呕恶,吞酸嗳气,谵语多思者,病在脾脏。胸胁气逆,多惊多怒者,病在肝脏。
小腹疼痛,二便不调,动气上冲,呻吟多恐者,病在肾脏。
一、脏病之危症∶气大急大喘,或气脱失声,色灰白或紫赤色者,肺肾气绝。神色脱,昏沉不醒,色赤黑者,心脏气绝。痰涎壅极,吞吐不能,呃逆不止,腹胀极,色赤黑者,脾胃气绝。眼闭不开,躁急扰乱,懊囊缩,色青灰白者,肝脏气绝。声喑寒厥,便闭泄不禁,肾脏气绝。
张子和曰∶痿之为状,两足痿弱,不能行用。由肾水不能胜心火,心火上烁肺金,肺金受火制,六叶皆焦,皮毛虚弱,急而薄者,则生痿。者,足不能伸而行也。肾水者,肺金之子也。今肾水衰少,随火上炎,肾主两足,故骨髓衰竭,由使内太过而致。然《至真要大论》云∶诸痿喘呕,皆属于上。上者,上焦也。三焦者,手少阳相火也。痿、喘、呕三病,皆在膈上,属肺金之部分也。故肌痹传为脉痿,湿痿不仁传为肉痿,髓竭足传为骨痿,房室太过为筋痿,传为白淫。大抵痿之为病,皆因客热而成,好欲贪色,强力过度,渐成痿疾,故痿属肺,脉痿属心,筋痿属肝,肉痿属脾,骨痰属肾,总由肺受火邪叶焦之故,相传于四脏,痿病成矣。故疾病无寒,其人脉必浮而大,治之之法,与治痹颇异,风寒湿痹犹可汤蒸燔炙,时或一效,惟痿用之转甚。盖痿以肺热为本,叶焦而成痿,以此传于五脏,若作寒治,是不刃而杀也。《内经》谓治痿之法,独取阳明。阳明者,胃脉也,五脏六腑之海也,主润养宗筋。宗筋主束骨,又主大利机关。机关者,身中大关节也,以司屈伸。
是以阳明虚则宗筋纵,宗筋纵则大脉不伸,两足痿弱。然取阳明者,胃脉也,胃为水谷之诲,人之四季以胃气为本,本固则精化,精化则髓充,髓充则足能履矣。
丹溪先生曰∶诸痿起于肺热,只此一句,便见治法大意。盖肺金体燥而居上,主气,畏火者也。脾土性温而居中,主四肢,畏木者也。火性炎上,若嗜欲无节,则水失所养,火寡于畏而侮所胜,肺得火邪而热矣。木性刚急,肺受热则金失所养,木寡于畏而侮所胜,脾得木邪而伤矣,肺热则不能管摄一身,脾伤则四肢不能为用,而诸痿之病作。经曰∶东方实,西方虚,泻南方,补北方。夫泻南方则肺金清而东方不实,何脾伤之有?补北方则心火降而四方不虚,何肺热之有?故阳明实则宗筋润,能束骨而利机关矣。
治痿之法,无出于此。骆龙吉亦曰∶风火既炽,当滋肾水。
李士材曰∶丹溪之言,治痿当矣,惜乎其未备。经言病本虽五脏各有,而独重太阴肺;治法虽诸经各调,而独重阳明胃。盖肺主气化,以行令于一身,五脏之热火熏蒸,则金被克而肺热叶焦,故致疾有五脏之殊,而手太阴之地未有不伤者也。胃主受水谷以灌溉于四肢,肺金之受邪失正,则本无制而侮其所胜,故治法有五脏之施,而足阳明之地未有或遗者也。然而独取阳明,所谓真气所受于天,与谷并而充身,阳明虚则五脏无所禀,不能行气血、濡筋骨、利机关,故百体中随其不得受水谷处不用而为痿,不独取阳明,而何取哉?丹溪申明泻南补北之说固当,若胃虚减食者,当以芳香辛温之剂治之。若拘于泻南之说,则胃愈伤矣。诚能本此施治,其于痿思过半矣。治法∶心热脉痿,铁粉、银箔、黄连、苦参、龙胆草、石蜜、牛黄、龙齿、秦艽、白藓皮、牡丹皮、地骨皮、雷丸、犀角之属;肝气热筋痿,生地、天冬、百合、紫葳、白蒺藜、杜仲、萆、菟丝子、川牛膝、黄芩、黄连之属;脾气热肉痿,二木、二陈、霞天膏之属;肾气热骨痿,金刚丸、牛膝丸、加味四斤丸、煨肾丸;肺热痿,黄、天冬、麦冬、石斛、百合、山药、犀角、通草、桔梗、枯芩、山栀、杏仁、秦艽之属;挟湿热,健步丸加黄柏、苍术、黄芩,或清燥汤;湿痰,二陈、二术、竹沥、姜汁;血虚,四物汤、二妙散、补阴丸;气虚,四君子汤合二妙散;气血俱虚,十全大补汤;食积,木香槟榔丸;死血,桃仁、红花、蓬术、川山甲,四物汤;肾肝下虚,补益肾肝丸。
王节斋曰∶痰者病也。人之一身,气血清顺则津液流通,何痰之有?惟夫气血浊逆,则津液不清,熏蒸成聚,而变为痰焉。痰之本水也,原于肾;痰之动湿也,主于脾。古人用二陈汤为治痰通用者,所以实脾燥湿,治其标也。然以之而治湿痰、寒痰、痰饮、痰涎,则固是矣。若夫痰因火上,肺金不清,咳嗽时作,及老痰、郁痰,结成粘块,凝滞喉间,吐咯难出,此等之痰,皆因火邪上炎,熏于上焦,肺气被郁,故其津液之随气而升者,为火熏蒸,凝浊郁结而成,岁月积久,根深蒂固,故名老痰、郁痰。而其原则火邪也,病在上焦心肺之分,咽喉之间,非中焦脾胃湿痰、冷痰、痰饮、痰涎之比也。故汤药难治,亦非半夏、茯苓、苍术、枳实、南星等药所能治也。惟开郁降火,清润肺金,而消化凝结之痰,缓以治之,庶可取效;天冬、黄芩、海粉、栝蒌仁、桔梗、香附、连翘。青黛、芒硝、橘红。大率饮酒之人,酒气上升为火,肺与胃脘皆受火邪,故郁滞而成,此天冬、黄芩泻肺火也,海粉、芒硝咸以软坚也,栝蒌润肺除痰,香附开郁降气,连翘开结降火,青黛解郁火,故皆不用辛燥之药。
痰属湿热,乃津液所化,因风寒湿热之感,或七情饮食所伤,以致气逆液浊,变为痰饮。或吐咯不出,或凝滞胸膈,或留聚肠胃,或流注经络、四肢,随气升降,遍身上下,无处不到。其为病也,为喘,为咳,为恶心、呕吐,为痞膈壅塞、关格异病,为泄,为眩运,为嘈杂、怔忡、惊悸,为颠狂,为寒热,为肿痛。
或胸间辘辘有声,或背心一点常如冰冷,或四肢麻痒不仁,皆痰所致。百病中多有兼痰者,世所不知也。痰有新久轻重之殊,新而轻者,形气清白稀薄,气味亦淡;久而重者,黄浊稠粘凝结,咳之难出,渐成恶味,酸辣咸苦,甚至带血而出。治法∶痰生于脾胃,实脾燥湿。又随气而升,宜顺气为先,分导次之,又气升属火,顺气在于降火,热痰则清之,湿痰则燥之,风痰则散之,郁痰则开之,顽痰则软之,食积痰则消之,在上者吐之,在中者下之。又中气虚者,宜固中气以运痰。若攻之太重,则胃气虚而痰愈盛矣。主方用二陈汤,总治一身之痰。如要下行加引下药,上行加引上药。湿痰多饮,如身体倦怠之类,加苍术,白术。寒痰痞塞胸中,加半夏,甚者加麻黄、细辛、乌头之类。痰厥头痛,亦加半夏。风厥加南星、枳壳、白附子、天麻、僵蚕、猪牙皂角之类。气虚者则更加竹沥,气实加荆沥,俱用姜汁。热痰加黄芩、黄连,痰因火盛逆上,降火为先,加白术、黄芩、石膏、黄连之类。眩运嘈杂,火动其痰也,亦加山栀、黄连、黄芩。血虚有痰者,加天冬、知母、栝蒌,香附、竹沥、姜汁。带血者,更加黄芩、白芍、桑皮。血滞不行,中焦有饮者,取竹沥,加姜、韭自然汁。气虚有痰者,加人参、白术。脾虚者,宜补中益气以运痰。下陷加白术、白芍、神曲,兼用升麻提起。内伤挟痰,加参、、白术之类,姜汁传送,或加竹沥尤妙。食积痰,加神曲、山楂、麦芽、炒黄连、枳实以消之。甚者必用攻之,宜丸药。兼血虚者,用补血药送下。中焦有痰者,食积也。胃气亦赖所养,若攻之,尽则虚矣。老痰用海石、半夏、栝蒌仁、香附、连翘之类。五倍子佐他药,大治顽痰,宜丸药。喉中有物,咯不出,咽不下者,此痰结也。用药化之,加咸味软坚之类,宜栝蒌、海石、桔梗、连翘、香附,少佐朴硝、姜汁,蜜化噙服。脉涩者,卒难开,痰在膈上,必用吐法。胶固稠粘者,脉浮者,痰在经络间者,必用吐,吐中有发散之义。凡用吐,升提其气便吐,如防风、川芎、桔梗、芽茶、生姜、韭汁之类,或瓜蒂散。凡吐,用布紧勒肚,于不通风处。痰在肠胃可下,枳实、甘遂、巴豆、大黄、芒硝之类,凡痰用利药过多,肠胃易虚,则痰易生而多。痰在胁下,非白芥子不能除。
痰在皮里膜外,非姜汁、竹沥不可及。在四肢,非竹沥不开。在经络中,亦用竹沥,必佐以姜汁、韭汁。膈间有痰,或颠狂,或健忘,或风痰,俱用竹沥,与荆汁同功。气虚少食,用竹沥。气实能食,用荆沥。凡人身上中下有块,是痰也,问其平日好食何物,吐下后方用药。凡人头面颈颊身中有痰核,不痛不红,不作脓者,皆痰疰也,宜随处用药消之。滚痰丸功泻肠胃痰积,及小儿食积痰,急惊痰盛者,最为要药,常令合备,但量人虚实用之。
薛立斋曰,痰者脾胃之津液,或为饮食所伤,或因七精六淫所扰,故气壅而痰聚。谚云肥人多痰,而在瘦人亦有之者,何也?盖脾统血,行气之经,气血俱盛,何痰之有?皆由过思与饮食所伤,损其经络,脾血既虚,胃气独盛,是以湿因气化,故多痰也。游行周身,无所不至,痰气既盛,客必胜主,或夺于脾之大络之气,则倏然仆地者,此痰厥也。升于肺者则喘急咳嗽,迷于心则怔忡恍惚,走于肝则眩运不仁、胁肋胀满,关于肾不咯而多痰唾,留于胃脘则呕泄而作寒热,注于胸则咽嗝不利、眉棱骨痛,入于肠则辘辘有声,散则有声,聚则不利。窃谓若脾气虚不能消湿,宜用补中益气汤加茯苓、半夏。若脾气虚弱,湿热所致,宜用东垣清燥汤。若因胃气虚弱,寒痰凝结,宜用人参理中汤。
若因脾胃虚寒,而痰凝滞者,宜理中化痰丸。若因脾虚而痰滞气逆者,宜用六君子加木香。若因脾胃虚弱而肝木乘侮,宜六君子加柴胡,头痛宜用白术半夏天麻汤。若因脾胃虚弱,寒邪所乘以致头痛,宜用附子细辛汤。《脉诀》云热则生风,故云风自火出。若风邪气滞,痰蕴于胸中者,宜用南星、枳壳、白附子、天麻、僵蚕、牙皂之类。若因肺经风热而生痰者,宜用金沸草散。若因风火相搏,肝经风热炽盛而生痰者,宜用牛黄抱龙丸,或牛黄清心丸。若因肝经血燥而生痰者,宜用柴胡栀子散。若因中气虚弱,不能运化而生痰者,宜用六君、柴胡、钩藤。
李士材曰∶五痰五饮症各不同,至于脾、肺二家之痰,尤不可混。脾为湿土,喜温而恶寒润,故二术、星、夏为要药;肺为燥金,喜凉润而恶温燥,故二母、二冬、地黄、桔梗为要药。二者易治,鲜不危困。每见世俗恶半夏之燥,喜贝母之润,若是脾痰,则土气益伤,饮食忽减矣。即使肺痰,毋过于凉润以伤中州,稍用脾药以生肺金,方为善治。故曰∶不理脾胃,非其治也。
王中曰∶古今医方,痰论已尝喻及。顾外淫之病,当祖仲景专科。若七情之方,虽有多门,原其本标,半因痰病,盖亦有因病而生痰者也。故痰之为病,不出六经。医书以脾为中州,合胃为表里,胃为水谷之海,其气熏蒸,上朝肺为华盖,主司皮毛,周流内外,充润百骸,氤氲为荣卫之气,合会为津液不源。
随经变化,在肝名津,在肺名液,在心名血,在肾为精,在胃为涎。元和纯粹,谷气相资,升降无穷。髓、脑、涕、唾、精、津、气、血、液,同出一源,而随机应感,故凝之则为败痰。夫痰者,湿类也,属足太阴湿土所司,故肿满至极则必浮,在方则有理气消肿之药。故不言痰也。肺为贮痰之器,痰实郁勃而湿热化,化属乎少阴君火所司,在方则有除热清剂,故不言痰也。火盛金衰,木无以制,属足厥阴风木所司,风性飘荡,动静不常,干犯诸经,在方则有一百二十种风,故不言痰也。痰乃败精结实之形,窒碍朝会隧道,气不流畅,在方则有七十二般气,故不言痰也。津既为痰,不复合气,氤氲停留肺胃之间,自为恶物,其冷如冰。积之日久,或咳不咳,或喘不喘,或呕哕涎沫,或不吐痰,或面青唇黑,四肢厥逆,或恶风,或恶寒,或头疼身痛,或多汗如雨,或即无汗。本因肺气,状若伤寒,属足太阳寒水所司,在方则合分治法,故不言痰也。或因志不遂,忧思郁结,或因惊伏痰,或因伏痰怔忡,如畏人捕,拂勃至甚,火气上炎;性好夸大;语言错谬,狂乱悲笑,逾垣上屋,邪阳独盛,膂力过人,属少阳相火所司,在方则有宁志镇心之剂,故不言痰也。中风者,涎痰浮凝,津不润下,大便燥涩。有伏痰者,肺气不治,开合失常,衣食辛热,或天气抑蒸,内外交烁而壅,或冲冒风寒,则毛窍骤开,肺壅痰塞,甚至皮毛枯竭皱燥,并属阳明燥金所司,在方则各方证类,故不言痰也。
盖因痰而致病者,先治其痰,后调余病;因病而致痰者,先调其病,后逐其痰。其有败痰既下,诸症悉除。
经又云∶有治本而得者,有治标而得者。此之谓也。
戴元礼曰∶凡人忽患胸、背、手、足、头,项、腰、胯痛不可忍,连筋骨,牵引吊痛,坐卧不安,走易不定,俗医不晓,谓之走,用风药及针灸,非也。以药贴,亦非也。或头痛不可举,或神思昏倦多睡,或饮食无味,痰唾稠粘,夜间喉中如锯声,多流涎唾,手足重坠痹冷,脉不通,误认为瘫痪,亦非也。乃是痰饮顽涎伏在心膈上下,变为此疾。
张子和曰∶留饮之证,不过蓄水而已。然其得之,由来有五∶肝愤郁而不得伸则乘脾,脾气不化,故为留饮。肝主虑,久虑而不决,则饮食不行。脾主思,久思而不已则脾结,故亦为留饮。因劳役远行,乘困饮水,脾胃力衰,因而嗜卧,不能布散于脉,亦为留饮。饮酒过多,肠胃已满,又复增之,脬经不及渗泄,久久如斯,亦为留饮。隆暑津液焦涸,喜饮寒水,本欲止渴,乘快过多,逸而不勤,亦为留饮。人病饮者,不能出此五者之外。然水者阴物也,积水则生湿,停酒则发燥,久则成痰。在左胁者同肥气,在右胁者同息贲,上入肺则多嗽,下入大肠则为泄,入肾则为涌水,濯濯如囊浆,上下无所不之,故在太阳则为支饮,皆由气逆而得之。故湿在上者,目黄面浮。在下者,股膝肿厥;在中者,支满痞膈。痰逆在阳不去者,久则化气。在阴不去者,久则成形。今代刘河间,根据仲景十枣汤,制三花神佑丸,而加大黄、牵牛。新得之痰,下三五十丸,气流饮去。在上可以瓜蒂散通之,下以禹功丸去之,然后以痰剂流其余蕴。复未尽者,可以苦葶苈、杏仁、桑皮、椒目等逐水之药,伏水皆去矣。夫黄连、黄柏可以清上燥湿,黄、茯苓可以补下渗湿,二者可以收后,不可以先驱。治病有先后,邪未去时,慎不可补耳。
戴院使曰∶有饮癖积成块,在腹胁之间,类积聚,用破块药多不效,此当行其饮,宜导痰汤。
何以知其为饮?其人先曾病瘥,口吐涎沫、清水,或素来多痰者是也。又多饮人结成酒癖,腹胁积块,胀急疼痛,或全身肿满,肌黄少食,宜十味大七气汤,红花酒煎服。
王中曰∶一切无痰不嗽不哕者,世人莫知为痰。又见之于脉,有虾游、雀啄、代止之形,亦时有痰气关格者。若非谙练扬历,未免根据经断病,而贻笑大方。盖痰凝气滞,关格不通,其脉固有不可动者。
有两三路乱动,时有时无者,或尺寸一有一无者,有关脉绝滑不见者,或时动而大小不常者,有平居之人忽然而然者,有素禀痰病不时而然者,有僵仆暴中而然者,非皆死脉也,实因乎痰而然。
然痰之为症,方书散入杂症,是以大小七气汤、治中、二陈、半夏茯苓汤,细辛、白术、薄荷、石膏、白矾、皂角、南星、贝母、常山,以至青州白丸子、寿星散,利种消酒化气、去风宽膈、止恶诸方,皆显仁藏,用于其间。古人治痰,莫不在斯。
而余因制滚痰丸一方,获效万无一失。惟脱形不食,及水泄并孕妇不服外,自数岁以上至八旬者,皆可量度饵之。或常人大便频去,或稍腹痛,或微觉后重,但看其色焦黄稠粘者,并是痰泻,正宜服之。
逐去顽痰,脏腑清利,自然不泄也。
喻嘉言曰∶痰饮之证,留伏二义,最为难明。《金匮》论留饮者三,伏饮者一。曰∶心下有留饮,其人背寒如掌大。曰∶留饮者,胁下痛引缺盆。曰∶胸中有留饮,其人短气而渴,四肢历节痛。言胸中留饮,阻抑上焦心肺之阳而为阴噎,则有深入于背者有冷无热,并阻督脉上升之阳,而背寒如掌大,无非阳火内郁之象也。胁下为手足厥阴上下之脉,而足少阳之脉,则由缺盆过季胁,故胁下引缺盆而痛,为留饮偏阻,是木火不升之象。饮留胸中,短气而渴,四肢历节痛,为肺不行气,脾不散精之象也。合三条而观之,心、肺、肝、脾,痰饮皆可留而累之矣。至伏饮,曰∶膈上病痰,饮喘嗽吐,发则寒热,背痛腰疼,目泣自出,其人振振身,剧则必有伏饮。言胸中乃阳气所治,留饮阻抑其阳,则不能发动。然重阴终难蔽,有时阳伸,忽而吐发。然伸而复屈,太阳不伸,作寒热、腰背痛、目泣;少阳不伸,风火之化,郁而并于阳明土中,阳明主肌肉,遂振振身而剧也。留饮之伏而不去,其为累更大若此。治法无大于用温药和之,而急以通其阳,若仲景苓桂术甘汤等,虽治支满目眩,可于此仿其意矣。
又曰∶小儿慢脾风,痰饮阻塞窍隧,星附六君汤以醒之。老人肾虚水泛,痰饮上涌,崔氏八味丸以摄之。若脾胃虚寒,饮食不思,阴气痞塞,呕吐涎沫者,宜温其中。真阳虚者,更补其下。然热痰乘风火上入,目暗耳鸣,多似虚证,误行温补,转锢其痰,永无出路,医之过耳。
王节斋曰∶夏至后病热者为暑。暑者相火行令也,夏月人感之,自口齿而入,伤心胞络之经。其脉虚,或浮而大散,或弦细芤迟,盖热伤气则气消而脉虚弱。其为证,烦则喘渴,静则多言,身热而烦,心痛,大渴引饮,头痛自汗,倦怠少气,或下血、发黄、生斑,甚者火热制金,不能平木,搐搦不省人事。治暑之法,清心利小便最好。暑伤气,宜补其气为要。又有恶寒,或四肢逆冷,甚者迷闷不省,而为藿乱吐利,痰滞呕逆,腹痛泻利,此则非暑伤人,乃因暑而自致之病也。以其因暑而得,故亦谓之暑病,然治法不同也。
若行人或农夫于日中劳役得之者,是动而得之,阳症也。其病必苦头痛,发躁热,恶热,扪之肌肤火热,必大渴引饮,汗大泄,无气以动,乃天热外伤元气也。宜清暑益气,用香薷、黄连、扁豆、人参、黄、五味、知母、石膏之类。
暑热发渴、脉虚,用人参白虎汤,或竹叶石膏汤。
若暑热之时,无病之人,或避暑热,纳凉于深堂大厦、凉台水阁,大扇风车,是静而得之,阴症也。其人必头痛恶寒,身形拘急,肢节疼痛而烦心,肌肤大热,无汗,此为阴寒所遏,使周身阳气不得伸越。宜用辛温之剂以解表散寒,用浓朴、紫苏、葛根、藿香、羌活、苍术之类。
若外既受寒,内复伤生冷瓜果之类,前药再加干姜、砂仁、神曲之类。此非治暑也,治因暑而致之病也。
若外不受寒,止是内伤冰水冷物,腹痛泄泻,或霍乱吐逆,宜缩脾饮,或理中汤加神曲、麦芽、砂仁、苍术,温中消食也。
若吐泻脉沉微者,不可用凉药,宜用大顺散加熟附等分,或附子理中汤加炒白芍。
若既伤暑热,复伤生冷,外热内寒,宜先治其内,温中消食,次治其外,清暑益气,而以理脾为主。
东垣立方,已兼此意。其用黄、升麻、人参、白术、甘草、麦冬、当归、五味、黄柏,葛根,是清暑补气也;苍术、神曲、青皮、陈皮、泽泻、是补脾也。
朱丹溪曰∶暑病之外,又有注夏,属阴虚元气不足。夏初春末,头疼脚软,食少体热者,宜补中益气汤去升柴,加炒黄柏、白芍。挟痰加半夏、橘红,或用生脉汤。
喻嘉言曰∶暑症,日中劳役而触冒其暑,此宜清凉,解其暑毒。若深居广厦,袭风凉,餐生冷,遏抑其阳而病者,一切清凉之方,即不得径情直施。如无汗,仍须透表,以宣其阳。如吐利,急须和解,以安其中,甚者少用温药以从治之。故冒暑之霍乱吐泻,以治暑为主;避暑之霍乱吐泻,以和中温中为主,不可不辨也。
元丰朝立和剂局,萃聚医家经验之方,于中暑一门独详。夏月暑症,五方历试,见闻广耳。其取小半夏茯苓汤,不治其暑,专治其湿。又以半夏、茯苓,少加甘草,名消暑丸,见消暑在消其湿,名正言顺矣。其香薷饮,用香薷、扁豆、浓朴为主方。如热盛则去扁豆,加黄连为君,治其心火。湿盛则去黄连,加茯苓、甘草,治其脾湿。其缩脾饮,则以脾为湿所浸淫而重滞,于扁豆、葛根、甘草中,佐以乌梅、砂仁、草果,以快脾而去脾所恶之湿。甚则用大顺散、来复丹,以治暑症之多泄利者,又即缩脾之意而推之也。医者于热湿虚寒,浅深缓急间酌而用之,其利溥矣。
而后来诸贤,以益虚继之。河间之桂苓甘露饮、五苓三石,意在生津液以益胃之虚。子和之桂苓甘露饮,用人参、葛根、甘草、藿香、木香,益虚之中又兼去浊。或用十味香薷饮,于局方五味中增参、、术、陈、木瓜,益虚以去湿热。
乃至东垣之清暑益气汤、人参黄汤,又补中实卫以去其湿热。肥白内虚之人,勿论中暑与否,所宜频服也。中暑必显躁烦热闷,东垣仿仲景竹叶石膏汤之制,方名清燥汤,仍以去湿为首务。夫燥与湿相反者也,而清燥亦务除湿,非东垣具过人之识,不及此矣。
又如益元散之去湿而加辰砂,则并去其热;五苓散之去湿而加人参以补其虚,加辰砂减桂以去热;白虎汤加人参以益虚,加苍术以胜湿。合之局方,则大备矣,然尚有未备者焉。
暑风一症,为心火暴甚,煎熬阴血,其卒倒类乎中风,而不可从风门索治。《百一选方》虽有大黄龙丸,初不为暑风立法,然有中昏死,以此方灌之立苏。但其人阴血素亏,暑毒深入血分,此方慎不可用。
《良方》复有地榆散,治中暑昏迷不省人事而欲死者,但用平常凉血之药,清解深入血分之暑风,良莫良于此矣。
中暑卒倒无知,名曰暑风。大率有虚实两途∶实者痰之实也,平素积痰,充满经络,一旦感召盛暑,痰阻其气,卒倒流涎,此湿合病之最剧者也,宜先吐其痰,后清其暑,犹易为也;虚者阳之虚也,平素阳气衰微不振,阴寒久已用事,一旦感召盛暑,邪凑其虚,此湿病之得自虚寒者也,宜回阳药中兼清其暑,最难为也。
东垣曰∶夫脾胃虚弱,至六七月间,人汗沾衣,身重短气,甚则四肢痿软,行走不正,脚欹眼花,黑欲倒者,此肾也膀胱俱竭之状也。当急救之,滋肺气以补水之上源。又汗多则津液伤,筋骨失养则痛或渴,不可作暑热治。
《原病式》曰∶诸痉强直,积饮痞膈,中满霍乱吐下,体重跗肿,肉如泥,按之不起,皆属于湿。
张三锡曰∶湿有天之湿,雾露雨是也。天本乎气,故先中表之荣卫。有地之湿,水泥是也。地本乎形,故先伤皮肉筋骨血脉。有饮食之湿,酒水乳酪之类是也。胃为水谷之海,故伤于脾胃。有汗液之湿,汗液亦气也,止感于外。有人气之湿,太阴湿土之所化也,乃动于中。治外感之湿,当表散,大法湿在上甚而热者,平以苦,佐以甘辛,以汗为效而止。治内伤之湿,宜健脾理胃,利小便。大抵皆宜发汗及利小便,使上下分消可也。
张三锡曰∶金者水之源,金受火克,不能生水而源于上,则不能荣养皮肤、肠胃、筋骨,诸燥症作矣。情欲无涯,精髓枯竭,劳神过虑,心血耗散,加以浓酒炙爆,辛香浓味,邪火弥炽,真水顿亏。在上则咽干口燥,在中则烦渴不已,在下则肠胃枯涩,为消渴,为噎膈,为经闭身热,为干嗽。治须养血生津,润泽肠胃,使源竭而复流,枝枯而再荣也。医者不察,谬指为火,大汗大下,复损津液,祸不旋踵。《原病式》曰∶经云风、热、火同阳也,寒、燥、湿同阴也。然燥金虽属秋阴,而异于寒湿,故反同其风热。燥万物者莫于火,故火热胜金,气必衰而风生,风能胜湿,热能耗精,风热相扇而燥也。燥金主于收敛,劲切紧涩,故为病筋脉劲强紧急而口噤也,或消渴痿痹,筋缓毛落,色焦不润,二便阻塞,皆属金燥。如秋燥甚则草摇落,病之象也。是以手得血而能握,足得血而能步。燥之为病,血液衰少,不能荣养四肢百骸也。或病后曾服汗下药,及吐后、产后、老年见诸燥症,脉细涩或洪数者,俱属血液不足,补以润之。又纵欲人多肾虚,以肾主五液。
张景岳曰∶君火者其化虚,相火者其化实。化虚者无形者也,其或衰或旺,惟见于神明。神惟贵足,衰则可畏也。化实者有形者也,其或热或寒,必着于血气。确有证据,方可以言火也。然君火衰则相火亦败,此以无形者亏及有形者也;相火炽则君火亦炎,此亦有形者病及无形者也。
故火得其正,即为阳气,此火不可无,亦不可衰,衰则阳气之虚也;火失其正,是为邪热,此火不可有,尤不可甚,甚则真阴之败也。然阳以元气言,火以病气言,病在元气者不得以火论。盖人之元气止于充足,焉得有余?既非有余,何以言火?所谓无形者其化虚也。惟病在形体者,乃可以察火症,盖其不在气即在血,所谓有形者其火实也。若以形质之间,本无热症可据,而曰此火也热也,是皆妄谈者矣。且火症即具,犹有虚实之殊,真假之异,其可不为详辨乎?虚火病即假热症也。病有寒热真假之不同,真寒宜温,真热宜清,此正治也。而惟假热假寒为难治,如虚火之病源有二,虚火之外症有四。一曰阴虚者能发热,此以真阴亏损,水不制火也;二曰阳虚者能发热,此以元阳败竭,火不归源也。此病源之二也。至若外症,一曰阳戴于上,而见于头面咽喉之间者,此其上虽热而下则寒,所谓无根之火也;二曰阳浮于外,而发于皮肤肌肉之间者,此其外虽热而内则寒,所谓格阳之火也;三曰阳陷于下,而见于便溺二阴之间者,此其下虽热而中则寒,所谓失位之火也;四曰阳亢乘阴,而见于精血髓液之间者,此其金水败而铅汞干,所谓阴虚之火也。此外症之四也。
证虽有四,本则惟二,阴虚阳虚尽之矣。第阴虚唯一金水败者是也,治法当壮水,壮水之法只宜甘凉。
阳虚有三,上中下者是也,治宜益火,益火之法只宜温热,大忌清凉。但温热之效速,每一二剂便可奏功;甘凉之力缓,非多服不能见效也。然清凉之药,终损脾胃,如不得已,易以甘平。倘甘平未效,则惟有甘温之一法。斯堪实济,否则生气之机,终非清凉所能致也。此义最微,不可不察。
一火有虚实,故热有假真,而察之之法,总当以中气为主,而外寒外热无足据也。故凡假热之证,本中寒也;假寒之症,本中热也。中寒者原是阴症,中热者原是阳症,内有可据,本皆真病,又何假之有?
张子和曰∶痹之为状,麻木不仁,以风寒湿三气合而成之。故《内经》曰∶风气胜者为行痹。风则阳受之,故其痹行,旦剧而夜静。世俗不知,反呼为走注疼痛、虎咬之疾。寒气胜者为痛痹。寒则阴受之,故其痹痛,旦静而夜剧。世俗不知,反呼为鬼忤。湿气胜者为着痹。湿胜则筋脉皮肉受之,故其痹不去,肌肉削而着骨。世俗不知,反呼为偏枯。
痹则从外入,所受之邪各有浅深,或痛或不痛,或仁或不仁,或筋屈而不能伸,或引而不缩,寒则虫行,热则缩缓,不相乱也。
皮痹不已,而成肉痹;肉痹不已,而成脉痹,脉痹不已,而成筋痹;筋痹不已,而成骨痹。久而不已,乃舍其合。若脏腑俱病,虽有智者不能善图也。
凡病痹,其脉沉涩。其病以湿热为源,风寒为兼,三气合而为痹。
李士材曰∶痹病初在外,久而不去,则各因其合,而内舍于脏。在外者祛之犹易,入脏者攻之实难。
治外者散邪为亟,治脏者养正为先。治行痹者散风为主,御寒利湿仍不可废,大抵参以补血之剂,盖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也。治痛痹者散寒为主,疏风燥湿仍不可缺,大抵参以补火之剂,非大辛大温不能释其凝寒之害也。治着痹者利湿为主,祛风解寒亦不可缺,大抵参以补脾补气之剂,盖土强可以胜湿,而气足自无顽麻也。分条治法,别列于左。
筋痹即风痹也,游行无定,上下左右,随其虚邪与气血相搏,聚于关节,或赤或肿,筋脉弛纵,古称走注,今名流火,防风汤主之,如意通圣散、桂心散、没药散、虎骨丸、十生丹、一粒金丹、乳香应痛丸。
脉痹即热痹也,脏腑移热,复遇外邪,客搏经络,留而不行,故痹,肌肉热极,唇口反裂,皮肤色变,升麻汤主之。
肌痹即着痹,湿痹也,留而不移,汗多,四肢缓弱,皮肤不仁,精神昏塞,今名麻木,神效黄汤主之。
皮痹者,邪在皮毛,瘾疹风疮,搔之不痛,宜疏风养血。
骨痹即寒痹,痛痹也,痛苦切心,四肢挛急,关节浮肿,五积散主之。
喻嘉言曰∶痹症非不有风,然风入于阴分,与寒湿互结,扰乱其血脉,致身中之阳不通于阴,故致痹也。古方多有用麻黄、白芷者,以麻黄能通阳气,白芷能行荣卫也,然入在四君、四物等药之内,非专发表明矣。至于攻里之药,从无用之者,以攻里之药皆属苦寒,用之则阳愈不通,其痹转入诸腑,而成危症者多矣。
朱丹溪痛风论曰∶气行脉外,血行脉内,昼夜五十营,此平人之造化也。得寒则行迟而不及,得热则行速而太过,内伤于七情,外感于六淫,则气血之运,或迟或速,而病作矣。痛风者,大率因血受热已自沸腾,其后或涉于水,或立湿地,或扇取凉,或卧当风,寒凉外搏,热血得寒,污浊凝滞,所以作痛。
夜则痛甚,行于阴也。治以辛热之剂,流散寒湿,开发腠理,其血得行,与气相和,其病自安,然亦有数种。
东阳傅文年逾六十,性急作劳,患两腿痛,动则更甚。予视之曰∶此兼虚症,当补血温血,病当自安。
遂与四物汤加桃仁、陈皮、牛膝、生甘草,煎入生姜汁,研潜行散,热饮三四十帖而安。
又朱宅阃内,年近三十,食味甚浓,性躁急,患痛风挛缩数月,予视之曰∶此挟痰与气症,当和血疏气导痰,病自安。遂以潜行散入生甘草、牛膝、炒枳壳、通草,陈皮、桃仁、姜汁,煎服半年而安。
又邻鲍六,年二十余,因患血痢,用涩药取效,后患痛风,叫号撼邻。予视之曰∶此恶血入经络症,血受湿热,久必凝浊,所下未尽,留滞隧道,所以作痛。经久不治,恐成偏枯。遂与四物汤加桃仁、红花、牛膝、黄芩,陈皮、生甘草,煎入生姜汁,研潜行散,入少酒饮之,数十剂而安。
张三锡曰∶痛风即《内经》痛痹。但今人多内伤,气血亏损,湿痰阴火流滞经络,或在四肢,或在腰背,痛不可当,一名白虎历节风是也。大抵湿多则肿,热多则痛,阴虚则脉数而重在夜,气虚则脉大而重在昼。
肢节痛须用羌活,去风湿亦宜用之。如肥人肢节痛,多是风湿,与痰饮流注经络而痛,宜南星、半夏。
如瘦人肢节痛,是血虚,宜四物汤加防风、羌活。如瘦人性躁急、肢节痛、发热,是血热,宜四物加酒炒黄芩、黄柏。如肢节肿痛脉滑者,常用燥湿,宜苍术、南星,兼行气药木香、枳壳、槟榔,在下加汉防己。
若肢节肿痛脉涩数者,此是淤血,宜桃仁、红花、当归、川芎,及大黄微利之。如倦怠无力而肢节痛,此是气虚。兼有痰饮流注,宜参、术、星、半。
戴院使曰∶臂痛有血虚一症,血不荣于筋,或致臂痛,宜蠲痹汤、四物汤各半煎服。若坐卧为风湿所搏,或睡后手在被外,为寒邪所袭,遂令臂痛,宜五积散及蠲痹汤、乌药顺气散。审知是湿,蠲痹汤加苍术、防己三四分。
方约之曰∶风、痿之别,痛则为风,不痛则为痿。经曰∶痛则为实,不痛则为虚,曰风曰痿,虚实二者而已。东垣曰∶气盛病盛,气衰病衰。何则?人之气血充实,而风寒客于经络之间,则邪正交攻,而疼痛作矣。人之气血虚弱,而痰火起于手足之内,则正不胜邪,而痿痹作矣。故丹溪先生曰∶痿症切不可作风治,而用风药。
盖以风为实而痿为虚也。曰散邪曰补虚,岂可紊乱乎?
附香港脚
张三锡曰∶香港脚委属湿热。《内经》曰∶诸湿肿满,皆属脾土。又曰∶伤于湿者,下先受之。盖脾主四肢,足居于下,而足多受其湿,湿郁成热,湿热相搏,其病作矣。是以先从气冲穴隐核痛起,及两足红肿,或恶寒发热,状若伤寒,是其候也。或一旬,或半月,复作如故,渐至足筋肿大如瓠者有之。古方名为缓风,宋元以来呼为香港脚。原其所由,非止一端;有从外感而得者,有从内伤而得者。所感虽有内外之殊,其湿热为患则一也。凡香港脚初起,其势甚微,饮食起居如故。惟卒起脚屈弱不能动为异耳。
风痹
薛立斋曰∶手足不随,由风寒湿三气合而为痹。风多者为风痹,其状肌肤尽痛。诸阳之经皆起于手足,而循行于身体,风寒之气客于肌肤始为痹,复伤阳经,随其虚处而停滞,与血气相搏,血气行则迟缓,故风痹而手足不随也。
若风邪淫旺,或怒动肝火,血燥筋挛,用加味逍遥散。脾肺气虚不能滋养筋骨,或肝脾血虚而筋痿痹,用六味丸。服燥药而筋挛者,用四物汤加生甘草。气血俱虚,用八珍汤。
何《医林集要》等方,新刊《丹溪心法》附录,云若人大拇指麻木不仁,或手足少力,或肌肉微掣,三年内必有大风之证,宜先服八风汤、天麻丸、防风通圣散以预防之?不知河间云∶风者,病之末也。所以中风有瘫痪者,非谓肝木之风内中,亦非六淫风邪外袭,良由五志过极,心火炽盛,肾水虚衰不能制之,则阴虚阳实而热气拂郁,心神昏冒,筋骨无所用,而卒倒无知也。治法当以固元气为主。若遽服八风等药,则反伤元气,适足以招风取中。医风先医血,此论得之经曰∶风客淫气,精乃亡,邪伤肝也。夫风搏则热盛,热盛则水干,水干则气不荣,精乃亡。此风病之所由作也。
张景岳曰∶痉之为病,即《内经》之病也。以痉作,盖传写之误耳。其证脊背反张,头摇口噤,戴眼项强,四肢拘急,或见身热足寒,恶寒面赤之类。仲景以汗、下为言,谓其误治亡阴所致。然有不因误治者。而凡属阴虚血少,不能荣养筋脉,致搐挛僵仆者,皆是此证、但人多不识耳。如中风有此者,必年力衰残,阴之败也。产妇有此者,必去血过多,冲任竭也。疮家有此者,必血随脓出,营气涸也。
小儿有此者,或风热伤阴,遂为急惊;或汗泻亡阴,遂为慢惊,此皆阴虚之证。盖精血不亏,虽有邪干,断无筋脉拘急之病。而病至坚强,其枯可知。治此者,当先以气血为主,邪甚者兼治其邪,邪微者不必治之。盖此证所急在元气,元气复而血脉行,则微邪自不能留矣。今人误从风治,不知此内生之风燥症也,止宜滋补,本无外邪。即以伤精败血,枯燥而成,若再治风痰,难乎免矣。
陈无择曰,血气内虚,外为风寒湿热之所中则。盖风散气,故有汗而不恶寒,曰柔痉;寒泣血,故无汗而恶寒,曰刚。原其所因,多由亡血,筋无所荣,故邪得以袭之。其病在筋脉,筋脉拘急,所以反张。
其病在血液,血液枯燥,所以筋挛。仲景曰∶太阳病,发汗太多,因致痉。风病下之则成痉。疮家发汗亦成痉。可见病痉者多由误治,虚实了然矣。陈无择能知所因,而犹有未善者。外为风寒湿热所中,则仍是风湿为邪,而虚反次之。不知发汗必伤血液,误下必伤真阴,阴血伤则血燥,血燥则筋失所滋,拘挛、反张、强直之病,势所必至,岂待风寒湿热之相袭,而后为痉邪?必再受邪,而后成痉,无邪则无痉哉?如以散风去湿为事,岂血燥阴虚所能堪乎?仲景言痉病,止属太阳,以痉之反张在背,背之经络惟太阳、督脉,言太阳则督在其中。然仲景止言表,而未详里。《内经》曰∶足少阴之脉,贯脊属肾,其直者从肾上贯肝膈。又曰∶足少阴之筋,循脊内,挟膂上至项,结于枕骨,与足太阳之经合。又曰∶足太阳之筋病,脊反折,项筋急。足少阴之筋病,主痫螈及痉。阳病者腰反折,不能俯;阴病者不能仰。观此,则痉病乃太阳、少阴之病。膀胱主津液,肾主藏精,病在二经,水亏可知。治此当以真阴为主。
治法∶因汗因泻,其气必虚,微虚宜三阴煎、五福饮;大虚阴胜,脉沉细,大营煎、大补元煎。多汗者,三阴煎、参归汤、人参建中汤;阳气大虚,汗出,或亡阳者,参附汤、附汤、大补元煎。汗出兼火热燥者,当归六黄汤。因泄泻者,胃关煎、温胃饮。泻止而痉者,大营煎、五福饮。兼火者,必脉有洪数滑,症见烦热,宜一阴煎,或加减一阴煎。火盛而阴血燥涸者,清化饮、玉女煎。若有表邪未解者,当察邪之微甚,及证之阴阳。身有微热,脉不紧数者,微邪也,只补正气,五福饮。若表邪未解,阴虚无汗,身热,宜三四柴胡饮、补阴益气煎。
若阳气大虚,阴极畏寒,邪不能解而痉者,大温中饮。痰盛者先清上焦。火盛多痰,清膈煎、抱龙丸。多痰无火,六安煎。此证多属虚痰、虚火,因其壅满,不得不暂为清理。但得痰气稍开,盒饭调理血气。若兼湿,以王海藏法治之,刚痉神术汤加羌活、麻黄,柔痉白术汤加桂心、黄。
喻嘉言曰∶《素问》谓诸痉项强,皆属于湿。《千金》推展其义,谓太阳中风,重感寒湿,则变痉。
是合风、寒、湿三者以论痉矣。《金匮》以痉、湿、名篇,又合暑、湿、热三者言之。然所谓柔痉、刚痉,未尝不兼及风寒。又云发汗过多因致痉。古今言痉之书止此。王海藏论痉,知宗仲景,可谓识大之贤矣。夫以仲景论痉病所举者,太阳一经耳。后之治此病者,知为太阳,或用《金匮》桂枝、葛根二方,茫不应手,每归咎仲景未备。不思外感六淫之邪,由太阳而传六经,邪不尽传即不已,故三阴三阳皆足致痉。仲景之书虽未明言,其隐而不发之旨,未尝不跃然,如太阳之传阳明,项背几几;少阳之颈项强。是知三阳皆有痉矣。而三阴岂曰无之?王海藏谓三阳、太阴皆病痉,独不及少阴、厥阴。云背反张属太阳;低头视下,手足牵引,肘膝相构属阳明;一目或左或右斜视,一手一足搐溺属少阳;发热,脉沉细,腹痛属太阴。治太阴以防风当归汤。治太阳、阳明发汗过多而致痉者,以柴胡加防风。治少阳汗后不解,寒热往来而成痉者,制附子散、桂心白术汤、附子防风散。虽不及少阴、厥阴,意原有在。观其白术汤下,云上解三阳,下安太阴,一种苦心,无非谓传入少阴、厥阴,必成死症耳。《灵枢》谓足少阴之经筋,循脊内,挟膂上至项,与太阳筋合,其病在此,为主痫螈及痉,在外阳病不能俯,在内阴病不能仰。是则足少阴与足太阳,两相内外,以不能俯者,知为太阳主外;不能仰者,知为少阴主内。其辨精矣。太阳主外,则阳明、少阳主外可知;少阴主内,则太阴、厥阴之主内可知。故仲景之以项强、脊强、不能俯者,指为太阳之痉,原以该三阳也;以身蜷、足蜷、不能仰者,指为少阴之痉,以该三阴。所谓引而不发,跃如也。《素问》谓肾病者喜胀,尻以代踵,脊以代头,形容少阴病俯而不能仰之状更着。海藏所谓低头视下,肘膝相构,正不能仰之阴病,反指为阳明之痉,立言殊有未确。况仲景谓∶少阴病下利,若利自止,恶寒而蜷卧,手足温者可治。又谓∶少阴病,恶寒而蜷,时自烦,欲去衣被者,可治。言可用温以治之也。然仲景于太阳症,独见背恶寒者,无俟其身蜷,蚤已从阴急温,而预救其不能仰。于少阴症而见口燥咽干,及下利纯青水者,无俟项背牵强,蚤已从阳急下,而预救其不能俯。盖脏阴之盛,腑有先征;府阳之极,入脏立槁。此皆神而明之之事,后代诸贤,不能赞一辞耳。
此外如小儿之体脆神怯,不耐外感壮热,多成痉病,后世以惊风立名,投金石脑麝之药,死而不悟。又如新产妇人,血室空虚,外风袭入而成痉病。辄称产后惊风,妄投汤药,可慨也已。
凡痉病所因,或外感六淫,或发汗过多,或疮家误汗,或风病误下,或灸后火炽,或阴血素亏,或阳气素弱,各各不同。故痉病之壤、不出亡阴、亡阳两途。亡阴者,津液精血素亏,不能营养其筋脉,此宜急救其阴也;亡阳者,阳气素薄,不能充养柔和其筋脉,此宜急救其阳也。阴已亏而复补其阳,则阴立尽;阳已薄而复补其阴,则阳立尽。不明伤寒、经络、脉理,动手辄错。无怪矣。
王海藏曰∶大头病者,虽在半身以上。热伏于经,以感天地四时非节瘟疫之气,所着以成此疾。
至于溃裂脓出,而又染他人,所谓疫疠也。大抵足阳明邪热太甚,实资少阳相火为之炽,多在少阳,或在阳明,甚则逆传。视其肿势在何部分,随其经而取之。湿热为肿,火盛为痛,此邪发于首,多在两耳前后所见。先出者为主为根,治之宜早。药不宜速,恐过其病所,谓上热未除,中寒已作,有伤人命矣,此疾自外而之内者,是谓血病。况头部受邪,见于无形之处,至高之分,当先缓而后急。
先缓者,谓邪气在上,着无形之部分。既着无形,所传无定,若有重剂大泻之,则其邪不去,反过其病矣。虽用缓药,若又急服之,或食前,或顿服,咸失缓体,则药不能除疾矣。当徐徐服,渍无形之邪。或药性味形体,据象服饵,皆须不离缓体。及寒药,或酒炒浸之类,皆是也。
后急者,谓前缓剂已经高分泻,邪气入于中,是到阴部,染于有形质之所,若不速去,反损阴也。此却为客邪,当即去之,是治客以急也。
且治主当缓者,谓阳邪在上,阴邪在下,各属本家病也,若急去之,不惟不能解其纷,而反致其乱矣,所以治主当缓也。治客当急者,谓阳分受阳邪,阴分受阴邪,主也;阴分受阳邪,阳分受阴邪,客也。凡所谓客,当急去之,此治客以急也。
假令少阳、阳明之为病,少阳为邪者,出于耳前后也;阳明者,首面大肿也,先以黄芩、黄连、甘草通炒过,煎,不住呷之。或服毕再用大黄,或酒浸,或煨,又以牛蒡子炒香煎,纳芒硝,各等分,亦细细呷之,当食后用,徐微得利。及邪气已,只服前药。不已服后药,根据前项次第用之,取大便利,邪已即止。如阳明渴者加栝蒌根,阳明行经加升麻、葛根、芍药之类,太阳行经加羌活、防风、荆芥之类,选而加之,并与上药均分,不可独用散也。
张景岳曰∶厥逆之证,危症也。《内经》特重而详言之,如云卒厥、暴厥,皆厥逆之总名;寒厥、热厥,分厥逆之阴阳;连经、连脏,论厥逆之死生。近世犹有气厥、血厥、痰厥、酒厥、尸厥、脏厥、蛔厥等症。
张仲景亦论伤寒厥之阴阳。然仲景所论伤寒之厥,辨在邪气,故寒厥宜温,热厥宜攻。《内经》之厥重在元气,故热厥当补阴,寒厥当补阳也。以上症,今悉误认中风,而不知总属非风之证。
一、气厥有二,气虚、气实也。气虚卒倒者,必形气索然,色青白,身微冷,脉微弱,此气脱症也,宜参、、归、术、地黄、枸杞、大补元煎,甚者回阳饮、独参汤。气实者形气愤然勃然,脉沉弱而滑,胸膈喘满,此气逆症也。经曰∶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治宜排气饮、四磨饮、八味顺气散、苏合香丸,先顺其气,然后随其虚实调之。若因怒伤气,逆气旋去,而真气受损。又若素多忧郁恐畏,气怯气陷者,勿用行气开滞之药。
一、血厥有二,血脱、血逆也。血脱者如大崩大吐,或产血尽脱,气亦随之而脱,故卒仆暴死。宜先掐人中,或烧醋炭,以收其气。急用人参一二两煎汤灌之,使气不尽脱,必渐苏矣。然后因其寒热,徐为调理。此血脱益气也。若用血药及寒凉止血者,必死。血逆者,即经云血之与气并走于上,又云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之类。夫血因气逆,必先理其气,气行则血无不行。宜通淤煎、化肝煎,俟血行气舒,然后随症调之。
一、色厥有二,暴脱、动血也。暴脱者,以其人本虚,偶因奇遇,而悉力勉焉;或相慕日久,而纵竭情欲。故于事毕,则气随精去,暴脱不返。宜急掐人中,仍用阴人搂定,用口相对,务使暖气嘘通,以接其气,勿令放脱,以保其神,随速用独参汤灌之,或速灸气海数十壮,以复阳气,庶可挽回。又有不即病而病此者,以精去于频,气脱于渐,每于房欲二三日后,方见此症,人于中年之后,多因病此。是皆所谓色厥也。治此宜培补命门,或水或火,从宜而补,色厥之血动者,以血气并走于上,与大怒血逆者不同。此因欲火上炎,故血随气上。必情欲动极,或不能遂,或借酒以强遏其郁火者有之。其症忽尔暴吐,或鼻衄不止,或厥逆汗出,气喘咳嗽,此皆阴火上冲而然。治此必先制火,以抑其势,消化饮、四阴煎。其有阴竭于下,火不归原,则无烦热脉症。血厥垂危,非镇阴煎不能救。待其势定,然后因症治之。
一、痰厥症,凡痰壅气闭,宜或吐或开,以治其标。痰气稍开,盒饭治本。如因火者,清之降之;因风寒者,散之温之;因湿者,燥之利之;因脾虚补脾;因肾虚补肾。治其所以痰,而痰自清矣。然犹有不可治痰者,愈攻则痰愈多矣。
王安道曰∶《内经》帝曰∶郁之甚,治之奈何?岐伯曰∶木郁达之,土郁夺之,金郁泄之。总十三句,通为一章,当分三节。火郁以上九句为一节,治郁之问答也。
然调其气为一节,治郁之余法也。过者抑之,以其畏也,所谓泻之三句为一节,调气之余法也。夫五法者,经虽为病由五运之郁所致而立,然扩而充之,则未尝不可也,且凡病之起也,多由乎郁,郁者滞而不通之义。
或所乘而为郁,或不因所乘而本气自郁,皆郁也。郁既非五运之变可拘,则达之、发之、夺之、泄之、折之之法,固可扩焉而充之矣。
木郁达之,达之者,通畅之也。如肝性急,怒气逆,HT胁或胀,火时上炎,治以苦寒辛散而不愈者,则用升发之药,加以厥阴报使而从治之。又如久风入中为飧泄,及不因外风之入,而清风在下为飧泄,则以轻扬之剂举而散之。凡此之类,皆达之之法也。王氏谓吐之令其条达,以吐训达,则是凡为木郁皆当吐矣,可乎?至于东垣所谓食塞太阴,金旺克木,夫为物所伤;岂有反旺之理?若吐伸木气,则是反为木郁而施治,非为食伤而施治矣。且食塞胸中而用吐,正《内经》所谓其高者因而越之之义耳,恐不烦木郁之说以之也。
火郁发之,发者汗之也,升举之也。如腠里外闭,邪热怫郁,则解表取汗以散之。又如龙火郁甚于内,非苦寒降沉之剂可治。则用升浮之药,佐以甘温,顺其性而从治之,使势穷则止,如东垣升阳散火是也。
凡此皆发之之法也。
土郁夺之,夺者攻下也,劫而衰之也。如邪热入胃,用咸寒之剂以攻去之。又如中满腹胀,温热内甚,其人壮气实者,则攻下之。甚有势盛而不能顿除者,则劫夺其势而使之衰。又如湿热为痢者,有非力轻之剂可治者,则或攻或劫,以致其平。凡此皆夺之之法也。
金郁泄之,泄者渗泄而利小便也,疏通其气也。如肺金为肾水上源,金受火烁,其令不行,原郁而渗道闭矣,宜整肃金化,滋以利之。又如肺气满,胸凭仰息,非利肺气之剂,不足以疏通之。
凡此皆泄之之法也。王氏谓渗泄、解表、利小便,使解表二字,间于渗泄、利小便之中,是渗泄、利小便为二治矣。未当于理,宜删去。
水郁折之,折者制御也,伐而挫之也,渐杀其势也。如肿胀之病,水气淫溢,而渗道以塞。夫水之不胜者土也,今土气衰弱不能制之,故反受其侮,治当实其脾土,资其运化,俾可以制水而不敢犯,则渗道达而后愈。或病势既旺,非上法所能遽制,则用泄水之药以伐而挫之,或去菀陈、开鬼门、洁净腑,三治备举,选用以渐平之。王氏谓抑之制其冲逆,虽俱为治水之法,乃不审病者之虚实、久近、浅深,妄施治之,其不踣者寡矣。
然邪久客,正气必损,今邪气虽去,正气岂能遽平?苟不平调正气,使各安其位,复其常,于治郁之余,优未足以尽治法之妙,故又曰然调其气。苟调之而其气犹或过而未服,则当益其所不胜以制之。如木过者当益金,则木斯服矣。所不胜者,所畏者也,故曰过者抑之以所畏也。物顺其欲则喜,逆其欲则恶。今逆之以所恶,故曰所谓泻之。王氏未尽厥旨,余故推明之。若应变之用,则又未必尽然矣。
朱丹溪曰∶郁者积聚而不能发越也,当升者不得升,当降者不得降,当变化者不得变化也。其郁有六,气、湿、痰、热、血、食。气郁者,胸胁痛,脉沉涩。湿郁者,周身走痛,或关节痛,遇阴寒则发,脉沉细。
痰郁者,动则喘,寸口脉沉滑。热郁者,督闷,小便赤,脉沉数。血郁者,四肢无力,能食便红,脉沉。食郁者,暖酸腹饱,不能食,人迎脉平和,气口紧盛。苍术、抚芎总解诸郁,随症加入药。凡郁在中焦以苍术、抚芎开提其气以升之,假如食在气上,提其气则食自降矣。又方,气郁香附、苍术、抚芎,湿郁白芷、苍术、抚芎、茯苓,痰郁海石、香附、南星、栝蒌,热郁山栀、青黛、香附、苍术、抚芎,血郁桃仁、红花、青黛、香附、川芎,食郁苍术、香附、山楂、神曲、针砂醋炒七次,并越鞠丸解诸郁。
王节斋曰∶丹溪先生治病不出乎血、气、痰三者,故用药之要有三∶气用四君,血用四物,痰用二陈。
又云久病属郁,立治郁之方,曰越鞠丸。盖气、血、痰三病,多有兼郁者,或郁久而生病,或病久而生郁,或误药杂乱而成郁,故予每用此三方治病时,以郁法参之。故四法治病,用药之大要也。
喻嘉言曰∶《金匮》云∶趺阳脉紧而数,数则为热,热即消谷;紧则为寒,食即为满。尺脉浮为伤肾,趺阳脉紧为伤脾。风寒相搏,食谷则眩,谷气不消,胃中苦浊,浊气下流,小便不通,阴被其寒,热结膀胱,身体尽黄,名曰谷瘅。此论内伤发黄,直是开辟。
盖人身脾胃,居于中土。脾之土,体阴而用阳;胃之土,体阳而用阴。两者和同,则不刚不柔,胃纳谷食,脾行谷气,通调水道,灌注百脉。惟七情、饥饱、房劳,过于内伤,致令脾胃之阴阳不相协和。胃偏于阳,无脾阴以和之,如造化之有夏无冬,独聚其热而消谷;脾偏于阴,无胃阳以和之,如造化之有冬无夏,独聚其寒而腹满。其人趺阳之脉紧寒数热,必有明征。诊其或紧或数,而知脾胃分主其病;诊其紧而且数,而知脾胃合受其病。法云精矣。
更有精焉,诊其两尺脉浮,又知兼伤其肾。夫肾脉本沉也,何以反浮?盖肾藏精者也,而精生于谷,脾不运胃之谷气入肾,则精无俾而肾伤,故沉浮反浮也。知尺脉浮为伤肾,即知趺阳脉紧为伤脾。然紧乃肝脉,正仲景谓紧乃弦,状若弓弦之义。脾脉舒缓,受肝克贼则变紧。肝之风气,乘脾聚之寒气,两相搏激,食谷即眩。是谷入不能长气于胃阳,而反动风于脾阴,即胃之聚其热而消谷者,亦特蒸为腐败之气,而非精华之清气矣。浊气由胃热而下流入膀胱,则膀胱受其热,气化不行,小便不通,一身尽黄。浊气由脾寒而下流入肾,则肾被其寒,而克贼之余,其腹必满矣。
究竟谷瘅由胃热伤膀胱者多,由脾寒而伤肾者,十中二三耳。若饮食伤脾,加以房劳伤肾,其症必腹满而难治矣。
黄瘅由于火土之湿热,若合于手阳明之燥金,则湿、热、燥三气,相搏成黄,其人必渴而饮水。有此则去湿热药中,必加润药,乃得三焦气化行、津液通,渴解而黄退。渴不解者,燥未除耳。然非死候。又云瘅而渴者难治,则更虑其下泉之竭,不独云在中之津液矣。
仲景云诸病黄家,但利小便。假令脉浮,当以汗解之,宜桂枝加黄汤。可见大法当利小便,必脉浮始可言表。然瘅症之脉,多有荣卫气虚,湿热乘之而浮,故用桂枝黄汤和其荣卫,用小柴胡汤和其表里,但取和法为表法,乃仲景之微旨也。
湿热郁蒸而黄发,其当从下夺,亦须仿治伤寒之法,里热者始可用之。重则大黄硝石汤,荡涤其湿热,如大承气之例;稍轻则用栀子大黄汤,清解而兼下夺,如三黄汤之例;更轻则用茵陈蒿汤,清解为君,微加大黄为使,如栀子豉汤中加大黄如博棋子大之例。是则汗法固不可轻用,下法亦在所慎施。以瘅症多夹内伤,不得不回护之耳。
然瘅症有湿多热少者,有湿少热多者,有湿热全无者,不可不察也。仲景虑瘅病多夹内伤,故尔慎用汗、吐、下之法。其用小建中汤,则因男子发黄而小便自利,是其里无湿热,惟以入房数扰其阳,致虚阳上泛为黄。故不治其黄,但和荣卫,以收拾其阳,听其黄之自去,即取伤寒邪少虚多,心悸而烦,合用建中之法以治之。
又有小便本黄赤,治之其色稍减,即当识其蕴热原少;或大便欲自利,腹满,上气喘急,即当识其脾湿原盛;或兼寒药过当,宜亟用小半夏汤温胃燥湿。倘更除其热,则无热可除,胃寒起而呃逆矣。此又一端也。
黄家日晡所发热,而反恶寒,此为女劳得之。膀胱急,小腹满,身尽黄,额上黑,足下热,因作黑瘅,其腹胀如水状,大便必黑,时溏,此女劳之病,非水也。腹满者难治。夫男子血化为精,精动则一身之血俱动,以女劳而倾其精,血必继之。故因女劳而尿血者,其血尚行,犹易治也;因女劳而成瘅者,血淤不行,为难治矣。甚者血瘀之久,而成血蛊,尤为极重。非亟去其膀胱少腹之淤血,万无生路。然女劳瘅蓄积之血,必非朝夕,峻攻无益。《金匮》以硝石矾石散方,取药石之悍,得以疾趋而下达病所。硝石寒咸走血,可逐淤,为君;矾石,本草谓能除锢热在骨髓,用以清肾及膀胱脏腑之热,并建消淤除浊之功,此方之极妙也。
朱丹溪曰∶瘅病不必分五,同是湿热,热多加芩连,余但以利小便为先,小便利黄自退矣。
赵羽黄曰∶黄瘅之病,经云∶中央色黄,入通于脾。盖脾属土,色黄,外至肌肉,上应湿化。今太阴邪气炽盛,湿滞热蒸,郁而不发,如曲相似,遂成黄色,所谓病痛是也。治法有汗、下之分,补、泻之异焉。今人治此,但用平胃、五苓、茵陈汤之类,清热渗利之外,并无他说,虽然,其湿热之甚于肠胃者,或可攻之,若郁于肌肤之间而不得发越,过用疏利,则湿热反内陷而不出矣。
仲景治身热发黄者,有麻黄连翘赤小豆汤一法,无非急解其表,令热邪自外而散耳。方论止知可降,而不知可升者,非理也。
至于素患脾虚,寒凉过甚,或小水清白,而大便微溏,力倦神疲,而脉细少食,皆太阴脾气虚极,而真色外现之候也。惟用补中益气汤,略加车前、茯苓一二味。热胜者,连理汤尤宜。
今此每遇此症,不辨其孰实孰虚,在表在里,概用寒凉通利。讵知脾胃虚者不宜寒,寒之则中气愈败矣;脾胃弱者不宜降,降之则下多亡阴矣。或攻或补,或升或降,惟随时变通可耳。
张三锡曰∶营血之行,各有常道。为火所迫,则错乱沸腾,而诸失血之证作矣。有如火急汤沸,势不可遏。丹溪之论曰∶口鼻出血,皆是阳盛阴虚,有升无降,血随气上,越出上窍。法当补阴抑阳,气降则血归经矣。是论血症三昧语。盖阳明之脉络鼻,是经火盛,迫血妄行,从鼻出者曰衄,从口涌出者曰吐。
初起脉洪大,宜犀角地黄汤。犀角性升散,能散一切有余之火,乃阳明经药,故曰如无犀角,以升麻代之。
今人不知,泥于犀角解乎心热一句,不分虚实,与四物同用。若是实火,固为得宜,阴虚者宁免飞扬之祸?吐血,心口胀懑,口中血腥气,用韭汁、童便、姜汁、郁金同饮,其血自清。势盛脉芤大吐,用十灰散遏之,次用花蕊石散消之,后用清血药郁金、丹皮、赤芍之类,加降火。有因怒而得者,宜平肝降火,炒栀子、青皮、芩、连、柴胡。一切上焦血症,用五生饮,大获奇验。用生韭、藕(荷叶亦可)京墨、侧柏、生地,各取汁一杯,对童便。其生地、侧柏研烂,以童便和方得汁。凡一应上溢之症,若脾胃气壮,不泻能食者,皆当以大黄醋制,和生地汁,及桃仁泥、牡丹皮之属,引入血分,使血下行,转逆为顺也,最妙法。不知此而徒事凉药,脾胃反伤。今人治此,无一生者,此也。诸失血后,倦怠昏愦,面失血,懒于言动,浓煎人参汤,所谓血脱补气也,最妙。
先恶心,血杂痰出,呕多至升许者,为呕血。有怒而得者,有过饮得者,郁悒人久之,气血凝滞,中焦运化失常,亦作呕痰带血出,宜分治之。若肝脉旺,两手弦数,宜平肝降火,连、栀、青皮、香附、柴胡、甘草、归、芍,或用赤茯泻心汤,是实者泻其子也。若右寸脉洪滑或数,解酒毒,降火和中,二陈加芩、连、栀、丹皮。若沉结或洪数,宜舒郁,越鞠丸去苍术,加丹皮、赤芍、归尾主之,加韭汁亦妙。
脾统血,肺主气,劳神多言,脾肺致伤,血妄行,忌凉剂,必用补中益气汤加减。遇劳即发,心肺受伤,其血必散,补中益气加麦冬、五味、山药、熟地、茯神、远志佳。
咳血,热壅于肺者易治,损于肺者难治。瘦人有此,脉细数,多成劳,宜二母、二冬、紫菀、花粉、生地、丹皮、竹沥、童便、姜汁,选用一方。服药血不止,是肺上有窍也。用白芨末、猪肺煮熟,蘸食,日三四次,妙不可言。昔人为白芨下咽至血窍,则窍为填而血止。详见《本草纲目》。一法,取末于粥中吃,妙。劳伤肺经,咳嗽有血,鸡苏散最妙。功在阿胶、炒蒲黄。劳嗽,服阿胶不止,无药用矣。咳血非静养绝欲,不可与治。诸病皆然,此尤当慎者。
咳血胸中痛,腥臭异常,肺脉数而虚,是肺痿。诸失血过多,体倦少食,及血不止,扶正气为急,人参、黄、五味子、芍药、麦冬、甘草、归身,加郁金亦可。
唾血,平时津唾中有血,一属肾虚有热,一属上焦实火。
有余则泻,加减凉膈加牡丹皮、藕节之类;不足则补,滋肾坎离,酒炒黄柏、肉桂一分许,泻肾火,或加二冬、二母。
咯血,不嗽而咳出血也,咯同于痰。气郁于喉咙之下,滞不得出,咯而乃出。求其所属,咯、唾同出于肾也。咯血为病最重,以肺手太阴之经。气多血少,又肺为清肃之脏,为火所烁,迫血上行,以为咯血,逆之甚矣。上气见血,下闻病音,谓喘而见血,且咳嗽也,为难治。初起用童便、青黛,以泻手足少阳三焦胆经之相火,而姜汁为佐,用地黄、牛膝辈以补阴,安其血。如喉中咯出小血块或血点,亦分虚实,瘦人最忌。大法四物入童便,姜汁、青黛,或牛膝膏、地黄膏,尤妙。上焦一切血症,稍止即服六味丸,最不可缓。
有血症者,终身不可脱。
滑伯仁曰∶失血家须用下剂破血,盖施之于妄蓄之初。亡血虚家不可下,盖戒于亡失之后。
朱丹溪曰∶凡血症既久,古人多以胃药收功。
喻嘉言曰∶血证有新久微甚,本无不由于火,然火有阴阳不同,治法因之迥远。今有暴病呕血数盂,经曰暴病非阳,则其为火也,即非阳火甚明。阳火者。五行之火,天地间经常可久之物,何暴之有?惟夫龙雷之火,潜伏阴中,方其未动,不知其为火也。及其一发,暴不可御,以故载阴血而上溢。盖龙雷之性,必阴云四合,然后遂其升腾之势。若天青日朗,则退藏不动矣。故凡用凉血清火之药者,皆以水制火之常法,施之于阴火,未有不转助其虐者。大法惟宜温补,而温补之微细曲折,要在讲明有素。经曰少阴之脉营舌本,又曰咯血者属肾,明乎阴火发于阴中。
其血咯之成块而出,不比咳嗽劳症,痰中带血为阳火也。此义惟张长沙伤寒症中垂戒一款,云误发少阴汗,动其经血者,下竭上厥,为难治。后人于下竭上厥之理,总之弗省。不知下竭者,阴血竭于下也;上厥者,阴气逆于上也。故阴火动,而阴气不得不上奔;阴气上奔,而阴血不得不从上溢;阴血上溢,则下竭矣。血既上溢,其随血之气,散于胸中,不能复返本位,则上厥矣。阴气上逆不过至颈而止,不能越高巅清阳之位,是以喉间窒塞,心忡耳鸣,胸膈不舒也。然阴气久居于上,势必龙雷之火应之于下。血不尽,竭不止也;气不尽,厥不止也。仲景断为难治,其以是乎?吾将辟其扃,则以健脾中之阳气为第一义。健脾之阳有三善;一者,脾中之阳气旺,如青天日朗,而龙雷潜伏也;一者,脾中之阳气旺,而胸中窒塞之阴气,如太空不留纤翳也;一者,脾中之阳气旺,而饮食运化精微,复生其下竭之血也。况乎地气必先蒸土为湿,然后上升为云。若土燥而不湿,地气于中隔绝矣,天气不常清乎。
今方书皆治阳火之法,至龙雷之火,徒有其名,而无其治。反妄引久嗽成痨,痰中带血之阳症,不敢用健脾增嗽为例。不思咯血之嗽,不过气逆上厥,气下则不嗽矣。
古方治龙雷之火用桂附,然施于暴血之症,可暂不可常。盖已亏之血,恐不能制其悍;而未动之血,恐不可滋之扰。况此症以劳房忧恐,伤精伤肾。又肝惟疏泄,是以少阴之气当藏不藏,而少阴之血无端溢出,与仲景所谓误发少阴,汗动其血者,无少异矣。
究而论治龙雷之火,全以收藏为主,以秋冬则龙雷潜伏也。故治法惟以崇土为先,土浓则阴浊不升,而血患自息矣。
缪仲淳曰∶吐血有三要。宜降气,不宜降火。气有余即是火,气降则火降,血随气行,无溢出上窍之患矣。降火必用寒凉之剂,反伤胃气,胃气伤则脾不能统血,血愈不能归经矣。今之疗吐血者,大患有二∶一则专用寒凉,往往伤脾作泄,以致不救;一则专用人参,肺热伤肺,咳逆愈甚。亦有用参而愈者,此是气虚喘嗽,不由阴火致。然宜以白芍、炙草制肝,枇杷叶、麦冬、薄荷、橘红、贝母清肺,苡仁、山药养脾,番降香、苏子下气,青、鳖甲、银柴胡、丹皮、地骨皮补阴清热,酸枣仁、茯神养心,山萸、枸杞子、牛膝补肾,此累试辄验之方。然阴无骤补之法,非多服不效。
宜行血,不宜止血。血不循经络者,气逆上壅也。血得热则行,得寒则凝,故降气行血,则血循经络矣。若血凝必发热、及胸胁痛、病曰沉痼耳。
宜补肝,不宜伐肝。经曰∶五脏者,藏精气而不泻者也。肝主藏血,吐者肝失其职也。养肝则肝气平,而血有所归;伐之则肝不能藏血,血愈不止矣。
薛立斋曰∶血症多属形病俱虚,治者当求其属而主之。若郁热伤肺而衄者,用黄益气汤;肺气虚热,不能摄血而衄者,用四君加芎、归、五味;郁结伤脾而咳吐血者,用归脾汤;胃经有热而咳吐血者,用犀角地黄汤;胃气弱而咳吐血者,用四君子加川芎、当归、升麻;肾经虚热,阴火内动而咯吐血者,用六味丸、补中益气汤;怒动肝火而见血者,用逍遥散。虽曰血得热而错经妄行,亦有卫气虚不能统摄营血而为妄行者,不可不察,临症审诸。
又曰∶劳嗽见血,亦有劳伤元气,内火妄动而伤肺者;亦有劳伤肾水,阴火上炎而伤肺者;有因过服天冬、生地寒药,损伤脾胃,不能生肺气而不愈者;有因误用黄柏、知母之类,损伤阳气,不能生阴精而不愈者。凡此脾肺亏损,而肾水不足,以致虚火上炎,真脏为患也,须用补中益气汤补脾土而生肺金,用六味丸滋肾水而生阴精,否则不救。
戴元礼曰∶牙宣有二证∶有风壅牙宣,有肾虚牙宣。风壅者,消风散擦,仍服。肾虚者,以肾主骨,牙者骨之余,虚而上炎,故宣。服凉剂而愈甚者,此属肾,下虚上盛,宜盐汤下安肾丸,间黑锡丹,仍用姜、盐炒香附黑色,为末揩擦,妙。
鼻衄,鼻通于脑,血上溢于脑,所以从鼻而出。有头风自衄,头风才发,则衄不止,宜芎附饮,间进一字散。有因虚而衄,此为下虚上盛,不宜过用凉剂;宜养正丹,佐以四物汤、芎归汤,磨沉香饮。伤湿而衄,肾着汤加川芎,名除湿汤。伤胃致衄者,名酒食衄。喜、怒、忧、思诸气,皆能动血,以此致衄者,名五脏衄,上膈极热而衄者,金沸草散去麻黄、半夏,加茅花,如荆芥散,或用黄芩芍药汤加茅花一撮。虚极者,茯苓补心汤。饮酒过多,及食热物而衄,先用茅花汤。衄愈甚,则用理中汤去干姜,加干葛,蓦然以水喷其面,使战惊则止。衄愈后,血因旧路,一月或三四衄;又有洗面而衄,日以为常,此即水不通,借路之意,并宜止衄散,茅花煎汤调下。或四物汤加石菖蒲、阿胶、蒲黄各半钱,调熟石膏一匙许,兼进养正丹。
赵羽皇曰∶营者,水谷之精气也;卫者,水谷之悍气也。又云∶肺朝百脉之气,脾统诸经之血,可知血藏于肝而属于脾胃,明矣。但人身之失血,种种不同。故有郁热伤胃而吐血者,怒动肝火而见血者,肾虚火泛而咯血者,治法如清胃散、地黄汤、六味丸之属,用之得宜,无不获效。
独见血之出于脾胃者,每略不讲,一遇此等症,而莫可如何。盖人身之脾为营卫之主,气血之根,今人思虑不遂,郁伤火动,脾不摄血而从上窍出者,用归脾汤补以敛之;力役过度,中气劳伤,脾不统血而从下窍出者,用补中汤升以举之。一滋脾胃之阴,而从阴以引阳;一补脾胃之阳,而从阳以引阴。
先哲有言,曰血脱益气,须以参救之。又云∶下血诸症,日久多以胃药收功。无非为阳生阴长,以滋化生之源耳。世人往往不识此症,多用地黄、童便,以清火养阴。岂知脾胃既虚,多不利地黄之泥滞;中气既弱,断不宜童便之沉寒。予见蹈此病者多,特为拈出。
柯韵伯曰∶失血之症,关系最重。先辈立论甚详,治法甚备。如血脱益气,见之东垣矣;滋阴清火,见之丹溪矣;安神补血,见之陆迎矣;引血归源,见之吴球矣;攻补迭用,见之伯仁矣;逐淤生新,见之宇泰矣;辛温从治,见之巢氏矣。先止后补,见之葛氏矣;胃药收功,见之石山矣;宜滋化源,见之立斋矣。无说不通,无治不善。乃创法者用之而痊,遵法者因循而败,岂古今人有不相及欤?抑亦未知其要耳。
请言治血之要,其取效在调气而补血,其收功在安神而固精。夫人身中惟气血用事,血随气行,谁不能言?独于失血病,不言调气之理。血脱须补,谁不知之?反于失血症,不知补血之法,惟以降火为确论,寒凉为定方,至于气绝血凝,犹不悔悟,不深可悯耶?夫气亢于上焦之阳分,则阳络伤,血随气上溢于口鼻,当桃仁承气以下之;气并于下焦之阴分,则阴络伤,血随气而下陷于二便,用补中益气以举之。气有余必挟火,当用苦寒以凉其气;气不足便挟寒,宜用甘温以益其气。此调气之大要也。血自心来者,补心丹主之;脾来者,归脾汤主之;肺来者,生脉散主之∶肾来者,肾气丸主之,此补血之大要。
然气血者后天,精神者先天,故精神不散,气血和调,形体不敝,精神内守。故治血者,必用安神固精,使病者积精全神,以善其后,何有夭枉之憾哉?
张三锡曰∶《内经》云∶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夫怔忡惊悸之病,或因怒气伤肝,或因惊入胆气,母令子虚,因而心血为之不足;又或遇事烦冗,思想无穷。则心君亦为之不宁,故神不安,而怔忡惊悸之所由生也。
夫所谓怔忡者,心神惕惕然,动摇而不得安静,无时而作者是也。惊悸者,蓦然跳动有欲厥之状,有时而作者是也。然症之由,亦有停痰积饮,留结于心胸胃口而病者,又不可执以为心虚而治。健忘者,陡然而忘其事也,为事有始无终,言谈不知首尾。此因遇事烦冗,思想无穷,精神斫丧之所致也。然过思伤脾,亦能令人健忘。治之当兼理心脾,神宁志定,其证自除。大抵怔忡、惊悸、健忘三者,名虽不同,未有不由心血不足,脾气虚弱,积饮停痰而成此症。其治惟在补养心血,调和脾气,宁神化痰,使神完气充,则无此三者之患矣。
又有一种虚烦,心中扰乱,郁郁不宁,良由津液去多,五内枯燥;或营血不足,阳胜阴微;或肾水下竭,心火上炎,故虚热而烦生焉,甚则至于躁也。
又有大病后,血气未复而烦者。陈氏曰∶内热曰烦,外热曰躁;心热则烦,肾热则躁。宜八珍汤加竹叶、枣仁、麦冬,或四物加人参、茯神。
又有不寐一种,老年人及病后虚弱人,阳衰而不寐;有痰在胆经,神不归舍而不寐。虚者四君子加枣仁、黄、痰者温胆汤加天南星。亦有心血不足而然者,宜益营汤。
《原病式》曰∶因水衰火旺,其心胸躁动,谓之怔忡。然悸之为病,是心脏之气不得其正,动而为火邪者也。盖心为君火,包络为相火,火之为阳,阳主动。君火之下,阴精承之;相火之下,水气承之。夫如是而动,则得其正,而清净光明,为生之气也。若乏所乘,则君火过而不正,变而为烦热,相火妄动,既热且动,岂不见心悸之证哉?况心者神明居之,经曰两精相搏,谓之神。又曰∶血气者,人之神。则是阴阳气血在心脏,未始相离也。今失其阴,偏倾于阳,阳亦失其所承而散乱,故精神怔怔忡忡不能自安矣。如是者,当自心脏中补其不足之心血,以安其神气。不已,则求其属以衰之,壮水之主以制阳光也。又包络之火,非惟辅心,而且游行于五脏。故五脏之气妄动者,皆火也。是以各脏有痰,皆能于包络之火合动而作悸。如是者,当自各脏补泻其火起之由,而后从包络调之平之,随其攸利而治。若各脏移热于心,而致包络之火动者,治亦如之。若心气不足,肾水凌之,逆上而停心者,心折其逆气,泻其水,补其阳。若左肾之真水不足,而右肾之火上逆,与包络合动者,必峻补左肾之阴以制之。若内外诸邪郁其二火,不得发越,隔绝营卫,不得充养其正气者,则皆以治邪解郁为主,若痰饮停于中焦,碍其经络,不得舒通,而郁火与痰相击于心下,以为怔忡者,必导去其痰,经脉行则病自已。
朱丹溪曰∶怔忡,大概属血虚与痰。有虑使动属虚。时作时止者,痰因火动,瘦人多是血虚。肥人多是痰饮。食直觉心跳者是血少。多劳则心跳,属虚兼气。
东垣曰∶六脉大而空虚,病面赤心跳,乃火虚炎上也,补以降之,有不因惊而心动者,谓之动,属痰火。王宇泰曰∶一阴一阳,多对待而言。如喜怒并称者,喜出于心,为阳;怒出于肝,为阴。志意并称者,志是静而不移,意是动而不定;静则阴也,动则阳也。惊恐并称者,惊因触于外事,内动其心,心动则神摇;恐因惑于外事,内歉其志,志歉则精却。是故《内经》所谓∶惊则心无所根据,神无所归,虑无所定,故气乱矣;恐则精却,却则上焦闭,闭则无气还,无气还则下焦胀,故气不行矣。又谓尝贵后贱,尝富后贫,悲忧内结,至于脱营失精,病深无气,则洒然而惊。此类皆是病从外事而动内之心神者也。
若夫在人身之阴阳盛衰而致惊恐者,惊是火热,躁动其心,心动则神乱,神用无方,故惊之。变态亦不一状,与五神相应而动。肝藏魂,魂不安则为惊骇为惊妄;肺藏魄,魄不安则惊躁;脾藏意,意不专则为惊惑;肾藏志,志不慊则为惊恐,心惕惕然;胃虽无神,然五脏之海,诸热归之,则发惊狂,若闻木音,亦惕惕然心欲动也。惊则安其神而散乱之气可敛,恐则定其志而走失之精可固。
张景岳曰∶声音出于脏气,脏实则声宏,脏虚则声怯。然舌为心苗,心病则舌不能转,此心在声音之主也。声由气而发,肺病则气夺,此肺为声音之户也。肾藏精,精化气,阴虚则无气,此肾为声音之根也。病虽由五脏,而三者实为之主。
然人以肾为根,元气所由生,使肾一衰,则元阳寝弱。声音之标在心肺,声音之本则在肾。经云∶内夺而厥,则为喑痱。此肾虚也。肾为声音之根,信非谬矣。
喑病分虚实∶实者病在标,风寒火邪,气逆之闭,易治之;若其色欲伤肾,忧思伤心,惊恐伤胆,饥馁疲劳伤脾,非各求其属,而大补元气,安望其嘶败者复完,而残损者复振乎?此虚为难治矣。
然犹有难易者,暂而近者易,渐久者难;脉缓滑者易,细数者难;素无损伤者易,积有劳怯者难。以及病患久嗽声哑,肺肾俱败,但宜补肺气,滋肾水,养金润燥,其声自出。或略加诃子、百药煎之类,兼收敛以治其标。若见假热痰盛,再用寒凉消耗,鲜不危矣。
癫、痫,狂三者,虽有轻重之分,实因痰火郁悒,心神耗散,气虚不能胜敌,痰火猖狂犯上之所致也。
正《内经》所谓主不明则十二官危,使道闭塞不通,形乃大伤是也。
夫人事混浊,神识不清,语言颠倒,曰癫。一云失心风。有狂之意,不如狂之甚。属心血不足。乃求望高远,所愿不遂者有之。心脉及两寸必虚数,或洪大无力。当从心清,治心舒郁养神,石菖蒲、香附子、川芎、当归、茯神、栀子、贝母、麦冬、橘红、柏仁之类。痰多者先以涌剂,去其痰后,服安神药。若心经蓄热,发作不常,或时烦躁,鼻眼觉有热气,不能自由,有类心风,稍定复作,清心汤加石菖蒲。思虑伤心而得者,酒调天门冬、地黄膏,多服乃效。
妄歌妄笑,登高逾垣,骂詈不避亲疏,曰狂,俗谓之风子是也。与伤寒热极发狂,同属痰火内盛。
有乐极而成,有怒极而成。寻火寻痰,分多少而治。牛黄泻心汤、滚痰丸,极对症方。须断浓味、酒肉、面食、姜蒜、煎炒。《内经》所谓夺其食乃已,即此义也。此心火独盛,阳气有余,神不守舍,痰火壅盛而然耳。
亦有水涸相火独旺而致者,忽然僵仆作兽声,手足劲强,厥不知人,曰痫,俗名羊头风是也。方书以五畜分五脏。丹溪断其为痰,千古灼见。大法行痰为主,用黄连、胆星、栝蒌仁。如内有热者,用凉药以清其心。有痰气实者,可用吐法。虚实在脉上辨,不可以肥瘦取。若虚而不能吐下者,用人参、菖蒲、茯苓、麦冬、全蝎、竹沥之类。
大抵癫为心血不足,狂为痰火实盛,痫病独生乎痰,因火动之所作也。治法∶痫宜乎吐,狂宜乎下,癫则安神养血,兼清痰火。虽然,此病神脱目瞪,如愚如痴者,纵仓扁复生,亦末如之何也。
又有小儿胎痫,胎元之始,当母受惊之邪,出腹后一二岁始发,或八九岁发之,必待复感之邪,与所感母腹之邪相搏而后作。然小儿质弱,目瞪不过岁月,难出成人之年。盖肾间生命之气虚而不复,故不复寿也。
《准绳》曰∶大全方分癖诸气、疝瘕、八瘕、腹中瘀血、痞、食、血,凡七门。者在腹内,近脐左右,各有一条筋脉急痛,大者如臂,次者如指,因气而成,如弦之状,故名曰弦。癖者僻在两胁之间,有时而痛,故名曰癖。疝者痛也。瘕者假也,其积聚浮假而痛,推移乃动也。瘕有八症∶黄、青、燥、血、脂、狐、蛇、鳖。积在腹内,或肠胃之间,与脏气结搏坚牢,虽推之不移。名曰,言其病形可征验也。气壅塞为痞,言其气痞塞不宣畅也。伤食成块,坚而不移,名曰食,淤血成块者也。大抵以推之不动为,动为瘕也。至夫疝与癖,则与痛俱见,不痛即隐。在腹左右为,在两胁之间为癖,在小腹而牵引腰胁为疝。
朱丹溪曰∶痞块在中为痰饮,在右为食痰积,在左为血块。气不能作块成聚。块乃有形之物,痰与食积、死血而成也。用醋煮海石、三棱、蓬术、桃仁、红花、五灵脂、香附之类为丸,石碱、白术汤吞下。
瓦子能消血块,次消痰。石碱一物,有痰积、有块可用,洗涤垢腻,又能消食积。治块当降火,消食积,即痰也。行死血块,去须大补。凡积不可用下药,徒损真气,病亦不去,当用消积药,使之融化,则除根矣。
张子和曰∶积之在脏,如陈茎之在江河,中间多着脂膜曲折之处,区臼之中。如陈茎之在江河,不在中流,多在汀湾洄薄之地,遇江河之溢,一漂而去。积之在脏,理亦如之。故予先以丸药驱新受之食,使无梗塞,其辟着之积,已离而未下。次以散药,满胃而下,横江之筏,一壅而尽。设未尽者,得以药调之。惟坚积不可用此法,宜以渐除。《内经》曰坚者削之是也。
凡食积,酸心腹满,大黄、牵牛之类,甚者礞石、巴豆。
酒积,目黄口干,干葛、麦芽之类,甚者甘遂、牵牛。
气积,噫气痞塞,木香、槟榔之类,甚者枳壳、牵牛。
涎积,咽喉如曳锯,朱砂、腻粉之类,甚者瓜蒂、甘遂。
痰积,涕唾稠粘,半夏、南星之类,甚者瓜蒂、藜芦。
癖积,两胁刺痛,三棱、广术之类,甚者甘遂、蝎梢。
水积,足胫胀满,郁李、商陆之类,甚者甘遂。芫花。
血积,打扑肭淤,产后不月,桃仁、地榆之类,甚者虻虫、水蛭。
肉积,赘瘤核疠,腻粉、白丁香,砭刺出血,甚者砂、信石。
九积皆以气为主,各据所属之状而对治之。
方约之曰∶凡积聚痞块之症,人之气血营卫,一身上下周流,无时少息,一旦七情感动五志之火,火性炎上,有升无降,以致气液水谷不能顺序,稽留而为积也必矣。
丹溪以为气不能成块成聚,块必痰与死血食积而成,在中为痰饮,在右为食积,在左为血块,诚哉言也。夫左关肝胆之位,藏血液;右关脾胃之位,藏饮食。所以左边有积为血块,右边有积为食积。中间则为水谷出入之道路,五志之火熏蒸水谷而为痰饮,所以中间有积,则为痰饮也。
治法,顺气破血,消食豁痰是已。如木香、槟榔去气积,三棱、莪术去血积,麦芽、神曲去酒积,香附、枳实去食积,牵牛、甘遂去水积,山楂、阿魏去肉积,海粉、礞石去痰积,雄黄、白矾去涎积,干姜、巴豆对寒积,黄连、大黄去热积,各从其类也。
大抵积之初,固为寒;而积之久,则为热矣。予分辛温、辛平、辛凉三例,正欲人知新久之义耳。然阴虚难补,久积难除,诚节欲以养性,内观以养神,固可从容而治耳。
《治法纲》曰∶积有常所,痛有常处;聚无常所,痛无常处。盖阴伏而静,阳浮而动,故脏腑之气,有积聚之别。然虽有积聚之脉,总皆气病,无二端也。其脉浮洪者易治,沉涩者难治。治宜审其所因∶倘有风寒束于外,使气不宣通,当以驱邪为主;或忧思纳于内,使气不流畅,当以理气为本。丹溪治积法甚善。
又云若积于皮里膜外者,尤非药石所能治,必须针灸之,方能消散,甚得肯綮。洁古云养正则积自除,亦有滋味。盖元气实,方可攻邪也。
今以通用药味,加减主之,各加引经之药,庶无差误。以槟榔、木香、青皮、陈皮、枳壳、三棱、莪术之类,如因风寒外束,气滞不行,加麻黄、苏叶、干姜、官桂、吴茱萸之类;因七情内伤,气郁不散,加香附、川芎、苍术、苏梗之类;如肝积左胁,呕逆,倍用青皮,加柴胡、白芍、川芎,防风之类;如心积脐上至心,烦闷,加菖蒲、炒黄连、香附,川芎、当归之类;如脾积中脘,其人黄瘦,加白术、苍术、神曲、麦芽、山楂之类;如肺积右胁,喘咳,加桔梗、葶苈、前胡、苏子之类;如肾积脐下奔筑,加细辛、官桂、香附之类;如手足太阳经聚,加羌活;如手足少阳经聚,加柴胡;如手足阳明经聚,加白芷。
若治痞块,以培养脾胃为主。而兼以消化之剂,以人参、白术、茯苓、黄、陈皮、白芍、归身、甘草之类。如痰块,加半夏、苍术、南星、海石、牡蛎。如血块,加三棱、莪术、香附、桃仁、红花、苏木、干漆。如食积,加山楂、麦芽、神曲、枳实。如肉积,加生姜、黄连、阿魏。
张景岳曰∶遗溺有睡中自遗,有气门不固而不禁,又有气脱于上,下焦不约而遗,三者皆虚,有轻重之辨。睡遗者,幼稚多有之,气壮而固,自愈。若水泉不止,膀胱不藏,气虚也。盖气为水母,水不蓄以气不固,更至无所知觉,此虚极也。又年衰大病后多有之。仲景曰∶下焦竭则遗溺失禁也。古方有虚实之论,不知不禁多属虚寒,若淋沥痛涩,方是热证,勿以遗失误用凉药。
又古方多用固涩此治标法也。小水虽主于肾,而肾上连肺,若肺气无权,则肾水必不能摄,故治水必须治气。宜参、、归、术、桂,附、干姜之属为主,佐以固涩之剂。
李士材曰∶赤白浊,按经文前哲所论,而知浊病即精病,非溺病也。故患浊者,茎中如刀割火灼而溺清,惟窍端时有秽物,如疮之脓,如目之眵,淋漓不断,与便溺绝不相混。大抵精败而腐者,十之六也;由湿热流注与虚者,十之二三。其有赤白之分者,何也?精者血之所化,浊气太多,精化不及,赤未变白,故成赤浊,此虚之甚也。所以少年天癸未至,强力行房,所泄半精半血;壮年施泄无度,亦多精血杂出。则知丹溪以赤属血,白属气者,未尽善也。又以赤为心虚有热,由思虑而得;白为肾虚有寒,因嗜欲而得,亦非确论。总之,心动于欲,肾伤于色,或强忍房事,或多服淫方,败精流溢,乃为白浊。虚滑者血不及变,乃为赤浊。挟寒则脉来沉迟无力,小便清白,蓖厘清饮、八味丸、内补鹿茸丸之类。挟热则口渴便赤,脉必滑数有力,清心莲子饮、香苓散。有胃中湿痰流注,苍白二陈汤加升紫。有属虚劳,六味加莲须、芡实、菟丝子、五味、龙骨、牡蛎。有因伏暑,四苓散加香薷、麦冬、人参、石莲之类。
有稠粘如膏,涩痛异常,乃精塞窍道,香苓散送八味丸,或金匮肾气丸。有热者蓖厘清饮、茯菟丸。有思想太过,心动烦扰,则精败下焦,加味清心饮、瑞莲丸之类。如上数端,此其大略也。若夫五脏之伤,六淫之感,更难以枚举,慎勿轻忽。
遗精,古今方论皆以遗精为肾气衰弱之病,若与他脏不相干涉。不知《内经》言五脏六腑各有精,肾则受而藏之。以不梦而自遗者,心肾之伤居多;梦而后遗者,相火之强为害。若夫五脏各得其职,则精藏而治。
苟一脏不得其正,甚则必害心肾之主精者焉。治之之法,独因肾病而遗者,治其肾;由他脏而致者,则他脏与肾两治之。如心病而遗者,必血脉空虚,本纵不收。肺病而遗者,必皮革毛焦,喘急不利。脾病而遗者,色黄肉消,四肢懈惰。肝病而遗者,色青而筋痿。肾病而遗者,色墨而髓空。更当六脉参详。然所因病更多端,有用心过度,心不摄肾而失精者,宜远志丸,佐以灵砂丹。有色欲不遂而致精泄者,四七汤吞白丸子。甚者耳闻目见,其精自出,名曰白淫,妙香散吞玉华白丹。有色欲过度,精窍虚滑,正元散加牡蛎粉、肉苁蓉各半钱,吞灵砂丹,仍佐以鹿茸丸、山药丸、。大菟丝子丸、固阳丸之类。有壮年久旷,精满而溢,清心丸。有饮酒浓味,痰火湿热,扰动精府,二术、二陈、升、柴,俾清升浊降,脾胃健运,则遗滑自止矣。有脾虚下陷者,补中益气汤。有肾虚不固者,五倍子二两、茯苓四两,为丸服之,神验。然其证亦复不同,或小便后出,多不可禁者;或不小便而自出;或茎中痒痛,如欲小便者;或梦女交者,并从前法中分别施治。总共大纲言之,精滑宜涩之,不效即泻心火,不效即以补中益气,举其气上而不下,往往有功。
王节斋曰∶梦遗滑精,世人多作肾虚治,而用补肾涩精之药不效。殊不知此证多属脾胃,饮食浓味,痰火湿热之人多有之。盖肾藏精,精之所生由脾胃,饮食化生而输归于肾。今脾胃伤于浓浓湿热,内郁中气,浊而不清,则其所化生之精,亦得浊气。肾主闭藏,脏静则宁,今所输之精既有浊气,则邪火动于肾中,而水不得宁静,故遗而滑也。此症与白浊同,丹溪论白浊为肾中浊气下流,渗入膀胱,而云无人知此也。其有色心太重,妄想过用而致遗滑者,自从心肾治。但兼肺胃者不少,要当审察。
张介宾曰∶梦遗精滑,总皆失精之病,无不始由于心,心为君火,肾为相火,心动肾必应之。凡少年多欲妄想,多致此。然精之藏蓄在肾,而主宰在心,精之蓄泄听命于心,治此宜净心为要。遗精有九∶有注恋而梦者,此精为神动,因于心。有欲事不遂而梦者,此精失其位,因于肾。有劳倦即遗,此肝脾气弱也。思虑而遗,心脾虚陷也。湿热下流,相火妄动,肺肾之火不清也。有无故滑而不禁,此下元虚。肾肺不固也。有素禀不足而精滑者,此先天元气薄也。有久服冷利等药,元阳失守而滑也。有年壮节欲而遗,精满而溢也。诸症五脏皆有所主,心主神,肺主气,脾主湿,肝主疏泄,肾主闭藏,当各求其所因治之。
梦遗有情有火,情动者清心,精动者固肾。滑精无非因肾气不守而然。若暴滑兼痛,当从赤白浊论治。
凡劳倦思虑,每触即遗,当补心脾,归脾汤去木香。气分稍滞,不堪者,人参吞茯苓白术菟丝丸。
凡心火甚者清火,相火甚者壮水,气焰者升举,滑泄者固涩,湿热乘者分利,虚寒利者温补下元,元阳不足,精气两虚,专培根本。若概用坎离丸辈,苦寒适害肾耳。
浊症有赤、白、精、溺之辨∶赤者多由于火,白者寒热俱有,由精者在心肾,由溺者在膀胱肝脾。有浊在溺者,色白如泔,凡肥甘辛热所致,此湿热由内生也,宜清之。
柯韵伯曰∶白赤浊之病,有伤精伤血之分,由肾肝相火摇动之所致也。夫肾者作强之官,其人或妄想淫欲,或好为阴阳,肾火内炽,不能藏精,强忍其精而精逆焉。精未泄而离其处,不复仍归于肾,乃渗入于水道,与小便同出。败精虽出,肾火内蕴,因之窍孔不闭,热虚相搏,新精虚应之,淋沥不止,因名为白浊。肝者罢极之本,其人或劳役苦辛,或恼怒内伤,肝火下流,不能藏血,热伤阴络而血溢焉。血未行而离其经,不得反于肝,亦渗入于水道,合小便同出。败血虽尽,阴络未完,肝极不摄,郁火内守,复以新血继之,浸淫不绝,是名曰赤浊。白浊与遗精、膏淋不同,赤浊与血淋、尿血亦异。治之必当兼浚其源。源者何?至阴是也。
脾为阴中之至阴,精血所由生。又肾为阴中之太阴,精为阴中之阴;肝为阴中之少阳,血为阴中之阳。故白浊当理脾肾之阴,法在滋阴降火,先用导赤散加知柏以清之,继用六味加五味子以收之,而精自藏矣。赤浊当理脾肝二阴,法在升阳散火,先用逍遥散加丹皮以清之,继用补中益气加白芍以收之,而血自藏矣。夫下者举之,白浊用补中益气汤而不应,是阴虚,不宜升,助阳则阴愈虚也。
赤浊用六味汤而无不平复者,是虚则补母之法,癸乙同归一治也。至于脾虚不能散精归肺,以致湿热下流而然,所谓中气不足而溲便为之变也,婴儿最多此症。宜四君子倍茯苓,加升麻、砂仁主之,则水精四布,膀胱得气化而清出矣。
缪仲淳曰∶脑者诸阳之会,而为髓之海,其位高,其气清。忽下浊者,其变也。东垣云∶上焦元气不足,则脑为之不满。经云∶胆移热于脑为鼻渊。夫髓者至精之物,为水之属;脑者至阳之物,清气所居。今为浊气邪热所干,遂下臭浊之汁,是火能消物,脑有所伤也。治法先宜清肃上焦气道,以镇坠心火,补养水源,此其大略耳。药多取夫辛凉者,辛为金而入肺,有清肃之义,故每用以升散上焦之邪,如薄荷、荆芥、甘菊、连翘、升麻、粘子、天麻之属;镇坠心火,补养水源,如犀角、人参、天冬、麦冬、五味、朱砂、甘草、山药、生地、茯苓、丹皮之属。然须兼理乎肺肝,盖鼻乃肺之窍,而为脑气宣通之路,又治乎上焦而行清肃之令;胆为春升少阳之气,与厥阴为表里,而上属于脑。戴人有云∶胆与三焦寻火治。《内经》谓胆移热所干,义亦明矣。理肺用桑皮、粘子、桔梗、二冬、花粉、竹沥,清肝胆以柴胡、白芍、羚羊角、竹茹、枣仁、川芎。或者又谓世人多用辛温辛热之药取效,以辛热甘温多能宣通发散,故病之微者亦能奏效耳。此从治劫法,非不易常经,明者察之。
缪仲淳曰∶痧疹者,手太阴肺、足阳明胃二经之火热,发而为病者也。小儿居多,大人亦时有之。殆时气瘟疫之类欤!其症类多咳嗽多嚏,眼中如泪,多泄泻,多痰,多热,多渴,多烦闷,甚则躁乱,咽痛唇焦,神昏,是其候也。治法当以清凉发散为主,用药辛寒、甘寒、苦寒以升发之。惟忌酸收,最宜辛散。误施温补。
祸不旋踵。辛散如荆芥穗、干葛、西河柳、石膏、麻黄、鼠粘子,清凉如元参、花粉、薄荷、竹叶、青黛,甘寒如麦冬、生甘草、蔗浆,苦寒如黄芩、黄连、贝母、连翘,皆应用之药也。
盖肺胃热邪,初发时必咳嗽,宜清热透毒,不得止嗽。疹后咳嗽,但用贝母、花粉、甘草、麦冬、苦梗、元参、薄荷,以清余热、消痰壅则易愈,慎勿用五味子等收敛之剂。多喘,喘者热邪壅于肺故也,慎勿用定喘药,惟应大剂竹叶石膏汤加西河柳两许,元参、薄荷各二钱。如天寒甚,痧毒为寒气郁于内不得透出者,加蜜酒炒麻黄,一剂立止,凡热势甚者,即用白虎汤加西河柳,忌用升麻,服之必喘。多泄泻,慎勿止泻,慎用黄连、升麻、干葛、甘草,则泻自止。疹家不忌泻,泻则阳明之热邪得解,是亦表里分消之义也。痧后泄泻及便脓血,皆由热邪内陷故也,大忌止涩,惟宜升散,仍用升麻、干葛、白芍、甘草、扁豆,黄连,便脓血则加滑石末,必自愈。痧后牙疳最危,外用雄黄、牛粪尖,存性,研极细,加真脑片一分,研匀吹之;内用连翘、荆芥、元参、干葛、升麻、黄连、甘草、生地,水煎,加生犀角汁一二匙调服,缓则不可救。痧后元气不复,脾胃虚弱,宜用白芍、炙草为君,莲肉,扁豆、山药、青黛、麦冬、龙眼肉为臣,多服必渐强,慎勿轻用参、术。痧后生疮不已,余热未尽故也,宜用银花、荆芥、元参、甘草、生地、鳖虱、胡麻、川连、木通,浓煎饮之良。
痧疹不宜根据证施治,惟当治本。本者手太阴、足阳明二经之邪热也,解其邪热,则诸症自除矣。
朱丹溪曰∶大风病是受得天地间杀物之风。古人谓之厉风者,以其酷烈暴悍可畏耳。人得之者,须分在上在下。夫在上者,以醉仙散取臭涎恶血于齿缝中出;在下者,以通天再造散取恶物陈虫于谷道中出。所出虽有上下道路之殊,然皆不外乎阳明一经。治此病者,须知此意,看其疙瘩与疮。若上先见者,上体多者,在上也;若下先见者,下体多者,在下也。上下同得者,在上复在下也。阳明胃经与大肠,无物不受,此风之入人也,气受之则在上多,血受之则在下多,气血俱受者甚重。
古人谓大风疾三因五死。三因者,一曰风毒,二曰湿毒,三曰传染。五死者,一曰皮死,麻木不仁;二曰脉死,血溃成脓;三曰肉死,割切不痛;四曰筋死,手足纵缓;五曰骨死,鼻梁崩塌,与夫眉落眼昏,唇翻声噎,甚可畏也。所以然者,由邪正交攻,气血沸腾,而湿痰死血,充满于经络之中,故生虫生疮,痛痒麻木也。
夫从上从下,皆是可治之病。人见病势之缓,多忽之。治疗大法,内通脏腑,外发经络,按法施治,亦须首尾断酒戒色,忌食发风动气、荤腥盐酱、炙爆生冷之物,消心寡欲,方得无虞也。
喻嘉言曰∶凡治厉风之法,以清营卫为主。其汗宜频发,血宜频刺,皆清营卫之捷法也。生虫由于肺热,其清肃之令不行,故由皮毛渐及腠理肠胃、莫不有虫。消其金,则虫不驱自熄。试观金风一动,旱魃绝踪,其理明矣。然清肺亦必先清营卫之气,盖营卫之气腐而不清,传入于肺,先害其消肃之令故也。苦药虽能泻肺杀虫,亦能伤胃,不可久服。胃者,营卫从出之源也,久服苦寒,腐败壅郁,不可胜言矣。所以苦参丸之类,营卫素弱谷食不充之人,不宜久服也。大枫子油最能杀虫驱风,然复过于辛热,风未除而自先坏者多矣。
其硫黄酒,服之必致脑裂之祸。又醉仙散入轻粉和末,日进三服,取其人昏昏苦醉,毒涎从齿缝中出,疠未除而齿先落矣。盖除疠之药,服之近而少,疠必不除;服之久且多,疠虽除,药之贻害更大。惟易老驱风丸、东坡四神丹二方,可久服。且非极意惩创之人,不可与治也。
鹤膝风,即风寒湿之痹于膝者也。如膝骨日大,上下肌肉日枯细者,且未可治其膝,先养血气,俾肌肉渐营后,治其膝可也。此与治左右半身偏枯之症大同。夫既偏枯矣,急溉其未枯者,然后既枯者得以通气而复营。倘不知从气引血,从血引气之法,但用麻黄、防风等散风之劫药,鲜不有全枯而速死者。故治鹤膝风而亟攻其痹,必并其足痿不用矣。
古方治小儿鹤膝风,用六味加鹿茸、牛膝,共八味。不治其风,其意最善。小儿非必为风寒湿所痹,多因先天所禀肾气衰薄,阴寒凝聚于腰膝而不解,从外可知其内也。故以六味丸补肾中之水,以鹿茸补肾中之火,以牛膝引至骨节,而壮裹撷之筋,此治本不治标之良法也,举此为例。
一儒者面色痿黄,吞酸嗳腐,恪服理气化痰之药,大便不实,食少体倦,此脾胃虚寒,用六君子加炮姜、木香渐愈,更兼用四神丸而元气复。此症苦中气虚弱者,用人参理中汤,或补中益气加木香、干姜;不应,送左金丸或越鞠丸。若中气虚,必加附子,或附子理中汤,无有不验。
一上舍呕吐痰涎,发热作渴,胸膈痞闷,或用清气化痰降火,前症益甚,痰涎自出。余曰∶呕吐痰涎,胃气虚寒,发热作渴,胃不生津,胸膈痞满,脾气虚弱,须用参、、归、术之类,温补脾胃,生发阳气,诸病自退。不信,虚症悉至。余曰∶饮食不入,吃逆不绝,泄泻腹痛,手足逆冷,是谓五虚;烦热作渴,虚阳越于外也;脉洪大,脉欲绝也。死期迫矣,果然。
陆陈湖母,久患心腹痞痛,每作必胸满厥逆,面赤唇麻,呕吐,咽干舌燥,寒热不时,而脉洪大,众以痰火治之,屡止屡作,迨春发热频甚,用药反剧。有欲用参术等,疑痛无补法,迎余折中。余曰∶此寒凉损真之故,内真寒而外假热也。且脉弦洪而有怪状,乃脾气亏损,肝脉乘之而然。惟当温补其胃,遂与补中益气加半夏、茯苓、吴茱萸、木香,一服而效。自病发月余,竟夕不安,乃熟寐彻晓,脉洪顿敛,诸证释然。
一妇人年逾二十,不进饮食二年矣,日饫清茶、果品之类,面部微黄浮肿,形体如常,仍能步履,但体倦怠,肝脾二脉弦浮,按之微而结滞。余用六君子、木香、吴茱萸,下痰积甚多,饮食顿进,形体始瘦,卧床月余,仍服六君之类而安。
罗给事,小腹急痛,大便欲去不去,此脾胃气虚而下陷也,用补中益气送八味丸,二剂而愈。此等证候,因痢药致损元气,肢体肿胀而死者不可枚举。
少宗伯顾东江,停食患痢,腹痛下坠,或用疏导之剂,两足肿胀,食少体倦,烦热作渴,脉洪数、按之微细。余以六君加姜、桂各二钱,吴茱萸、五味各一钱,煎热凉服,诸证顿退,再服全退。此假热而治以假寒也。
一老妇,因食后怒。患痢里急后重,属脾气下陷,与大剂六君子,加附子、肉蔻、煨木香各一钱,吴茱萸五分,骨脂、五味各一钱,二剂诸证顿愈。惟小腹胀满,此肝气滞于脾也,与调中益气加附子、木香五分,四剂而安。后口内觉咸,此肾水泛也,与六味地黄丸,二剂顿安。
先母,年八十,仲夏患痢,腹痛作呕不食,热渴引汤,手按腹痛稍止,脉鼓指而有力,真气虚而邪气实也。急用人参五钱,白术、茯苓各三钱,陈皮、升麻、附子、炙甘草各一钱,服之睡觉索食,脉症顿退,再剂而安。此取证不取脉也。凡暴病母论其脉,当从其症。时石阁老太夫人,年岁脉证皆同,彼专治其痢,遂致不起。
横金陈梓园,年六十,面带赤色,吐痰口干,或时作泄就疹余曰∶仆之症,或以为脾经湿热,痰火作泻,率用二陈、黄连、枳实、神曲、麦芽、白术、柴胡之类,不应,何也?余脉之,左关弦紧,肾水不能生肝木也;右关弦大,肝木乘脾土也。此乃脾肾亏损,不能生克制化,当滋化源。余谓其甥曰∶令舅不久当损于痢,后果然。
冬官朱省庵,停食感寒而患疟,自用清脾、截疟二药,食后腹胀,时或作痛,服二陈、黄连、枳实之类,小腹重坠,腿足浮肿,加白术山楂,吐食未化。谓余曰∶何也?余曰∶食后胀痛,乃脾虚不能克化也;小腹重坠,乃脾虚不能升举也;腿足浮肿,乃脾虚不能营运也;吐食不消,乃脾胃虚寒无火也。治以补中益气,加吴茱萸、炮姜、肉桂,一剂诸证顿退,饮食顿加,不数剂而痊。大凡停食之症,宜用六君子、枳实、浓朴。
若食已消而不愈,用六君子汤。若内伤外感,用藿香正气散。若内伤多而外感少,用人参养胃汤。若劳伤元气兼外感,用补中益气加川芎。若劳伤元气兼伤食,补中益气加神曲、陈皮。若气恼兼食,用六君子加香附、山栀。若咽酸或食后口酸,当节饮食。病作时,大热燥渴,以姜汤乘热饮之,此截疟之良法也。夫人以脾胃为主,未有肺胃实而患疟,痢者,若专主发表攻里,降火导痰,治末而忘本矣。
一儒者,秋患寒热,至春未愈,胸痞腹胀。余用人参二两,生姜二两煨熟,煎服,寒热即止。更以调中益气加半夏、茯苓、炮姜数剂,元气顿复。后任县尹,每饮食劳倦疾作,服前药即愈。
府庠徐道大母,胃脘当心而剧痛,脉右寸关俱无,左虽有,微而似绝,手足厥冷,病势危笃。察其色,眼胞上下青黯。此脾虚肝木所胜,用参,术、茯苓、陈皮、甘草补其中气,用木香和胃气以行肝气,用吴茱萸散脾胃之寒,止心腹之痛,急与一剂,病悉愈。向使泥其痛无补法,而反用攻伐之药,祸不旋踵。
一儒者,每春夏口干发热,劳则头痛,服清凉化痰药,泻喘烦躁,用香茹饮,神思昏倦,脉大而虚。此因闭藏之际,不远帏幕为患,名曰注夏。用补中益气去升麻、柴胡,加五味,麦冬、炮姜,一剂,脉益甚。仍用前药加肉桂五分,服之即苏,更用六味丸而痊。
薛新甫曰∶经曰∶饮食入谓,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东垣先生谓脾为生化之源,心统诸经之血,诚哉是言也。窃谓心脾平和,则经候如常。苟七情内伤,六淫外侵,饮食失节,起居不时,脾胃虚损,心火妄动,则月经不调矣。有先期而至者。盖血生于脾土,故云脾统血。凡血当用苦甘之剂,以助阳气而生阴血也。盖先期而至者,有因脾经血燥,宜加味逍遥散;有因脾经郁滞者,宜归脾汤;有因肝经怒火者,宜加味小柴胡汤;有因血分有热者,宜加味四物汤∶有因劳役火动者,宜补中益气汤。过期而至者,有因脾经血虚者,宜人参养荣汤;有因肝经血少者,宜六味地黄丸;有因气虚血弱者,宜八珍汤。
又曰∶血者,水谷之精气也,和调五脏,洒陈六腑,在妇人上为乳汁,下为血海,故虽心主血,肝藏血,亦皆统摄于脾胃。补脾和胃,血自生矣。凡经行禁用苦寒、辛散之药。
东垣曰∶经闭不行有三。妇女肠胃久虚,形体羸弱,气血俱衰,而致经水断绝不行。或病中消胃热,善食渐瘦,津液不生。夫经者,血脉津液所化,津液既竭,为热所烁,肌肉渐瘦,时见燥渴,血海枯竭,名曰血枯经绝,宜泻胃之燥热,补益血气,经自行矣。此病适行而有子,子亦不成,而为胎病者有矣。或心包络脉洪数,躁作时见,大便秘涩,小便虽不利,而经水闭绝不行,此乃血海干枯,宜调血脉,除包络中火邪,而经自行矣。或因劳心,心火上行,月事不来者,胞脉闭也。胞脉属于心而络于胞中,今气上迫脉,心气不得下通,故月事不来,宜安心补血泻火,经自行矣。
薛立斋曰∶经闭者何?夫经水,阴血也,属冲任二脉主,上为乳汁,下为月水。其为患有因脾虚而不能生血者,有因脾郁伤而血耗损者,有因胃火而血销铄者,有因脾胃损而血少者,有因劳伤心而血少者,有因怒伤肝而血少者,有因肾水不能生肝而血少者,有因肺气虚不能行血而闭者。治疗之法,若脾虚而不行者,调而补之;脾郁而不行者,解而补之;胃火而不行者,清而补之∶脾胃损而不行者,调而补之;劳伤心血而不行者,静而补之;怒伤肝而不行者,和而补之;肺气虚而不行,补脾胃;肾虚而不行,补脾肺。经云∶损其肺益其气,损其心补其荣卫,损其脾补其饮食,适其寒温,损其肝缓其中,损其肾益其精。审而治之,庶无误矣。
王宇泰曰∶薛氏治血枯大法,以补养真元为主,盖本易水师弟之旨而广之。
方约之曰∶妇人之经病,有月候不调者,有月候不通者。
然不调不通之中,有兼疼痛者,有兼发热者,此分而为四也。不调之中,有趱前,有迟后者,则趱前为热,退后为虚也。不通之中,有血滞者,有血枯者,则血滞者宜破,血枯宜补也。疼痛之中,有常时作痛者,有经后经前作痛者,则常时与经前作痛为血积,经后为血虚也。发热之中,有常时发热者,有经行发热者,则常时为血虚有积,经行为血虚有热也。则又分而为八焉,大抵经痛内因忧思愤怒,外因饮冷形寒。愤怒所触,则郁结不行。经前产后,饮冷形寒,则恶露不尽。此经候不调不通,作痛发热之所由也。调气破血,开郁补虚,凉血清热,治之有道也欤!然气行血行,气止血止,故治血病以行气为先,香附之类是也。热则流通,寒则凝结,故治血病以热药为佐,肉桂之类是也。
李东垣曰∶经水漏不住有二。妇人脾胃虚损,致命门脉沉细而数疾,或沉弦而洪大有力,寸关脉亦然。
皆由脾胃有亏,下陷于肾,与相火相合,湿热下迫,经漏不止,其色紫黑,如夏月腐肉之臭。中有白带者,脉必弦细,寒作于中;有赤带者,其脉洪数,病热明矣,必腰痛成脐下痛。临经欲行,而先发寒热往来,两胁急缩,兼脾胃证出见,或四肢困倦,心烦闷不得眠卧,心下急,宜大补脾胃而升降气血,可一服而愈。或贵而后贱,富而后贫,病名脱营者,心气不足,其火大炽,旺于血脉之中,又或脾胃饮食失节,火乘其中,形质肌肉颜色似不病者,此心病也,下形于脉,故脾胃饮食不调,其证显矣而经水不时而下,或适来适断,暴下不止。
治当以大补气血之剂,补养脾胃,微加镇坠心火之药治其心,补阴泻阳,经自止矣,《痿论》云∶悲哀太甚则胞络绝,胞络绝则阳气内动,发则心下满,数溲血也。故经曰∶大经空虚,发则肌痹,传为脉痿,此之谓也。治宜升阳益胃汤。血脱益气,古人之法也。先补胃气以助生长,故曰阳生阴长,诸甘药为之先务。
薛立斋曰∶血崩,经云∶阴虚阳搏,谓之崩。又云∶阳络伤则血外溢,阴络伤则血内溢。又云∶脾统血,肝藏血。其为患因脾胃虚损,不能摄血归源;或因肝经有火,血得热而下行;或因肝经有风,血得风而妄行;或因怒动肝火,血热而沸腾;或因肝经郁结,血伤而不归经;或因怒动肝火悲哀太过,胞络伤而下崩。治疗之法∶脾胃虚弱者;六君子汤加芎、归、柴胡;脾胃虚陷者,补中益气加白芍、山栀;肝经血热,四物加柴、栀、苓、术;肝经风热,加味逍遥,或小柴胡加山栀、白芍、丹皮;若怒动肝火,亦用前药;脾经郁火,归脾加山栀、柴胡、丹皮;哀伤胞络,四君加升、柴、山栀。故东垣、丹溪诸先生云∶凡下血证,须用四君子以收功。斯言厥有旨哉。若大去血后,毋以脉诊,当急用独参汤救之。其发热、咳嗽脉数,乃是元气虚弱,假热之脉也,尤当用人参之类。此等证候,无不由脾胃先损,故脉洪大,察其有胃气受补可救。误用寒凉之药,复伤脾胃生气,反不能摄血归元,是速其危也。
薛立斋医案
一妇人,内热作渴,饮食少思,腹内近左初如鸡卵,渐大四寸许,经水三月一至,肢体消瘦,齿颊似疮,脉洪数而虚,左关尤甚,此肝脾郁结之证。外贴阿魏膏,午前用补中益气汤,午后以加味归脾汤。两月许,肝火少退,脾胃尚健,仍与前汤送六味丸,午后又用逍遥散送归脾丸。又月余,日用芦荟丸二服,空心以逍遥散下,晡时以归脾汤下,喜其调理谨慎,年余而愈。
一妇人,发热口干,月经不调,两腿无力,服祛风渗湿之剂,腿痛体倦,二膝浮肿,经事不通。余作脾、肝、肾三经血虚火燥,证名鹤膝风,用六味丸、八味丸,兼服两月,形体渐健,饮食渐进,膝肿渐消,不半载而痊。
前证若脾肾虚寒,腿足软痛,或足膝枯细,用八味丸。若饮食过多,腿足或臀后酸痛,或浮肿作胀,用补中益气加茯苓、半夏主之。
一妇人,性沉静,勤于女工,善怒,小腹内结一块,或作痛,或痞满,月经不调,恪服伐肝之剂,内热寒热,胸膈不利,饮食不甘,形体日瘦,牙龈蚀烂。此脾土不能生肺金,肺金不能生肾水,肾水不能生肝木,当滋化源,用补中益气、六味地黄,至仲春而愈。
松江太守何恭人,性善怒,腹聚一块年余,形体骨立,倏然往来,蚀透腮,或泥春木旺克土,仍行伐肝。时季冬,肝脉洪数,按之弦紧,余脉微弱。余曰∶洪数弦紧,肝经真气发见而邪气实也,自保不及,何能克土?况面色青中隐白,乃肾水不足,肝木亏损,肺金克制,惟虑至春木不能发生耳。勉用壮脾胃、滋肾水,二剂,肝脉悉退。后大怒,耳内出血,肝脉仍大,按之如无,烦躁作渴。此无根之火,以前药加肉桂,二剂,肝脉仍敛,热渴顿退。复因大怒,以致饮食不进,果卒于季冬辛巳日。此木衰弱而金刑克,信矣。
一妇人,经候过期,发热倦怠,或用四物、黄连之类,反两月一度,且少血而成块。又用峻药通之,两目如帛所蔽。余曰∶脾为诸阴之首,目为血脉之宗,此脾伤,五脏皆为失所,不能归于目矣。遂用补中益气、济生归脾二汤,专主脾胃,年余而愈。
一妇人,年四十,索性急,先因饮食难化,月经不调,服理气化痰药,反肚腹膨胀,大便泄泻;又加乌药、蓬术,肚腹肿胀,小便不利;加猪苓、泽泻,痰喘气急;手足厥冷,头面肢体肿胀,指按成窟,脉沉细,右寸为甚。余曰∶此脾肺之气虚寒,不能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渗泄之令不行,生化之气不运。即东垣所云∶水饮留积,若土之在雨中,则为泥矣。得和风暖日,水湿去而阳化,自然万物生长。喜其脉相应,遂与金匮加减肾气丸料服之,小便即通。数剂肿胀消半,四肢渐温,自能转侧。又与六君子加木香、肉桂、炮姜治之,全愈。后不戒七情饮食,即为泄泻,仍用前药加附子五分而安。
一妇人,素有头晕,不时而作,月经迟而少。余以为中气虚,不能上升而头晕,不能下化而经少,用补中益气汤而愈。后因劳而作,月经如涌,此劳伤火动,用前汤加五味子一剂、服之即愈。前证虽云亡血过多,气无所附,实因肺气亏损。
西宾钱思曾云∶室年三十,尚无嗣,月经淋漓无期,夫妇异处者几年矣,思曾欲为娶外家,以谋诸余。余曰∶此郁怒伤肝,脾虚火动,而血不归经,乃肝不能藏,脾不能摄也。当清肝火,补脾气,遂与加味归脾、逍遥二药。送至其家,仍告其姑曰∶服此病自愈,而当受胎,外家可无娶也。果病愈,次年生子。
一妇人,多怒,经行或数日或半月后止,三年后淋漓无期,肌体倦瘦,口渴内热,盗汗如洗,日晡热甚。
余用参、术、、归、茯神、远志、枣仁、麦冬、五味、丹皮、龙眼肉、炙草、柴胡、升麻,治之获痊。
此证先有怒动肝火,血热妄行,后乃脾气下陷,不能摄血归源,故用前药。若胃热亡津液而经不行,宜清胃。若心火亢甚者,宜清心。若服燥药过多者,宜养血。若病久气血衰,宜健脾胃。
一妇人,性善怒,产后唇肿内热,月水不调,食少作呕,大便不实,唇出血水。用理气消导,胸膈痞满,头目不清,唇肿经闭;用清胃行血,肢体倦怠,发热烦躁,涎水涌出。欲用通经之剂。余曰∶病本七情,肝脾虚损,数行攻伐,元气益虚者耳。法当补阴益阳,遂以加味归脾汤、加味逍遥散、补中益气汤,如法调治,元气渐复,唇疮亦愈。后因怒,寒热耳痛,胸胁胀闷,唇肿甚,此是怒动肝火而血伤,遂用四物合小柴胡加山栀,顿愈。后又怒,胁乳作胀,肚腹作痛,呕吐酸涎,饮食不入,小水不利,此是怒动肝木克脾土,乃用补脾气、养脾血而愈。又因劳役怒气,饮食失节,发热喘渴,体倦不食,去血如崩,唇肿炽甚,肝经有火。
脾经气虚,遂用补中益气加黑栀、丹皮、芍药而愈。此证每见,但治其疮,不固其本,而死者多矣。
一妇人,年六十有四,久郁怒,头痛寒热,春间乳内时痛,服流气饮之类益甚,不时有血如经行。又大惊恐,饮食不进,夜寐不宁,乳肿及两胁,痛如炙,午前后色赤。余以为肝脾郁火血燥,先以逍遥散加酒炒黑龙胆一钱,山栀半钱,两剂顿退,又二剂而全消。再用归脾加炒栀、贝母,诸证悉退。
一妇人,因怒血崩,久不已,面青黄而或赤。此肝木制脾土而血虚也,用小柴胡合四物,以清肝火、生肝血;又用归脾、补中二汤,益脾气以生肝血而痊。若因肝经有风热而血不宁者,用防风一味为丸,以兼证之药煎送。或肝经火动而不宁者,用条芩炒为丸,以兼证之药煎送,无有不效。
一妇人,性急,每怒非太阳,耳、项、喉、齿、胸、乳作痛,则胸满吞酸,吐泻少食,经行不止。此皆肝火之证,肝自病则外证见,土受克则内症作。若自病见,用四物加白术、茯苓、炒山栀、炒龙胆;若内症作,用四君加柴胡、白芍、神曲、吴萸炒连,诸症渐愈。惟月经不止,是血分有热,脾气尚虚,以逍遥散倍用白术、茯苓、陈皮,又以补中益气加酒炒芍药,兼服而调。
归大化内人,患月事不期,崩血昏愦,发热不寐。或谓血热妄行,投以寒剂益甚;或以胎成受伤,投以止血,亦不效。余曰∶此脾气虚弱,无以统摄故耳。法当补脾而血自止,用补中益气汤加炮姜,不数剂而效。
惟终夜少睡惊悸,其家另服八珍汤,更不效。余曰∶杂矣!乃与归脾汤加炮姜,以补心肾,遂如初。
一妇人,素有胃火,服清胃散而安,后因劳役,燥渴内热,肌肉消瘦,月经不行。此胃火消烁阴血,用逍遥散加丹皮、炒山栀以清胃热,用八珍汤加茯苓、远志以养脾血,而经自行。
一妇,因劳耳鸣头痛体倦,此元气不足,用补中益气加麦冬、五味而痊。三年后,因饮食劳倦,前症益甚,月经不行,晡热内热,自汗盗汗,用六味地黄丸、补中益气汤,顿愈。前症若因血虚有火,用四物加山栀、柴胡;不应,八珍加前药。若气虚弱,用四君子。若怒便耳聋或鸣者,实也,小柴胡加芎、归、山栀;虚用补中益气加山栀。若午前甚作火治,用小柴胡加炒连、炒栀,气虚用补中益气。午后作血虚,用四物加白术、茯苓。若阴虚火动,或兼痰甚作渴,必用地黄丸以壮水之主。经云∶头痛耳鸣,九窍不利,肠胃之所生也。脾胃一虚,耳目九窍皆为之病。
《治法纲》曰∶《内经》方,血枯一证,与血膈相似,皆经闭不通之候。然而枯与膈则相反,有如冰炭。夫枯者,枯竭之谓;膈者,阻隔之谓。血本不虚,而或气或寒或积,有所逆,病发于暂,其症则或痛或实,必通之,以血行而愈,此可攻者。枯者,其来有渐,脾胃气乏,冲任内竭,其症无形,此必不可通者也。夫血既枯矣,只当补养阴气,使其血充。若勉强通之,则枯愈枯,不危何待耶。
一、通经丸∶若脾胃无亏,暴怒气逆,或生冷所伤,阴血凝滞,月经不通者,宜暂用之。若脾胃虚弱,不能生血者,宜用六君、当归。若因脾胃郁火,内耗其血者,宜用归脾汤。若因肝脾郁怒而月经不通者,宜用加味归脾汤。若因肝脾虚热,血伤而月经不通者,宜用加味逍遥散。
一、艾附丸∶若脾胃虚寒,阴血不足,气逆发热,月经不调,或胎气不安者,暂宜用之。若肝肾亏损,阴虚发热,月经不调;或崩漏带下;或便血吐衄,小便淋涩;或晡热内热,寒热往来;或盗汗自汗,不时倏热,宜用六味丸。若兼脾气不足,饮食少思者,佐以六君子。
一、四物汤∶若脾经血燥发热,或月经不调,宜暂用之。若因脾经虚热,肝经怒火所致,宜用四君子,佐以加味逍遥散。若因脾经气虚血弱,兼晡热内热,宜用八珍汤加柴胡、丹皮。若因元气下陷而致诸症,宜用补中益气汤。
一、人参橘皮汤∶若胎前气痞痰滞,作呕不食者,宜暂用之。若脾胃气虚,胸膈痞胀,痰停作呕,饮食少思者,宜用半夏茯苓汤。若因怒动肝火,克制脾土而致前症,宜用六君子加柴胡、山栀、枳壳。脾胃虚寒者,用六君子加木香、砂仁。内半夏治脾胃虚寒诸证,尤当用之。
一、紫苏顺气饮∶若胎动不安,元气无亏者,宜暂用之。若因脾气虚弱者,宜用六君子加紫苏、枳壳。
郁结伤脾者,宜用四君子加柴胡、山栀、苏梗。郁怒伤肝脾者,用六君子加柴胡、黄芩、枳壳。
一、四物胶艾汤∶若内热胎痛,下血不止,宜暂用之。若因肝经风热而下血者,宜用防风黄芩丸。若因肝火血热,宜用加味逍遥散,若因脾经郁火,宜用加味归脾汤。若因脾气虚陷,宜用补中益气,倍加升麻、柴胡。若因事下血,宜用八珍汤加胶、艾。
一、黄芩、白术二味,为安胎之药,若脾胃蕴热,中气无亏者,暂宜用之,凡属脾胃虚痞,饮食少思,或泄泻呕吐面色萎黄,肢体倦怠者,宜用六君子汤。
一、达生散∶若浓味安逸者宜用,若刍荛劳役者不宜用。
一、小续命汤∶若外中风邪,腰背反张,筋脉螈者,宜暂用之。若产后失血过多,阳火炽盛,虚热生风者,宜用八珍汤加钩藤、丹皮;如不应,当用四君子汤加当归、丹皮、钩藤。若阳气脱陷者,宜用补中益气汤;如不应,加附子。气血败者,宜用十全大补汤;如不应,急加附子,亦有生者。
一、泽兰汤∶若产后恶露腹痛,胸满少气,宜用之。若体倦面黄,食少少寐,而恶露不止,宜用加味归脾汤。若气血虚损,而恶露上攻,先用失笑散,后用八珍汤,禁用黑神散、夺命丹之类。
一、产后口鼻起黑气,鼻衄者,是胃气虚败而血滞也,急用二味参苏饮,多有生者。
张子和曰∶带脉起少腹侧,季胁之端,环身一周,如束带之于身。与冲、督、任三脉,同起而异行,一原而三歧,皆络带脉。冲、督、任三脉,皆统于篡户,循阴器。冲、督、任三脉以带脉束之,因余经上下往来,遗热于带脉之间。热者血也,血积多日不流,火则从金之化,金则从革而为白,乘少腹间冤热,白物滑溢,随溲而下,绵绵不绝,多不痛也。或有痛者,则壅碍,因壅而成痛也。《内经》∶少腹冤热,溲出白液。冤者,屈滞也。病非本经,为他经冤抑而成此疾也。
朱丹溪曰∶带下,赤属血,白属气。主治湿痰为先。漏与带俱是胃中痰积流下,渗入膀胱,无人知此。
只宜升提。甚者上必用吐法,以提其气。下用二陈汤加苍白术,仍用丸子。
又云∶赤白带下皆属血,出于大肠小肠之分,肥人多是湿痰,海石、半、星、苍术、柏、川芎、椿皮、青黛。瘦人白带少,多是热,以炒柏、滑石、椿皮、川芎、海石、蛤粉。罗先生法∶或十枣汤,或伸佑丸,或玉烛散,皆可服。但实者可行,虚者不可峻攻。血虚者加减四物。气虚者,参、术、陈皮,间服之。湿胜者,用固肠丸。相火动者,于诸药中少加黄柏、滑石。滑者加龙骨、赤石脂。滞者加葵花。性躁者加黄连。痰气带下者,苍术、香附、滑石、蛤粉、半夏、茯苓,丸服。寒月少加干姜。临机应变。必须断浓味。
薛立斋曰∶赤白带下,徐用诚先生云∶前证白属气而赤属血,东垣先生云∶血崩久则亡阳。故白滑之物下流,未必全拘于带脉,亦有湿痰流注下焦,或肾肝阴淫之湿胜,或因惊恐而木乘土位,浊液下流,或思慕为筋痿。戴人以六脉滑大有力,用宣导之法,此泻其实也。东垣以脉微细沉紧,或洪大而虚,用补阳调经,乃兼责其虚也。
丹溪用海石、南星、椿根皮之类,乃治其湿痰也。窃谓前证皆当壮脾胃、升阳气为主,佐以各经见证之药。色青者属肝,小柴胡加山栀、防风。湿热壅滞,小便赤涩,用龙胆泻肝汤。肝血不足,或燥热风热,用六味丸。
色赤者属心,用小柴胡加黄连、山栀、当归。思虑过伤,用妙香散等药。色白者属肺,用补中盖气加山栀。色黄者属脾,用六君子加山栀、柴胡;不应,用归脾汤。色黑者属肾,用六味丸。气血俱虚,八珍汤。阳气下陷,补中益气汤。湿痰下注,前汤加茯苓、半夏、苍术、黄柏。气虚痰饮下注,四七汤送六味丸。不可拘肥人多痰,瘦人多火,而以燥湿泻火之药轻治之也。
薛立斋医案
一孀妇,腹胀胁痛,内热晡热,月经不调,肢体酸麻,不时吐痰。或用清气化痰,喉间不利,带下青黄,腹胁膨胀;用行气之剂,胸膈,不利,肢体时麻。此郁怒伤损肝脾,前药益甚也。朝用归脾汤,以解脾郁、生脾气;夕用加味逍遥散,以生肝血、清肝火。兼服百剂而安。
一妇人,疟久,兼之带下,发后口干倦甚。余用七味白术散加麦冬、五味,作大剂,煎与恣饮,再发稍可,乃用补中益气加茯苓,半夏,十余剂而愈。
一妇人,吞酸胸满,食少便泄,月经不调,服法制清气化痰丸,两膝渐肿,寒热往来,带下黄白,而青体倦。余以为脾胃虚,湿热下注,用补中益气,倍用参、术,加茯苓、半夏、炮姜而愈。若因怒,发热少食,或两腿赤肿,或指缝常湿,用六君加柴胡、升麻,及补中益气汤。
一妇人,年逾六十,带下者白,因怒胸膈不利,饮食少思,服消导利气之药,反痰喘胸满,大便下血。
余曰∶此脾虚亏损,不能摄血归原也。用补中益气汤加茯苓、半夏、炮姜四剂,诸症顿愈,又用八珍汤加柴胡、山栀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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