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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养生,百病不愁
余既为吕君村作传。从其子小茂才索君遗箸。得内经要论一卷。伤寒寻源三卷。受而读之。因忆与君交念年。辄能仿佛君况。君治病之暇。好饮酒。善弈棋。余常过君。几上纵横残帙。一编烂然。则所箸伤寒寻源也。床头越酿一瓮。旁几楸枰一奁。二弈友见客至。辄避去。窗半破。风吹有声。短童发.侍侧室中。懒不治。日惟孜孜箸书。是三卷。上下二卷皆成书。中卷详诸证候。犹有未备。盖未竟作也。君之驱使草木。如其弈下子。无一闲着。而其嗜医。殆甚于其嗜酒。技也而进于道宜哉。夫三坟言道。书阙有间唐令列医学付之执技之流。荐绅先生罕言之。去古日远。说益淆杂。人命至重。可为寒心。君是书庶不背古亟为检校以行于世。要论一卷。尚俟续刊。
咸丰甲寅长夏吴县潘遵祁识。
医学始于内经。而仲景伤寒论。实为羽翼内经之书。内经阐发天人奥旨。非寻常能测其涯。仲景就人一身之表里腑脏。推阐阴阳。搜抉病机。此以人道合天道。使学人有切实下手工夫。不止为伤寒立法也。而其书以伤寒命名者。盖以病之最繁而善变者莫如伤寒。伤寒及杂证。
总在六经上辨认。能解得六经辨证之法。虽繁剧如伤寒。尚不为多岐所眩。而杂症即一以贯之。故学医者必从此问津。乃不迷于所行。惜其书散亡于兵燹之余。经王叔和裒辑成帙。后之学人墨守叔和序例之说。以为凡伤寒之病。多从风寒得之。殊不知伤寒不必尽属寒因。若风若湿若温若热。皆统辖于伤寒二字内。仲景大法井井。本有矩可循。特以序次错综。必待善悟者触类旁通。方能得其神髓。浅尝之辈。未经深求。于是执麻黄桂枝治风寒之成法。
而概施之于温热病误矣。及其既误。遂谓仲景之法。宜于风寒不宜温热。于是谈温热者接踵而起。补方造论。非无可采。然舍仲景而言温热。究属一家之论。必仍向仲景讨根源。而伤寒之面目始全。(仆)究心仲景书二十余年。差有心得。因将仲景引而不发。言下跃如之旨。
一一拈出。分为三编。首编辨明风寒湿温热源流。及六经种种辨证诸法。次将各证辨别疑似。疏为中编。后将制方精义。疏为下编。探历圣之渊源。综诸家之得失。理必求其至当。言匪涉于无稽。仲景自序有云。若能寻余所集。虽不能尽愈诸病。庶可以见病知源。爰名是编曰伤寒寻源。俾及门诸子得藉是以为读仲景书之津梁。于医事亦不无小补云。
道光三十年岁次庚戌冬日钱唐吕震名撰
万病莫逃于伤寒。伤寒之祖。断推仲景。而后人辄议仲景之书。详于风寒。略于温热。
予谓此非惟不知仲景。并亦不知伤寒。按仲景本素问及八十一难等书而作伤寒论。考难经云。伤寒有五。一曰中风。二曰伤寒。三曰湿温。四曰温病。五曰热病。其所苦各不同形。既曰伤寒有五。则伤寒只属病之总名。而五者之中。病又不专属寒因。若风。若湿。若温。若热。
同隶伤寒有五条下。仲景作书而以伤寒命名者。义取诸此。今从仲景原文。反复互勘其实仲景大法。合之难经伤寒有五之例。若合符契。其法总从太阳病辨起。如所云太阳病发热汗出恶风脉缓者。名为中风。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重呕逆。脉阴阳俱紧者。
名曰伤寒。太阳病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太阳病关节疼痛而烦。脉沉而细者。此名湿痹。太阳中热者是也。其人汗出恶寒身热而渴也。以此分发难经伤寒有五之例。界划分明。仲景伤寒论。此伤寒字即难经伤寒有五之伤寒。而伤寒类中专有一种太阳病。或已发热。
或未发热。必恶寒体重呕逆。脉阴阳俱紧者。独名之曰伤寒。此外若风若湿若温若热。同属伤寒之类而各异其名。欲识伤寒之病。须先定伤寒之名。语云名不正则言不顺。故予急正其名以冠于篇首。
仲景伤寒论。本散亡之余。王叔和编辑成帙。观其序例云。搜采旧论。录其对病真方。拟防世急。此非仲景原本可知矣。然则仲景之书。赖叔和而传。叔和之名。亦赖仲景而传。后之编次伤寒者不下数十家。徒相争于篇次之间。纷如聚讼。究之吾辈读书。苟能深明其义理。
奚必相争于篇目。独其序例诚有可訾。前明方中行仅从削去。至国朝喻嘉言程郊倩始痛加贬驳。虽立言未免过激。然以余平心而论。叔和传书之功。诚不可没。其序例之可议者。内如所陈温热异气。拉杂不清。至如以时论病。以日分经。与夫先汗后下之法。实与本论多相矛盾。反将仲景之圆机活法。说成呆相。予非敢轻诋前贤。乃沿此说者。其祸至今而未有已。
故不得不为之辨。辨在后篇。
天有四时以布五运而分六气。人身应之。则有六经以分主五行。人在气交之中果能奉若天道。御气调神。则寒暑温凉。亦自循乎天地自然之令气。何至于病。惟逆之而病生焉。则言病当穷乎人事之变。故仲景但就人身表里腑脏上审其所犯者何证。即知六气中之病属何气。六经中之病在何经。因其证之异同而病名斯定焉。其辨证之法。如同一太阳病而以证之有汗无汗。脉之浮缓浮紧。分别风与寒。又以口之渴与不渴。分别风寒与温,同一渴而又以恶寒不恶寒。分别温与热。至于传变之后。或出表。或入里。剖晰毫芒。随证通变。又施种种误治救逆之法。何等精细。何等圆活。今乃谓冬月中而即发者。名为正伤寒。春为温。夏为热。
不惟仲景论中并无此语。且如执是说。则冬月中岂无患太阳病发热而渴者乎。夏月中岂无患太阳病恶寒无汗者乎。将安所适从乎。岂一时之中。只许人生此一病。不许更生他病乎。此说实倡自叔和之序例。而疑团至今未破。故予亟打破此机关。为千百年来一扫魔障。
子谓伤寒有五。其辨证先从太阳病辨起。而病正有不必尽从太阳起者。且即从太阳起而亦有传有不传。仲景以病静者为不传。若传胃者不复更传。即传经之中。亦不能泥定太阳之后。
必传阳明。有由太阳而径传少阳者。有由太阳而径传三阴者。有由太阳不传阳明而传太阳之府者。且传府之中。有传气分者。有传血分者。又有病不起于太阳。由阳明而太阳者。由少阳而太阳者。更有直中阴经者。有由阴而还返于阳者。有阴阳分传者。有阳证似阴者。有阴证似阳者。种种变化。更仆难数。总不能以日数为拘。只宜在表里腑脏上探消息。如一二日即见里证。断无发表之理。五六日仍见表证。断无攻里之理。里证急于表证者。
先治其里。后治其表。表证急于里证者。先治其表。后治其里。仲景论中朗若列眉。能解此活变之法。则先汗后下之邪说。更不烦言而知其谬矣。
陶氏之学。盛行于世久矣。人谓仲景之学。得陶节庵而始彰。吾谓仲景之书。得陶节庵而遂废。非苛论也。节庵毕生精神。致力于仲景伤寒论。非不费一番苦功。而卒为王叔和所掩。故其论伤寒仍指为冬月正病。以桂枝麻黄二方。专为冬月正伤寒说法。此外论温论热。仍按节气论病。此仍沿序例之说。而于伤寒开手辨证功夫。尚未透彻。至其六经分证。牵入内经热病法。与仲景伤寒法。一并砌入。混同无别。其论脉尤为可议。仲景识病大法。全凭脉证互参。方能谛实病因。论中辨脉平脉两篇。精微圆妙。非寤寐神游。焉能窥其奥。且其脉法之散见于六经篇中者。更当随证体认。节庵乃谓但凭浮中沉三部。及指下之有力无力。分别表里阴阳寒热虚实。殊不知此仅持脉之大纲。恶足以尽病情之变。而其尤悖谬者。谓小柴胡汤可以通治温疫时证。见热甚合解毒汤。不须论脉。此病定一七。或二三七。自然汗出身凉而愈。信如此言。更不必辨其何经何证。并不必再辨浮中沉三部之脉。并不必辨其脉之有力无力。但用一小柴胡汤。听其延久自愈。此说一开。病之轻者。延久始愈。病之重者。后救亦无及矣。乃此书偏盛行于后世者。皆由今人无不避难而趋易。得如此简便之法。谁不乐从。
而节庵自序。乃云后之同志。但须熟玩此书。不必集闲方而观别论。是分明教人以不必复读仲景书矣。试思仲景妙蕴。安能阐发得尽。纵日谆谆教人以宜学仲景。人犹畏难而思阻。今如集中所辑方论。即果搜剔无遗。亦只拾糟粕而遗神髓。何如汲汲直追仲景渊源。语云。
取法乎上。仅得乎中。欲学伤寒。舍仲景其谁与归。
凡发热必察其表里有无兼证。而后可穷其致热之因。其但发热而表里别无兼证者。此内伤发热。不在此例。所谓兼证者。以外兼头痛恶寒身疼腰痛等证。此邪在表者也。内兼烦渴胸腹痛不大便或下利等证。此邪在里者也。发热特其见端耳。必互勘明确。辨证方的。
凡发热必责重太阳者。以太阳属表。统司营卫。而为诸阳之主气。经云。阳者卫外而为固也。外邪之伤人。多由于卫之不固。故论外感病。必自太阳起。然太阳虽主表。而其根起于至阴。此实表里上下。互相呼应。故由太阳而阳明而少阳。以及三阴。皆互见发热证详列于后。
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不即发热也。其恶寒正发热之机也。论中所称为太阳病者。即指此脉此证而言。他经皆仿此。
太阳中风。发热有汗。其脉浮缓。风则伤卫。宜桂枝以解肌。太阳伤寒。发热无汗。其脉浮紧。寒则伤营。宜麻黄以发汗。然桂枝证全在热稀粥以助药力。取其微似有汗。不可令如水流漓。至麻黄证始取大发其汗。此麻黄桂枝分治风寒。截然二法。不能混同施治。其或风寒两伤。营卫同病。经云。太阳中风。脉浮紧。发热恶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烦躁者。
大青龙汤主之。又云。伤寒脉浮缓。身不疼。但重。乍有轻时。无少阴证者。大青龙汤发之。盖中风脉宜浮缓。而反见浮紧之脉。伤寒脉宜浮紧。而反见浮缓之脉。即易桂枝麻黄之成法。而主用大青龙汤大发其汗。此仲景治风寒之法。成方具在。而或谓仲景之法。详于风寒。略于温热。此大不然。仲景于风寒之外。特揭明太阳病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此其辨证最要之诀。所以与风寒异者。全在渴不恶寒四字。风寒发热。必兼恶寒。今不恶寒。此宜辨者也。风寒发热。口全不渴。必待传变之后。口始作渴。今病初起即渴。此又宜辨者也。又有所谓湿温者。经云湿家之为病。一身尽疼。发热。身色如似熏黄。又云。太阳病。关节疼痛而烦。脉沉而细者。此名湿痹。此仲景但言湿不言温也。而以论中所列种种湿证。加以发热而渴不恶寒。则湿温之情状。自可比类而得。至于热病。仲景明云太阳中热者是也。其人汗出恶寒身热而渴也。此与温病同一口渴。而病恶寒。温病不恶寒。又自有别。仲景处以人参白虎汤。则不惟有其法而并有其方矣。此太阳病初起发热辨证之大法。乃伤寒切实下手工夫。
有谓翕翕发热者。但表不里也。有谓蒸蒸发热者。自里而表也。太阳主表。其发热必兼头项强痛身疼痛等证。此皆太阳之部署。纯乎表者也。至阳明发热。则兼有烦满口渴等证。少阳发热。则兼有胸胁满痛口苦喜呕等证。而其脉皆主浮。太阳之脉。或浮缓。或浮紧。阳明之脉浮大。少阳之脉浮弦。若脉沉而不浮。三阴证中。亦互见发热证。其发热同而所以致热之因不同。不得以发热为邪在表。概从太阳发表例施治。
阳明发热。与太阳异者。经云。阳明病外证云何。答曰。身热。汗自出。不恶寒。反恶热也。盖始则恶寒发热。今恶寒自罢。虽汗出而热仍不解者。即转属阳明之候。当此时。无论风寒暑湿。所感不同。而同归火化。阳明病。仲景有发汗之禁。而治法宜分经府。其热虽甚而尚在于经者。宜以甘寒直撤其热。如经云。伤寒若吐若下后。七八日不解。热结在里。表里俱热。时时恶风。大渴。舌干燥而烦。欲饮水数升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是也。其邪已入腑而犹汗出发热者。如经云。太阳病三日。发汗不解。蒸蒸发热者。属胃也。调胃承气汤主之。又云。阳明病发热汗多者。急下之。宜大承气汤是也。
少阳发热。仲景亦申发汗之禁。少阳病本主往来寒热。而亦有发热属少阳者。必兼胁下满心烦喜呕诸证。且其脉必弦。故经云。伤寒四五日。身热恶风。颈项强。胁下满。手足温而渴者。小柴胡汤主之。又云。伤寒发热。汗出不解。心下痞硬。呕吐而下利者。大柴胡汤主之。
盖胁痛呕渴。已明见少阳之半里证。虽发热表证未除。不得从太阳发表之例。而当以大小柴胡汤。半表半里治之也。又曰。伤寒脉弦细。头痛发热者属少阳。少阳不可发汗。发汗则谵语。此属胃。胃和则愈。胃不和则烦而悸。盖弦为少阳之定脉。细则邪不在表。仲景恐人以头痛发热。误为太阳证。故明指之曰此属少阳。而又申言之曰。少阳不可发汗。其所以辨其发热之属少阳者。前二条以证辨。此一条以脉辨也。
太阴发热者。其脉不浮而沉。而更兼吐利腹痛诸证。经云。病发热恶寒头痛身疼吐下者。此属何病。答曰。此名霍乱。霍乱自吐下。又利止复更发热也。吐利本太阴病。利止复热者。
阴病转阳也。既已转阳。其脉当浮。故又曰。太阴病脉浮者可发汗。宜桂枝汤。吐下之后。
津液已伤。复又往往口渴发热。故又曰。霍乱头痛发热。身疼痛。热多欲饮水者。五苓散主之。寒多不用水者。理中汤主之。此与阳经之发热。治各不同也。
少阴病发热。最易与太阳牵混。故仲景于大青龙证。必辨其无少阴证者。方取大发其汗。
而又申言之曰。少阴病。脉沉细数。病为在里。不可发汗。又曰。少阴病脉微不可发汗。亡阳故也。则少阴之不可发汗明矣。阴病必当转阳。故曰少阴病。吐利。手足不逆冷。反发热者不死。盖太阳寒水之气。与少阴君火。相济为用。此之吐利。少阴为寒所抑。兹得阳热之气。
而其气还返于太阳。故反发热不死也。然何以辨其为少阴之发热也。经云。少阴之为病。脉沉细。但欲寐也。沉细为少阴之定脉。但欲寐为少阴之定证。且太阴病吐利。手足自温。此则手足逆冷。更加之以恶寒身蜷。其甚者厥冷无脉。又或咽痛烦躁便脓血种种危证。死生呼吸。盖因少阴肾藏。分发水火。为先天根本。故其病情寒热错杂。变幻不测有如此。至发热则阴寒之中。犹寓阳热之气。而强责少阴汗者。将其人之根本先拔。至于下厥上竭则难治矣。其有寒邪直犯少阴。而即发热者。如经云少阴病。始得之。反发热脉沉者。麻黄附子细辛汤主之。又曰。少阴病。得之二三日。麻黄附子甘草汤微发汗。以二三日无里证。故微发汗也。盖必以附子镇摄肾中真阳。俾根本先固。而后可以引邪外出。此于微发汗之中。而仍寓不发汗之义也。厥阴发热者。以其人厥与热之多少。辨病之进退。厥阴者。两阴交尽之名。然阴尽之中。实寓阳生之义。故其时阴阳不相顺接便为厥。厥热相等。其病可愈。厥多热少。此为病进。热多厥少。此为病退。所谓厥者。手足逆冷是也。逆甚而至于冷过肘膝。则不名曰逆冷而直名曰厥。此时正藉发热为一线生阳可续。故发热为病欲愈之机也。
故曰伤寒先厥。后发热而利者。必自止。又伤寒热少厥微。欲得食者。其病为愈。若发热下利至甚。厥不止者死。又伤寒六七日不利。便发热而利。其人汗出不止者亦死。要知发热之后。
其脉必不沉而浮。乃为阴病转阳之真候。故曰脉微浮为欲愈。不浮为未愈。此又与少阴发热同一义也。
伤寒之脉。始终一以静为主。故经云。伤寒二三日。脉若静者为不传。若脉数急者为欲传也。
内经云。汗出而脉尚躁盛者死。是始热以脉静为易愈。而传变之后。又必以脉静为真愈之候。凡病之自表而里者。以太阳为始。病之由里而表者。以厥阴为始。太阳虽主表。而其脉连于风府。其根起于至阴。又与少阴为表里。仲景慎重不敢妄发其汗者以此。三阴病固不宜发汗。即三阳经发热。其致热之因。又不全属太阳。如病起发热。即兼口渴汗出大便闭等证。
此由阳明而太阳者也。又如病起发热。即兼喜呕胸胁满痛等证。此由少阳而太阳者也。皆不得借口于伤寒一日。太阳受之。概与发表也。
大约温热病起于阳明者居多。至湿温病。其邪伏于募原。募原属半表半里。故其发热每兼胸痞腹满烦渴不大便等证。加以骨节烦疼。舌胎如积粉。其病先犯少阳与太阴。
而内连于胃府。外溢于太阳。湿家本自易汗出。尤不可重发其汗也。至所谓异气者。非于六气之外。别具一气。盖六气本天地自然之令气。因其气之偏胜。而酿为厉气。故其病沿门传染。长幼相似。乃称曰疫。而治法仍不离乎六气之中也。
有病已愈而复又发热者。此名遗热。由于起居饮食之不慎。凡病后饮食。最宜清淡。使胃中津液渐复。邪气全尽。自然健啖。而世俗每饫肥鲜。兼之喜投补益。皆所不宜。故内经曰。
病热少愈。食肉则复。多食则遗。此其禁也。然其热之复发。亦有虚有实。故内经云。视其虚实。调其逆从。可使必已矣。至仲景食后劳复。以及大病瘥后。种种各法。载明论中。更不待他求矣。
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是恶寒乃太阳病一定之证。始而恶寒。继且发热矣。
其恶寒与发热相兼。非如寒热往来之热时自热。寒时自寒也。所谓身大热而不欲去衣者此也。凡风寒客于营卫之中。而洒淅恶寒者。其脉必浮。浮为在表。故曰恶寒者表未解也。虽里证悉具。而表未解。不可攻里。必俟外解已。乃可攻也。若太阳病传入阳明者。则恶寒将自罢。即汗出。而不恶寒。反恶热矣。此太阳病初起发热恶寒之大概也。恶寒属表者脉必浮。其有不浮而沉者阴病也。经云。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发于阳者病在表。宜解表为主。发于阴者病在里。宜温里为主。若阴病而误发其汗。则阳亡之变。顷刻即至矣。阴病恶寒。以手足温者易治。手足逆冷者难治。故经云。少阴病恶寒而蜷。
时自烦。欲去衣被者可治。又曰。少阴病恶寒身蜷而利。手足逆冷者。不治。又曰少阴病下利。若利止恶寒而蜷卧。手足温者可治。此其义也。
恶寒属表者。在未汗以前。是谓表实。若既发汗之后。当不恶寒矣。而反恶寒者。则又不属实而属虚。故经云。发汗病不解。反恶寒者。虚故也。芍药甘草附子汤主之。盖以芍药甘草两和营卫。而必藉附子以温经。则同一恶寒。而未汗以前。与既汗以后。又各不同如此。
更有里热郁盛。致阳气不得宣泄。而外恶寒者。此即内经所谓诸病恶寒。皆属于火者是也。
辛温发表。大属非宜。而表阳被遏。其脉又多沉。与阴病相似。而又不可误于温里。其外显假寒。内实真热。一经误用。反掌生杀。其辨之之法。则不以脉辨而以证辨。盖风寒之邪。
未经入里。口中必和。此则口中先干。其舌上燥白如积粉。甚或兼黄黑色。胸膈痞满。不大便。或下利如深酱色。其兼厉气者。口中必有秽气。此即热甚阳郁之候。治宜宣发伏邪。使里气通而郁阳发。则恶寒自罢。反大热而烦渴矣。然热作之后。人皆信为热。而当恶寒时。鲜有识其为热者。不可不细心体认也。
又有背恶寒者。夫恶寒则一身皆恶。何以止称背恶寒。内经云。人身之阴阳。腹为阴。
背为阳。背者胸中之府。诸阳受气于胸中,而转行于背。阴寒之气盛。阳虚不足御之。则背为之恶寒。经云。少阴病一二日口中和。其背恶寒者当灸之。附子汤主之。论中口中和三字。最宜着眼。惟其口中和。故可放胆用附子。又或乘阴气不足阳气内陷入阴中。而不转行于背。
则背亦为之微恶寒。经云。伤寒无大热。口燥渴。心烦。背微恶寒。白虎加人参汤主之。二者治法天渊。于何辨之。亦辨之于口之渴与不渴而已矣。
恶风与恶寒异。恶寒者。不待风而自寒。虽置之密室之中。帏帐之内。甚至覆被向火。
而犹不能禁其寒也。恶风者。风至斯恶。一居密室之中。帏帐之内。而即坦然自若矣。故恶寒者未有不恶风。而恶风者不必皆恶寒。恶风属表者。风邪客于卫也。经云。太阳病。发热汗出。
恶风脉缓者。名曰中风。又云。太阳中风。啬啬恶寒。淅淅恶风。翕翕发热。鼻鸣干呕者。桂枝汤主之。此有风者必恶风也。而寒邪亦有恶风。以有汗无汗为辨。经云。太阳病。头痛发热。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而喘者。麻黄汤主之。此太阳病初起风寒异治不易之定法。其有太阳病循经下入。其势未趋入阳明。而犹恋于太阳之表。致头痛已瘥。恶风仍在者。
如经云。太阳病。项背强KTKT。无汗恶风者。葛根汤主之。又云。太阳病。项背强KTKT反汗出恶风者。桂枝加葛根汤主之。则仍以有汗无汗为辨也。亦有太阳病其势径趋入少阳。而恶风证仍未罢者。经云。伤寒四五日身热恶风。头项强。胁下满。手足温而渴者。小柴胡汤主之。是其里证已具。而恶风为表未解。故以半表半里治之也。盖恶寒有属于阳者。有属于阴者。恶风则主表而专属于阳。此皆治表之大略也。
其有发汗太过。致漏不止而恶风者。经云。太阳病发汗。遂漏不止。其人恶风。小便难。四肢微急。难以屈伸者。桂枝加附子汤主之。盖汗出既多。即召亡阳之变。故于桂枝汤中加附子以扶阳固卫。同一恶风。而前宜和卫以解肌。此宜固卫以实表。其治法又各不同矣。
更有里热炽甚。而外反恶风者。经云。伤寒若吐若下后。七八日不解。热结在里。表里俱热。时时恶风。大渴。舌上干燥而烦。欲饮水数升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盖必直撤其热。则表里俱和。而恶风自止。又非解表所能愈也。又有风湿相搏而外恶风者。经云。风湿相搏。骨节烦疼。掣痛。近之则痛剧。汗出短气。小便不利。恶风不欲去衣。或身微肿者。甘草附子汤主之。其所谓湿。盖寒湿。非湿热也。寒湿之内郁者。自里而搏乎表。风邪之外入者。自表而搏乎里。其相搏在骨节之间。则阳气被遏。遂恶风不欲去衣。必以甘草附子汤宣达阳气。则风与湿俱去。痛止而恶风自罢矣。
潮热者。不恶寒。但恶热。其来如潮之至。不失其时。谓之潮热。其证属里而不属表。
凡恶寒发热属太阳。至少阳则往来寒热。此之潮热则属阳明。往往发于日晡。日晡未申之时。阳明居中土。王于未申。邪入中土。无所复传。
故郁为实热。随王而潮。经云。日晡所发潮热者。属阳明也。惟其属阳明。则胃实为可下之证。故曰潮热者实也。
潮热固可下而下法要有次第。经云。太阳病三日。发汗不解。蒸蒸发热者属胃也。调胃承气汤主之。此因胃已实而热未潮。故但用调胃承气。微利之而已。又云。阳明病脉迟。虽汗出不恶寒者。其身必重。短气腹满而喘。有潮热者。此外欲解可攻里也。手足然汗出者。此大便已硬也。大承气汤主之。若汗多微发热恶寒者。外未解也。其热不潮。未可与承气汤。若腹大满不通者。可与小承气汤。微和胃气。勿令大泄下。按三承气俱用大黄。大承气重用枳朴。兼以芒硝。上承邪热而下。用以攻坚破结。荡涤肠胃。乃峻下之剂。小承气去芒硝而轻用枳朴。止取通利肠胃。其下较轻。调胃承气。佐以甘草。又于下中兼和。
三承气各有所主。仲景下法。不敢妄施。其慎细如此。又云。太阳病。重发汗而复下之。舌上燥而渴。日晡小有潮热。从心下至少腹。硬满而痛不可近者。大陷胸汤主之。夫病至心下及少腹硬满而痛不可近。则势已剧甚。此又非大承气所能胜任。宜兼破胸膈之结。以下通于肠胃。则必主以大陷胸汤而无疑矣。
其有阳明病潮热未去。而已趋入少阳者。经云。阳明病。发潮热。大便溏。小便自可。胸胁满不去者。小柴胡汤主之。此非小柴胡汤之能治潮热也。胸胁满不去。已具少阳证。且大便已溏。虽潮热未罢。未可再攻也。
更有瘅疟者。但热不寒。发作有时。此亦阳明经热。其热止在于经。未入于府。且病不从伤寒来。故名之曰瘅疟。仲景不立方。而但曰以饮食消息之。
要之甘寒彻热。与治阳明经热同法也。
寒热往来者。主半表半里。其病属少阳。盖少阳当阴阳出入之枢。邪至其地。与正气相争。相争则寒。争胜则热矣。此与恶寒发热有别。恶寒发热者。寒热互见。此则寒时自寒而不见热。热时自热而不见寒也。又与寒热如疟者有别。寒热如疟者。作止有时。此则寒已而热。热已而寒。一日三五发。甚者十数套。与疟状有以异也。小柴胡汤专治往来寒热。盖以柴胡治半表。半夏治半里。黄芩生姜交除寒热。而加以人参甘枣扶正逐邪。盖病至少阳。发汗攻里。皆所不宜。故以是为和解之剂。乃少阳病之定法也。
小柴胡汤主治往来寒热。人皆知之。此特半表证。而半里证。人多忽焉不讲。所谓半里者。如口苦心烦喜呕胸胁满痛之类是也。凡邪从太阳而来。其人仍发热。而少阳半里证已见。虽未往来寒热。即当从少阳和解。如经云。伤寒四五日。身热。恶风。颈项强。胁下满。手足温。
而渴者。小柴胡汤主之。又云。伤寒后六七日。发热。微恶寒。支节烦疼。心下支结。外证未去者。柴胡桂枝汤主之是也。至少阳病。来路自太阳。而其去则入阳明之府。其来自太阳者。如经云。伤寒五六日已发汗而复下之。胁满微结。小便不利。渴而不呕。往来寒热心烦者。
此为未解也。柴胡桂枝干姜汤主之是也。其欲入府而犹未入者。如经云。伤寒十余日。热结在里。复往来寒热者。与大柴胡汤是也。
寒热往来。属半表半里证。然有由表而里者。又有由里而表者。不可不辨也。大凡风寒之邪。多自表而里。湿热之邪。多自里而表。风寒法。仲景论中详矣。至湿热之邪。伏于募原。
其起病即见呕渴。胸腹满。不大便诸里证。及其发热。往往热已而寒。寒已而热。此其里证重于表证。宜察其里证之轻重。使里先和。则表自解。盖病自里而表。少阳正当往来出入之界。故其始往来寒热。继则热多寒少。再则但热不寒。至昼夜壮热。而谵妄烦渴毕见。此病之由轻入重也。至于由重出轻。则必使谵妄烦渴诸里证先罢。身热渐和。
其时邪气已退。正气未复。又复相争而为往来寒热。此乃病出入之大机。而前之寒热往来为病进。后之寒热往来为病退。总视其里证之轻重有无为据也。其有邪气全退。表里俱和。而仍寒热未去。往来如疟者。此因正气未复。宜调其饮食。和其营卫。自然渐愈。切不可骤与峻补。恐余邪为恋。反增其害矣。
又伤寒往来寒热。与疟相似而实非。凡疟当未作之时。饮啖如平人。至疟作而始作。此则默默不欲饮食。兼有口苦心烦喜呕胸胁痛诸里证。以此为辨。
桂枝(三两去皮)芍药(三两)甘草(二两炙)生姜(三两切)大枣(十二枚擘)上五味。咀。以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去滓。适寒温服一升。服已。须臾啜热稀粥一升余以助药力。温覆令一时许。遍身微似有汗者益佳。不可令大汗如水流漓。病必不除。
若一服汗出。病瘥。停后服。不必尽剂。若不汗重服。根据前法。又不汗。小促役其间。半日许令三服尽。若病重者。一日一夜服。周时观之。服一剂尽。病症犹在者。更作服。若汗不出者。乃服二三剂。禁生冷粘滑肉面五辛酒酪臭恶等物。此太阳中风主治之方也。经云。太阳中风。阳浮而阴弱。阳浮者。热自发。阴弱者。汗自出。啬啬恶寒。淅淅恶风。翕翕发热。鼻鸣干呕者。桂枝汤主之。卫强故阳脉浮。营弱故阴脉弱。卫本行脉外。又得风邪相助。
则其气愈外浮。阳主气。风为阳邪。阳盛则气易蒸。故阳浮者热自发也。营本行脉内。更与卫气不谐。则其气愈内弱。阴主血。汗为血液。阴弱则液易泄。故阴弱者汗自出也。啬啬恶寒。内气虚也。淅淅恶风。外体疏也。恶寒未有不恶风。恶风未有不恶寒。二者相因。所以经文互言之。翕翕发热。乃就皮毛上形容。鼻鸣。阳邪壅也。干呕。阳气逆气。太阳中风之病状如此。谛实此证。宜用此方。凡欲用仲景方。先须辨证也。
愚按本方主以桂枝者。以桂枝能入营而作汗。非徒取其能驱风也。辅以芍药者。以芍药能和营而息风。非徒取其能止汗也。桂枝得芍药。于发汗之中。仍寓敛液之义。芍药得桂枝。于益血之内。仍收化气之功。而桂枝又藉生姜之力。攘之于外。以导风邪之出路。芍药又得甘草大枣之力。安之于内。以断风邪之入路。凡读仲景方。宜深求制方之义。
再按仲景于桂枝汤一方。独自注云。桂枝本为解肌。解肌者。乃解肌表之邪。不使扰动营血。以是示微发汗于不发汗之中也。而要之桂枝本入营作汗之品。赖有芍药以收敛汗之功。今人误谓桂枝一味。能固卫而敛汗。失之远矣。观其服法云。服已须臾热稀粥一升。以助药力。温覆令一时许。遍身微似有汗者益佳。不可令如水流漓。此段斡旋之法。具有精义。热稀粥者。欲藉谷气以助营血而资其汗。若如水流漓。则营弱者益不能胜。故曰病必不除。此中用法之妙。全在营卫强弱上讨消息。处桂枝汤方者。先须参透此一关。
再按经文云。太阳病。头痛发热汗出恶风者。桂枝汤主之。此与前条太阳中风阳浮阴弱一段大同小异。何所取而重叠其文耶。殊不知彼条言太阳中风。乃昭揭中风之病状而示之以主方。
此条浑言太阳病。则如所云头项强痛恶寒。乃中风伤寒公共之太阳病。即如本条之头痛发热恶风。亦太阳中风伤寒之公共证。更何所辨而知其孰宜麻黄孰宜桂枝耶。其关键全以汗出为辨。汗出便是桂枝的对之证。若汗不出而发热脉浮紧者。是麻黄汤证。误用桂枝之辛热。而益以芍药之酸收。
则寒邪凝结。漫无出路。变证蜂起。即显犯桂枝之大禁矣。此仲景教人辨证之法也。
桂枝汤有禁用三法。用桂枝者不可不知。其一曰。桂枝本为解肌。若其人脉浮紧发热汗不出者。不可与也。夫脉浮紧发热汗不出。是寒伤营之脉证。宜麻黄汤主治。脉浮缓发热汗自出。
是风伤卫之脉证。宜桂枝汤主治。今见寒伤营之脉证。即不得主用风伤卫之治法。以其同见头项强痛恶寒之太阳病。同见浮脉。最易牵混。故重言之曰常须识此。勿令误也。不此之察而误用之。其人营气本实。邪无出路。不能外泄。势必上涌。又得辛热酸敛之性。怫郁其营中之血。不至吐脓血不止。故曰凡服桂枝汤吐者。其后必吐脓血也。至若酒客病不可与桂枝。得汤则呕。仲景即自注云。以酒客不喜甘故也。诸家皆以酒客胃中湿热素盛。故得之便满逆而呕。则由此而类推之。凡感外邪而中挟温热者。其不可乱用桂枝也审矣。予每见今人误认桂枝汤为敛汗之药。凡遇湿温风热等证。见其汗出热不解。竟敢恣用桂枝而无忌。此又仲景当日意料之所不及。用之贻误。不自咎其辨证之不清。反谓古方之难用。而鉴此者转引叔和桂枝下咽阳盛则毙之说。实其言以相戒。其亦勿思之甚也矣。
桂枝之禁例既明。则凡见头项强痛恶寒之太阳病。而汗出脉浮缓者。主以桂枝之解肌而无疑矣。解肌者乃解其肌表之邪。而仍欲使之微似有汗也。故经中又指桂枝曰发汗。欲发汗而仍不欲大发其汗。故又曰和。和则发汗之机必不迅。故他方皆刻期取效。而桂枝服后。病证仍在。仍宜作服。观其服法云。若一服汗出。病瘥。停后服。不必尽剂。若不汗重服。根据前法。又不汗。后服小促役其间。半日许令三服尽。若病重者。一日一夜服。周时观之。服一剂尽。病证仍在。更作服。若汗不出。
乃至二三剂。以是为调和营卫。解肌发汗。一定不易之法。但须辨证明晰。用当其病。即未遽效。仍堪复进。以视麻黄汤之大发其汗。固有间也。
再太阳病以风伤卫寒伤营二证。分主桂枝麻黄二法。其说始于许学士。而前明方中行及国朝如喻嘉言程郊倩辈。皆仍其说。唯柯韵伯谓桂枝汤一方。凡头痛发热恶风恶寒其脉浮弱汗自出者。不拘何经。不论中风伤寒杂病。咸得用此发汗。若妄汗妄下而表不解者。仍当用此解肌。推柯氏之意。盖以仲景于桂枝汤。散见于他经。而用之者亦多。故主论若此。而予就经文细绎之。如经所云伤寒发汗解半日许复烦脉浮数者可更发汗宜桂枝汤一条。柯氏殆据此以为伤寒亦宜桂枝之证。而不知经衣冠文物言伤寒发汗解。其用麻黄发汗可知矣。半日许复烦。脉转浮数。则因发汗之后。在外之风邪易袭。而在内之营气已伤。烦因心扰。数属阴虚。奚堪复任麻黄。其改用桂枝者。非太阳伤寒之宜桂枝。乃发汗后复烦脉浮数之的宜桂枝也。至阳明病之亦有用桂枝者。若经云阳明病。脉迟。汗出多微恶寒者。表未解。可发汗。宜桂枝汤是也。按阳明本自多汗。但不恶寒而恶热。今微恶寒。则太阳之表证未罢。亟当从太阳领出其邪。此又非阳明病之宜桂枝。乃太阳表未解之的宜桂枝也。且其下文又云。阳明病。脉浮无汗而喘者。发汗则愈。宜麻黄汤。合此二条观之。要知邪自太阳初入阳明。须察其邪自太阳中风而来。而中风证未罢。仍当从中风主治之法。邪自太阳伤寒而来。而伤寒证未罢。仍当从伤寒主治之法。益见桂枝麻黄。分主中风伤寒二证。为天然不易之定法矣。至三阴经本无发汗之例。虽太阴病有脉浮可发汗之条。亦非太阴病宜用桂枝。亦以脉浮自当发汗。而本方芍药生姜大枣。亦得资以奠安太阴。若谓妄汗妄下之后而表未解者。亦宜用此解肌。试思何谓妄汗。正谓桂枝证误用麻黄。麻黄证误用桂枝耳。且发汗后不可更用桂枝汤。下后不可更用桂枝汤。仲景设有明禁。其误下后间有宜桂枝者。亦须察其脉浮。其气上冲者。方可与之。若不尔者。不可与也。仲景经文。本自明白易晓。若如柯氏所云。则求之多歧。适以滋乱。转使后之学人。漫无头绪可寻。况风寒之邪。皆从太阳而入。太阳一经。实为伤寒家开手第一工夫。此等源头不清。开手便错。余故不惮援引经文。
以直破其惑。而临证处方。庶有把握。不致淆乱矣。
再按桂枝汤固为太阳初病时立法。而日久亦有宜用之者。总以外证未解为辨。至柯氏所指误汗误下两层。此恰浑举不得。自当分辨。盖误汗之后。即有亡阳漏风诸变。另有专方救逆。
虽仲景有伤寒大下后复发汗。心下痞。恶风者。表未解也。不可攻痞。当先解表之条。亦因下后发汗。其痞究从误下所致。又从恶寒上辨出表未解来。自当先解其表。表解乃可攻痞。
此外别无汗后复用桂枝明文。更有表里错杂之邪。宜先里后表者。若下利清谷。腹胀满。身疼痛者。则里证急而表证缓。又当先温其里。后攻其表。必俟下利止而身痛未休。再当消息和解其外。解外仍不离桂枝成法。此中出入变化。具有元机。全要平时体认经文。临病详参脉证。则一百一十三方。皆无误用。奚啻桂枝也。
再按桂枝固为太阳主方。而救逆之法。从此方变化者。无论增一味。减一味。其主治各不同。但就原方增减分两。即另立汤名。治证迥别。如本方加桂即名桂枝加桂汤。重加芍药即名桂枝加芍药汤之类是也。另宜逐方诠解。附于本方之后。而总以此方为祖。故以是冠一百一十三方之首。
桂枝汤方内。更加桂二两。成五两。上五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滓。
温服一升。
桂枝汤治太阳中风。乃两和营卫之圣药。今照原方加桂。便另立汤名。主治之病。迥然不同。
可见先圣立方之严。即分两亦不可苟也。经云。太阳伤寒者。加温针必惊也。又云。烧针令其汗。针处被寒。核起而赤者。必发奔豚。气从少腹上冲心者。灸其核上各一壮。与桂枝加桂汤更加桂。按奔豚乃少阴肾水凌心之证。何以主用桂枝太阳之方。盖太阳为诸阳主气。而行太阳之令者。心主是也。太阳伤寒。理应发汗。汗为心之液。全赖心主之一点真阳。以化气而逐邪。误用温针。则寒邪不外出而内入。内入则扰动心营。心阳受寒邪所迫。君主孤危。肾水得而乘之矣。核起而赤。心阳不能内固。色已外见。气从少腹上冲心。水邪上逆。真火将受其扑灭。故亟灸核上。先使温经而复阳。而方中重用桂枝者。以桂枝能直入营分。扶阳化气。
得此重兵以建赤帜。则君主得自振拔。而肾水自降。泄北补南。一举两得。此为制胜之师。
按此方加桂。或作桂枝外另加肉桂。但有成五两三字。当仍属桂枝。且此证本因太阳病误治所致。重用桂枝。正以一物而全收安内攘外之功。
于桂枝汤方内。加附子一枚。炮去皮。破八片。余根据前法。
此治汗出漏风之方也。经云。太阳病。发汗。遂漏不止。其人恶风。小便难。四肢微急。难以屈伸者。此方主之。按太阳病当取微似有汗者佳。不可令如水流漓。大发其汗。卫撤藩篱。营不能守。遂至漏不止矣。腠理既开。风无所御。而津液尽随阳气外泄。无复渗膀胱而柔筋脉。乃至小便难。四肢微急。难以屈伸。种种变证。皆因卫气撤护。致在内之津液。直趋于外。有莫御之势。亟当乘津液尚未全涸之时。固其卫气。使趋外之津液。还返于内。故主桂枝汤加附子。以固卫之法。为救液之法也。此证全是卫气外泄。津液内夺之象。而附子乃燥液之品。仲景偏用之救液。此何义也。盖卫阳将脱。非得附子之大力。必不能迅走卫分以回阳。今但使卫阳亟固。先断其外泄之路。则就吾身固有之津液。还返于内。阳回而津自复。更无藉他药生津润燥之力。此其立方之所以圣也。按此方之加附子。与亡阳证之用真武同义。喻嘉言曰。此阳气与阴津两亡。更加外风复入。与亡阳证微细有别。故主桂枝加附子。以固表驱风。而复阳敛液也。
芍药生姜(各一两)人参(三两)桂枝(三两去皮)芍药(四两)甘草(二两炙)人参(三两)生姜(四两)大枣(十二枚擘)上六味。以水一斗一升。微火煮取三升。去滓分温服。
经云。发汗后。身疼痛。脉沉迟者。此汤主之。身疼痛。表未尽也。脉沉迟。里已虚也。得之发汗之后。则营血亦微矣。故加芍药以益营血。加生姜以逐表邪。以其脉沉迟。不得不兼人参以补虚。但一桂枝汤而稍一转移。已非桂枝之旧法。故曰新加。
按柯韵伯伤寒论翼。谓此方系去芍药生姜。新加人参。加芍药生姜。乃坊本之讹。但诸家皆仍加芍药生姜之说。想柯氏之意。以脉见沉迟。似无再加芍药之理。但病属发汗以后。则芍药益营之功。自宜重恃。
程郊倩曰。身疼痛。脉沉迟。得之太阳病发汗后。非属阴寒。乃由内阳外越。营阴遂虚。营主血。血少则隧道窒塞。卫气不流通。故身疼痛。于桂枝汤中倍芍药生姜。养营血而从阴分宣邪。加人参托里虚而从阳分长阴。脉沉者营气微。迟者营中寒。此沉迟之脉。非本来之沉迟。乃汗后新得之沉迟。故治法亦新加人参而倍姜芍。此说亦自解得明白。
喻嘉言曰。桂枝人参汤中去芍药者。以误下而邪入于阴。芍药主阴。不能散阳邪也。桂枝新加汤中倍芍药者。以误汗而阳虚邪凑。恐阳孤无偶。用芍药以和之。俾不至散乱也。此说亦当参看。
芍药(三两)甘草(二两炙)附子(一枚泡去皮切八片)以上三味。以水五升。煮取一升五合。去滓。分温服。
此桂枝汤去桂姜枣。加附子。亦桂枝汤之变方也。经云。发汗病不解。反恶寒者。虚故也。此汤主之。发汗后之恶寒。其非表邪可知。若因其恶寒而投以桂枝。误也。故以附子合芍药甘草。从阴分敛戢其阳。阳回而虚自止矣。
凡汗后之恶寒属虚。汗不出之恶寒属实。不得以汗不出之恶寒。拦入阳虚一路。此又仲景言外之意。宜识之。
吴又可撇开仲景而自作温疫论。则似非仲景之徒者。而吾谓吴又可正深于仲景者也。仲景于风伤卫。寒伤营。伤风兼寒。伤寒兼风。尚不许混同施治。奚况温病。又可易麻黄桂枝成法于病之初起。而立达原饮一方。诚可补仲景之未备。至其传变之后。仍恪遵仲景成法。丝丝入扣。非枕籍仲景者。恶能解此。但书以温疫命名。殊有未称。温病之中。有风温。有湿温。
有新邪所伤。有伏邪为病。今论中所指三阳表证。而兼胸膈痞闷。心下胀满。或腹中痛。或燥结便秘。或热结旁流。或协热下利。或呕吐恶心。舌胎满布如积粉而渴者。此确是今之湿温病。又可之法。允为至当。喻嘉言谓湿温即包疫而言。命名之义。当在乎此。然此特温病中之一。而尚未该温病之全。至于疫字之义。凡病长幼率相似者名曰疫。疫毒之最厉者。如大头瘟。虾蟆瘟。绞肠瘟。软脚瘟。瓜瓤瘟。疙瘩瘟。种种危证。呼吸死生。另有治法。非达原饮一方。所能该括。且不独阳毒之病为疫。即阴经之病亦能成疫。试以近事征之。嘉庆年间。民患咽疮者多。甚则下利。此少阴证也。道光之初。民病霍乱者多。甚则转筋。
此厥阴证也。皆疫也。仲景论中具有成法。根据法治之。率多痊可。然则又可之书。非不足以辅翊仲景。予谓当易其名曰湿温论。则名斯称矣。
门人问曰。仲景伤寒论。固非完书。诸家编次。各一是非。当奉何为定本。答曰。此不能定。并亦不必定者也。仲景书当汉魏之交。久已散佚。脱不有叔和。今日安能复睹其书。叔和裒集旧论。自以序例冠于篇首。各篇之中。亦间有增入。仲景本论。逼真汉文笔法。叔和笔力。去仲景奚啻天渊。此就文义本属可辨内如辨痉湿篇云。伤寒所致太阳病痉湿三种。宜应别论。以为与伤寒相似。故此见之。此一段便是叔和集论发端语气。又如可吐可汗可下编云。大法春宜吐。春夏宜发汗。秋宜下。此种断非仲景话头自喻嘉言而后。叔和序例。既加驳斥。而各篇中叔和缀入之条。诸家亦多有当作圣经。详加诠注者。至于篇目序次。则古本已亡。又安能确指某条必在某条之下。此予所谓不能定者也。然而不能定者篇目也。其可定者。理也。法也。欲读是书。先要使六经辨证之法。分得开。分得开。则一经有一经之定证。而不为旁议所挠。可以识病体之常。又要使六经辨证之法合得拢。合得拢。则此经有彼经之兼证。而不为疑似所惑。可以穷病情之变。此条之脉证有与彼条互见者。则当参酌以观其通。此家之注释有与彼家不合者。则当折衷以求其是。夫如是不拘何人所注之伤寒论。任彼节目之颠倒错乱。
而以吾定识定力。寤寐神游。则正可因其参伍错综而悟出仲景当日之圆机活法。仲景之圆机活法既得。而吾心之圆机活法自生矣。特此诣难遽期之中智以下。困勉之功。恶可少哉。
司天运气。仲景不言,非忽也。上古圣人。欲通天之纪。从地之理。以调民之气。五运者即金木水火土营运之数。六气者即寒暑燥湿风火临御之化。因按十二辰纪岁以明其气。太阳寒水。阳明燥金。少阳相火。太阴湿土。少阴君火。厥阴风木。子午之岁。上少阴火。下阳明金丑未之岁。上太阴土。下太阳水。寅申之岁。上少阳相火。下厥阴木。卯酉之岁。上阳明金。下少阴火。辰戌之岁。上太阳水。下太阴土。巳亥之岁。上厥阴木。下少阳相火。此天地之气。营运旋转。以是绾定上下。分别司天在泉。其次可按岁而纪。然上下旋转。虽有定位。而其中所乘之运。又按岁上所临之天干。分别异运。且六气皆有左右间。一岁之间。分别循环作主。此外又有天符岁会三命之不齐。南政北政之易位。与夫气之胜与不胜。脉之应与不应。
以及初终胜复。气至先后。自非通天彻地参赞位育之圣人。焉能知化穷神。洞烛无间。乃今人开口辄言司天运气。置一切精义于不讲。但言本年何气司天。是年之民。当生何病。此种耳食之谈。殊堪喷饭。且必按司天运气以言民病。则岁不一气。民不一病。转使学人无着实下手工夫。故仲景但就人身上三阴三阳。谛实病因。而天之五运六气。即已范围于莫能外。
经云善言天者必有验于人。内经所言天人合一之学。仲景所言尽人合天之学。医之有仲景。
犹儒之有孔子。试观四子书中所言皆日用伦常之事。虽极参天地赞化育之功能。总在伦常日用上做起。端木子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此诚悟道之言也。
天地之阴阳。数之可十。推之可百。数之可千。推之可万。莫窥其始,孰既其终。其切于人身者。则内经言人之阴阳。则外为阳。内为阴。言人身之阴阳。则背为阳。腹为阴。言人身之脏腑中阴阳。则脏者为阴。腑者为阳。肝心脾肺肾五脏皆为阴。胆胃大肠小肠膀胱三焦六腑皆为阳。
此言人身上分阴分阳之定位。然有阴中之阳有阴中之阴。有阳中之阳有阳中之阴。若背为阳。
阳中之阳。心也。阳中之阴。肺也。腹为阴。阴中之阴。肾也。阴中之阳。肝也。阴中之至阴。脾也。按五脏皆为阴。而其表里内外雌雄相输应者。仍不离阴阳互根之义。由是则六腑概可推矣。要之阴在内。阳之守也。阳在外。阴之使也。阴胜则阳病。故阳病治阴。阳胜则阴病。
故阴病治阳。阳胜则热。阴胜则寒者。病体之常也。重寒则热。重热则寒者。病情之变也。
此轩岐之宗旨。而仲景当日平脉辨证。分别三阴三阳之治。其大旨不越乎此然泛言阴阳。无从把握其下手工夫。先要在表里脏腑上。分别清楚。仲景辨脉法有四语。足以蔽之。曰浮为在表。沉为在里。数为在腑。迟为在脏。此大纲也。从此悟入。思过半矣。
内经金匮真言论。以肝心脾肺肾五脏为阴。胆胃大肠小肠膀胱三焦六腑为阳。至灵兰秘典论。以五脏六腑合膻中为十二官。脏者为阴。足太阴脾。手太阴肺。足少阴肾。手少阴心。足厥阴肝。手厥阴膻中。总之阴也者。藏精而起亟者也。腑者为阳。足太阳膀胱。手太阳小肠足阳明胃。手阳明大肠。足少阳胆。手少阳三焦。总之阳也者。卫外而为固者也。然阴阳必相维附。故脏与腑相为表里。脾与胃为表里。同从土化也。肺与大肠为表里。同从金化也。肾与膀胱为表里。同从水化也。肝与胆为表里。同从木化也。
心与小肠相表里。同从火化也。膻中与三焦为表里。乃手少阴之别脉。摄行君火者也。此三阴三阳之定位。至其离合之数。则更合前后上下内外互为环抱。三阳之离合。太阳为开。
阳明为阖。少阳为枢。三阴之离合。太阴为开。厥阴为阖。少阴为枢。内经阴阳离合论。可覆按也。
不观阴阳之所以分。无以识病体之常。不观阴阳之所以合。无以达病情之变。故善诊者察色按脉。分别阴阳。阳病治阴。阴病治阳。定其血气。各守其乡。其旨远矣。
自王叔和脉经而后。宋之崔嘉彦。明之李时珍。其脉诀皆盛行于世。然皆繁琐莫得其要领。
仲景脉法。有最要一字诀曰缓。仲景云。阳脉浮大而濡。阴脉浮大而濡。阴脉与阳脉同等者。
此名曰缓。缓则不疾不徐。以周行于营卫之间。无太过。亦无不及。因推及太过之脉。则若卫气盛名曰高。营气盛名曰章。高章相搏名曰纲。不及之脉。则若卫气弱名曰。营气弱名曰卑。卑相搏名曰损。此于缓脉外别着此二条。以明有余不足之脉态。然迟与缓亦微有别。
缓则卫气和。迟则营气和。脉缓而迟。刚柔相得。此名曰强。若缓迟相搏。即名曰沉。凡诊本脉及病脉。总以相得者为平脉。相搏处认病脉。此是仲景当日言下宗旨。至于表里腑脏。
固从浮沉迟数上看。然合之高章卑。互相体认。则阴阳之间。虚实判焉。故以大浮数动滑列为阳脉。沉涩弱弦微列为阴脉。由是引伸触类。则若芤若革若牢之属。种种不一其名。俱从相搏处分别脉状。以审病因。更以呼吸按之。则若代若结若促之类。亦即从此推出。后世脉诀。皆宗此分门别类。然此中参伍错综之妙。具有彻上彻下彻表彻里工夫。使非从仲景经文。反复讨论一番。恶能通其精微哉。
五脏六腑死生吉凶之法。独取决于寸口。内经脉法。以左寸属心。右寸属肺。而难经云。寸口者脉之大会。手太阴之脉动也。手太阴肺之经也。其独责在肺者何也。盖以左寸属心。心为一身营气之主。右寸属肺。肺为一身卫气之主。此位之分寄者也。然营卫之气。全赖谷气以为输布。谷气入胃以传于肺。五脏六腑。皆以受气。其清者为营。浊者为卫。营行脉中。卫行脉外。营卫行阳二十五度。行阴二十五度为一周。五十度复会于手太阴。人一呼一吸。皆出于肺。
以此为呼吸之门。而营卫之主。实两而一者也。仲景于寸口脉。先示以十六字金针。曰浮为在表。沉为在里。数为在腑。迟为在脏。夫以人身为论。则背为阳。腹为阴。外为阳。内为阴。腑为阳。脏为阴。以脉象而论。则寸为阳。尺为阴。浮为阳。沉为阴。数为阳。迟为阴。寸本属阳。而何以并得为藏阴之诊。故仲景复申言之曰。假令脉迟。故知在脏也。由此观之。不特阳经之病。宜取决于寸口。即病之由阳入阴。或直入阴经者。寸口之诊。皆不容忽矣。有此十六字以为大纲。此外之相搏而成病脉者。即从此引伸触类。以审病因之所在。此在平日熟玩工夫。
寸口脉为一身营卫之主。设非胃气。何以上输津液而分布营卫。趺阳者。正阳也。居中土为五行之母。是持脉必以胃气为本。少阴属肾。肾为水脏。与三焦合为一气。人身之真水真火。根蒂于此。水赖土制。少阴必得趺阳镇伏。而后能交合三焦。蒸布津液。经曰少阴负趺阳者顺也。
趺阳以候胃气。为中焦之主。少阴以候肾气。为下焦之主。实与寸口脉分发上中下三部。按叔和脉诀。以冲阳穴在足跗上五寸。骨间动脉上去陷谷三寸者。为趺阳之诊。然脉法未有按足之明文。且本论明言脉有三部。阴阳相乘。又何以言寸口而不及关尺。则知两关主中焦。
脾胃之所司。即趺阳之诊。两尺主下焦。肾之所司。即少阴之诊。趺阳诊在关。以右统左。
少阴诊在尺。以左统右。亦犹寸口脉之专主手太阴也。欲明趺阳少阴之诊。还在三部内推详。
门人问曰。仲景云。阴病见阳脉者生。阳病见阴脉者死。世遂谓仲景之书。专主扶阳而抑阴。然与答曰。此阴阳二字。只须就表里虚实上讲。凡邪之中人。在表为轻。在里为重。出表为顺。入里为逆。阴病见阳脉。则里邪有出表之机。故主生。阳病见阴脉。则表邪有陷里之势。故主死。大浮动数滑五者为阳脉。阳脉主表主实。阴病见阳脉。则正复而邪自退。病虽重可生。沉涩弱弦微五者为阴脉。阴脉属里属虚。阳病见阴脉。则正衰而邪孰御。病虽轻亦死。阳病本主生。然见阴脉。则生中伏有死机。阴病本主死。然见阴脉则死中具有生路。两见字即中庸莫见乎隐。莫显乎微之义。临病之工。可不知戒惧乎。至于扶阳抑阴。乃是元明以来相沿之陋说。易言一阴一阳之谓道。阳统乎阴。然而阳亢有悔。阴承乎阳。然而阴疑必战。故经云。阴平阳秘。精神乃治。所谓病者。悉由乎阴阳之偏也。仲景治病诸法。第就其阴阳之偏胜者。剂其偏而病自已。故有时阳气亢极。但用纯阴之剂。不杂一毫阳药。非毗于阴也。育阴正以剂阳。有时阴气盛极。但用纯阳之剂。不杂一毫阴药。非毗于阳也。扶阳正以剂阴。其有阴阳气虽偏胜。而尚未至于偏极者。阳药方中。必少加阴药以存津。阴药方中。
必少加阳药以化气。虽有时寒热互投。补泻兼进。似乎处方之甚杂。其实原乎阴阳互根之理。
剂其偏胜以协于中。人受中以生。圣人之道。中道也。后世圣道不明。流为曲说。因之丹溪有阴常不足阳常有余之论。景岳辟丹溪。而又为阳常不足阴常有余之论。则学人漫无适从而惑滋甚矣。内经生气通天论。明言生之气本于阴阳。其论司天运气治诸胜复之法。则但曰。寒者热之。热者寒之。温者清之。清者温之。无问其数。以平为期。是明言阴阳贵得其平矣。仲景之学。直接轩岐。历圣相传之道。不外一中。偏阴偏阳。总属邪说。读仲景书。当在中字上着眼。
仲景六经辨证之法。与内经不尽相合。余尝深思之而不得其解。及读程郊倩伤寒后条辨。其贬驳叔和序例内。有一段入理深谭。殊为可采。内经云。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着一类字。
见热病特伤寒中之一类耳。然类而不类。亦不类而类。盖同此六经。而病因之寒热有不同。
如一日巨阳受之。头项痛腰脊强。类也。其不类者。恶寒与不恶寒也。二日阳明受之。身热目痛鼻干不得眠。类也。其不类者。伤寒入胃。热病不入胃。入胃则不传故也。三日少阳受之。胸胁痛而耳聋。类也。其不类者。伤寒有往来寒热。热病但有半里之热。
而无半表之寒也。伤寒三阴证。有寒热错杂之不齐。热病则但有热而无寒。四日太阴受之。
则腹满嗌干。全不类。伤寒腹满吐利食不下之太阴也。五日少阴受之。则口燥舌干而渴。虽类伤寒少阴负趺阳之一证。而总不类。伤寒脉微细但欲寐之少阴也。六日厥阴受之。则烦满而囊缩。在伤寒烦或有之。而却不类。伤寒食不下下即吐蛔之厥阴也。
似此剖晰精详。可称千古只眼。而吾更谓内经之言日数者。使人知其常。仲景之不言日数者。欲人通其变。学伤寒家。先须打破此疑团。于仲景法始有把握矣。
仲景书以伤寒命名。而首列中风。内经云。风者百病之始也。清静则肉腠闭拒。虽有大风苛毒。弗之能害。是则中风之为病。多由于腠理之疏。而后风邪得以易袭。故本论云。太阳中风。阳浮而阴弱。阳浮者热自发。阴弱者汗自出。啬啬恶寒。淅淅恶风。翕翕发热。鼻鸣干呕者。桂枝汤主之。所言太阳中风之病状。皆就皮毛上形容。邪本由外而入。亟当驱之外出。但腠理本疏。又不可大发其汗。故仲景桂枝汤之取义。但主调和营卫以解肌表。取其微似有汗。不可令如水流漓。方中芍药甘枣。主固营气以托出卫邪。使风邪不敢内入而外出。
然后桂枝合生姜。得建驱邪之续。今人不识此义。改用一派风药。迫之使汗。甚或加辛热之药。扰动营血。其不致召变逆而成危证者鲜矣。医者可不慎之于始欤。
门人问曰。金匮所称中风历节病。与伤寒论中之中风何以异。答曰。伤寒例中之中风。
其病先犯太阳。逗留于肌表之间。治不如法。传变之后。方始入里。若金匮所指中风。外不见头痛发热诸表证。总因络脉空虚。贼邪不泻。正气引邪。僻不遂。邪在于络。肌肤不仁。
邪在于经。即重不胜。此犹浅者也。若邪入于腑。即不识人。邪入于脏。舌即难言。口吐涎。则入之深矣。同一风因。而其间深浅缓急。迥乎不同。以金匮所指。不从太阳病起。不待传变。故不入伤寒之例。
门人问曰。世俗所称伤风病。又何以别之。答曰。此病头痛恶寒发热。与伤寒例中之中风同。以其咳嗽鼻塞涕自出。是由皮毛以入于肺。与鬲间痰饮相合。并不传变。然人每视为寻常感冒。病家医家。皆从忽略。殊不知此病一经误治。久而不愈。肺金立败。肺败则肾水之子失荫。而肾亦与俱败。且本气既伤。日盗脾胃母气。以供其挹取。久之而中土亦败。其始不觉。其继莫救者。比比皆然。徐灵胎曰。伤风之疾。由皮毛以入于肺。肺为娇脏。寒热皆所不宜。太寒则邪气凝而不出。太热则火烁金而动血。太润则生痰饮太燥则耗精液。太泄则汗出而阳虚。太涩则气闭而邪结。并有视为微疾。不避风寒。不慎饮食。经年累月。病机日深。或成血症。或成肺痿。或成哮喘。或成怯弱。误治之害。不可胜数。至哉言也。
仲景书以伤寒命名。此伤寒乃外感病之统名也。而伤寒类中。专有一种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重呕逆。脉阴阳俱紧者。独名之曰伤寒。伤寒与中风。同见头项强痛恶寒之太阳病。同一浮脉。最易牵混。最宜分别。脉浮而缓。汗自出者。此属风因。脉浮而紧。汗不出者。此属寒因。风则伤卫。寒则伤营。营卫界限綦严。丝毫不容错认。而叔和序例。谓凡伤寒之病。多从风寒得之。风与寒尚混同无别。奚况温热耶。又谓冬时严寒。中而即病者。名曰伤寒。无论仲景当日未有此说。即指定冬时发者始为正伤寒。设当严寒之时。遇有头痛发热之太阳病。或其人脉缓汗自出。或但发热不恶寒而渴者。将概从仲景大发其汗之例。其不误人者几希。然则从时乎。从证乎。惑滋甚矣。要之仲景之圆机活法。初未尝泥定四时言病。但教人从平脉辨证上认取。太阳病无论已未发热。必恶寒体重呕逆脉阴阳俱紧者。
即此便是真正寒伤营病。似此辨得真确。自不得以风混寒。并不至以热乱寒矣。
伤寒病有同一发热。其邪不在太阳而直入阴经者。按三阴经中。惟少阴一经。最易与太阳病牵混。以太阳膀胱。与少阴肾。一脏一腑。相为表里。其在阴精素虚之人。寒邪不俟由表传经。径从膀胱之腑。袭入肾脏者有之矣。故仲景于大青龙汤一证。伤寒脉浮缓。身不疼。但重乍有轻时。必辨其无少阴证。方予以大发其汗。若误施之少阴病。则肾中真阳。随汗飞腾。可不慎欤。太阳伤寒。其脉浮紧。或兼风因。间有浮缓。若少阴病。其脉必沉而微细。仲景于少阴病。始得之。反发热。脉沉者。特有麻黄附子细辛汤之制。盖必以附子镇摄肾中真阳。而后麻黄细辛始得引少阴之邪驱之出表。其有寒邪初犯太阳。以次传经。渐入三阴者。
又多寒热错杂之证。不必尽属寒因。更有种种救逆诸法。或径从里解。或还从表解。随证施治。又各不同矣。若寒邪直入三阴。绝不见一毫表证者。其证或吐利。或厥冷。或烦躁。种种危候。死生之机。只争俄顷。则当急用回阳猛剂。直破重扃。收复真阳。迅扫阴霾。稍缓须臾。即属不救。仲景大法。森森俱列。谁谓伤寒之病。可概从表散哉。
温病之于风寒。在太阳病初起时。已自不同。仲景于伤寒中风而外。明揭出太阳病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太阳中风。啬啬恶寒。翕翕发热。太阳伤寒。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太阳温病。但发热。不恶寒。而其辨证最要之诀。又全在渴之一字。盖风寒之邪。由外而入。必待传变后里热炽盛。方始口渴。若温病初起便渴。此在太阳病时。早与里热相合。
消烁津液。不即善治。真阴之亡。可立而待。且风寒之病。或微汗。或大汗。或战汗。病随汗解。温病虽汗不解。若汗出热不退而脉反躁盛者。内经即决为死证。阴精亡故也。故凡治温病者。当以阴精为至宝。此自轩岐以来一脉相传之宗旨。仲景既揭明温病。苦无专方。
后人以意造方。思补仲景之缺。究未可为典要。以予度之。仲景于中风病。以风为阳邪卫气易泄。尚不取大发其汗。则温病之不宜发汗。此理断然莫易。内经云。温者清之。意者当以清里为主。而微兼解肌可乎。
仲景既言太阳病发热而渴不恶寒为温病。更剔出风温之为病。而特申发汗之禁。是有二说焉。
温邪内发。误责其汗。卫气既疏。风邪又袭。两阳相合。身反灼热。此一说也。温邪内伏。
少阴既病。肾精不藏。内风易动由里出表。汗出之后。身乃灼热。此又一说也。二说可以并存。而其不宜发汗则一也。余按温之为病。本有新邪伏邪之不同。新邪者。内热本郁。适与时令之温邪相感召。身乃灼热。此病之兼内外因者。伏邪者。阴分自病。风自内生。虽见表热。其病全属内因。而绝不关外因。若发汗后而身反灼热者。不惟阳脉本浮。即阴津与汗俱泄。阴脉亦浮。故脉阴阳俱浮。若自汗出。身重。多眠睡。息必鼾。语言难出。何一非津伤之象。
更逆之以误下。则阴虚重泄其阴。逆之以误火。则阳亢益扰其阳。一误再误。不至促命期不止。仲景禁例。如此森严。能知其所禁而治法可微会矣。然则治温病者。亦当于未发汗之前。详审病因。慎勿误治焉可矣。
门人问曰。内经言冬伤于寒。春必病温。又言冬不藏精。春必病温。仲景但言温病。并未指明春温。温病果专属春时发乎。答曰。冬三月此谓闭脏。古圣人顺冬气以养脏。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已有得。去寒就温。无泄皮肤。使气亟夺。此养脏之道。预为来春奉生地步。故月令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诚慎之也。冬伤于寒者。以无固密居室之功。致泄皮肤而寒气内薄。然当其时不即病。感春月之温气始发。肌肤乃阳明胃经之所主。
寒毒藏于肌肤。阳明经中久郁之邪。一旦发出而外达于太阳。是由阳明而太阳。不尽由太阳而阳明少阳。故与风寒之邪由表入里者。治法不同。然此犹病温之轻者。若冬不藏精之温病。则更不守闭脏之令。数犯房室。其人肾水先亏。一遇温邪感触。乘虚直入。遂有勃然不可御之势。此邪往往直入少阴。更不得以太阳论治。大凡冬伤于寒之温病。病在太阳。即当急存胃中之津液。冬不藏精之温病。病入少阴。尤当急顾肾中之津液。至谓病温必在春时。则四时之中。非其时有其气者。当亦不免。即如内经言秋伤于湿。冬生咳嗽。岂咳嗽必在冬时耶。
故仲景大法。断不泥四时言病也。
门人问曰。有病温而反宜用温药愈者。何也。答曰。此正仲景所指伏气之为病。仲景云。伏气之病。当须脉之。若脉微弱者。当喉中痛。似伤。非喉痹也。病患云。实喉中痛。虽尔。今复欲下利。按喉痹一证。多由温邪郁结三阳。宜按阳经论治。今咽中虽痛。似伤而非真伤。又脉见微弱。则病不在太阳阳明而在少阴。冬不藏精之人。少阴肾脏。先已自病。少阴之脉夹咽。故为咽痛。阳僭于上。阴亦无以自固。故虽咽痛。热必复作下利。咽痛复下利。此为少阴证。若误作喉痹而以阳经论治。亡可立待矣。更有身体灼热。绝。似阳经表证。而脉见微弱且多杂以少阴证者。是内挟真寒。外显假热。误进寒凉。即速其毙。凡此皆当急温之证。仲景大法。森森俱列。同一病温。而阴阳寒热。判然不同。藉非脉法辨别真确。毫厘千里。几何不为疑似所惑哉。
仲景论湿病。未尝明言湿温。然湿温之病状。可即仲景论中。比类得之。王叔和于仲景伤寒论。剔出痉湿三种以为宜应别论。其于湿病首列湿痹。即从太阳辨证。曰太阳病关节疼痛而烦。脉沉而细者。此名湿痹。则是湿证中同有头项强痛恶寒之太阳病。其类于伤寒者以此。
然湿痹之病其人小便不利。大便反快。故当利小便。使湿邪从太阳之腑而解。是湿也。而不必其兼温也。又云。湿家之为病。一身尽疼。发热。身色如似熏黄。此又示人以谛实湿病之法。然湿病多端。亦不必尽属兼温。因思仲景已分明揭出太阳病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
以所言种种湿证。与此条之温病互勘。则湿温之病状。可得而言矣。湿温初起。所见之太阳病。头痛。腰痛。骨节烦痛。与太阳伤寒同。以湿病本主身疼也。发热。汗出。恶风。与太阳中风同。以温邪本易汗出也。但风寒之邪。由表入里。湿温之邪。由里出表。故当太阳病初起时。其蒸郁之气。即已弥布三焦。故或往来寒热。胸膈痞满。呕吐。不欲食。或腹中痛。
不大便。或下利稀臭水。表里之病。往往一时并见。以上各证。不必悉具。必兼口渴舌上胎者。此属湿温之定证。又湿病脉多沉细。湿既兼温。脉不尽沉。温病脉浮。温复挟湿。其脉又不尽浮。不浮不沉之间。其中候必数。以数之甚与不甚。别邪之轻重。病之缓急。合此脉证互参。始知仲景不言湿温。而湿温之脉证在其中。湿温之治法。即在其中矣。读仲景书。
当知比类。不知比类。即风寒之显然者,尚且目眩。奚况湿温哉。
门人问曰。夫子本仲景法而言湿温之为病。既可比类以通其义矣。然仲景言湿病曰风湿。曰寒湿。此显然可稽者。不识治法可与湿温相通否。答曰。此同一湿病而治法判然不同。今且与子先论风湿。仲景言风湿相搏。一身尽疼痛。其稍轻者。身体烦疼。不能自转侧。重则骨节烦疼。掣痛不得屈伸。近则痛剧。或身微肿。甚至汗出短气。小便不利。恶风不欲去衣。
此其证虽有轻重不同。总由风湿中入关节。浸淫于皮肤筋骨之间。并无里邪。故仲景于风湿相搏证。特着出不呕不渴四字。以明与湿温有别。风湿相搏之证。法当汗出而愈。但大发其汗。风气去。湿气在。只取微微似欲汗出者。此为风湿俱去。阅仲景方。主用术以理脾胜湿。更藉附子之大力。迅走卫外。追风逐湿。绝不杂一毫风药。自得微汗而解。此与中风病之主用桂枝。必赖芍药甘枣。和营分以托出卫邪者同义。设以此等剂而误施之既渴且呕之湿温病。不立速其毙者几希。又湿家之为病。身色如似熏黄。发黄之证。不惟湿热已也。寒湿在里。亦能发黄。仲景有不可下之戒。以其别于湿温病也。而曰当从寒湿中求之。则当以温药祛寒胜湿不言可知矣。子欲知湿温。当知湿证中又各有表里寒温之不同。能辨于其似。则湿温之真面目始见。欲知湿温之别于风湿寒湿。当先审其口之渴与不渴。在他证皆可或有或无。断未有温邪内伏。而口不渴者。此要诀也。
门人问曰。仲景言太阳病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湿症兼温。以渴辨证矣。然太阳中。
其初起亦汗出而渴。与湿温之渴。又何以别之。答曰。此当以舌上胎为辨。凡热邪之在经者。口虽渴。舌上无胎。且渴能引饮。湿温之病。阳明胃腑。先为湿困。内伏之温邪。被湿邪郁遏。不能遽出于阳经。故当湿温病初起之时。虽渴不能引饮。必待传变之后。邪入于胃。
而成阳明可攻之证。方大渴引饮。故仲景云。湿家病。舌上如胎者。以丹田有热。胸中有寒。渴欲饮水而不得饮。则口燥烦也。此一段文本。虽未明言湿温恰确是湿温初起之候。仲景于此证虽有下早则哕之禁。若邪已入胃大渴引饮而成阳明可攻之证。则此时下不宜迟。又仲景言外之意矣。而谓仲景书中无从窥湿温真面目者。彼其人实未窥仲景藩篱。恶足与言治病哉。
门人问曰。夫子本仲景法而勘破湿温之源流。可谓详且尽矣。究之主治若何。愿并明之。答曰。欲知其治。当先明其禁。予从仲景书推展其义。按仲景言湿家不可发汗。又温病不宜发汗。若见头痛发热之太阳病而妄发其汗。卒之汗出热不退。且津液内夺。里邪愈锢。变证蜂起。此首禁也。湿温病一经传胃。盒饭急下以存阴。切不可误信后人下不厌迟之谬说。若当初起之时。全是一团蒸郁之气。未传到胃。遽予妄下。转致壅遏。胃气无由输邪外泄。此二禁也。燥能胜湿。此理之常。今湿邪又兼温邪。若纯用香燥。破气立致。劫津化热。此三禁也。温者清之。亦理之常。今温邪又兼湿邪。若纯用寒凉直折。转致助湿壅邪。此四禁也。湿痹之病。可利小便。若兼温邪。全藉内中津液。足胜病气。病虽剧可治。若用苓泽等渗泄之剂。强责其小便。则有着之邪。安能从膀胱宣泄。一经传变。内外灼热。真阴随涸。此五禁也。温邪内伏。与湿交蒸。热淫之气。上蒙清窃。往往病起。即见昏谵。但当逐去其邪。则神识自清。若遽指为热入心营。遂予犀角牛黄之属。是谓诛伐无过。究之膈间之邪。分毫不动。
徒扰营血。反致引邪深入。立召斑狂喘厥诸变。此六禁也。凡此皆湿温病初起之禁例。至于传变之后。仍当按仲景种种救逆诸法。分别施治。然则初起之时。汗之不可。下之又不可。燥之不可。清之又不可。利之不可。开之又不可。果何从着手耶。则惟化湿之中。佐以清温。
其庶几乎。
门人又问曰。夫子向言吴又可温疫论。其所列温疫各证。即今之湿温病。今言湿温初起治法。但当于化湿之中。佐以清温。则吴氏达原饮。当必有合。而今人每訾吴氏为偏于用下。夫子亦言湿温初起。不宜妄下。若吴氏之书。其不能无弊与。答曰。吴又可觑破此等证。与风寒之邪。由外而入者不同。其所定达原饮一方。浓朴槟榔草果。破结以化湿。知母黄芩芍药甘草。和阴以清温。当时服之者称为仙方。然吴氏目此病为温疫。指为异气所致。未尝明言湿温。至喻嘉言辨明温疫。谓湿温即包疫而言。今以吴氏所列种种各证与今病相参。始知其所指温疫。即今之湿温病。此则无心暗合。至于传变之后。仍不离仲景种种救逆诸法。故吾谓吴氏立论。虽似撇开仲景。反足为仲景之功臣。至湿家病。仲景本有下早之禁。而吴氏亦有邪未入胃不宜妄下之戒。若入胃之后。不予以急下大下。则津液立涸。且风寒之邪传入阳明。
而成胃实可攻之证。一下即解。湿温系粘着之邪多有下之未尽。仍须再下者。此实病机之使然。而不得议其偏于用下也。倘不传入胃。便不得妄下。凡风寒之种种传变。湿温病皆得有之。并有转属寒证。宜用温药而愈者。此又吴氏论中之所未及。亟当从仲景追寻渊源矣。
刘河间阐发素问元机。热病凡三十有三证。此泛言热因之病机。而伤寒例中所称之热病。
却不系此。此亦犹伤寒例中之中风。不与金匮中风历节病一例看者同义。凡风寒之病。一经传变之后。大率转成热证。其最难辨者。莫如太阳病初起时。此伤寒例中之热病。却要在初见头痛项强恶寒发热之太阳病时辨起。按仲景云。太阳中热者是也。其人汗出恶寒身热而渴也。仲景分明指此为病。则合之内经热病论。所云先夏至日为病温。后夏至日为病暑者。即从此例矣。同一太阳病。温病渴而不恶寒。热病渴而恶寒。中风汗出而不渴。热病汗出而渴。伤寒不渴而恶寒无汗。热病汗出恶寒而渴。仲景辨证。如此明确。其主治不与风寒温湿同法。又可推矣。盖热则伤寒。故反恶寒。热则耗津。故见口渴。至于汗出身热。罔非阳邪怫郁之状。金匮明设人参白虎汤之制。取其益气生津。涤除烦热。此又显示人以可循之矩。后世之用六一散。即祖此意。设遇此等病而妄行解肌发汗。其不致贻误者几希。谁谓同一头项强痛恶寒之太阳病。而可不辨之于微哉。
问曰。病热而反恶寒者。何也。答曰。此义内经明言之。经云。恶寒战栗者。皆属于热。
又云禁栗如丧神守。皆属于火。故河间云。病热甚而反觉其寒。此为病热。实非寒也。夫火郁于内。逼阴向外。阳盛拒阴。往往见外寒之证。且恶寒而渴。自与中风伤寒之恶寒不同。但当直彻其热。则恶寒之表证自罢。又难经云。热病之脉。阴阳俱浮。浮之而滑。沉之散涩。此病机之常。然以今人当夏月盛暑。或坐卧当风。或恣啖生冷。内热被外寒所束。热益郁而不得泄。因反病热。故仲景于太阳中。别出脉弦细芤迟脉微弱两条。以尽病情之变。此又仲景当日之圆机活法。以牖后人临症之灵心善悟。遇此等证。便不宜用寒凉直折。后贤治夏月暑病。有用大顺散。香薷饮者。正自此义。且内经云。人伤于寒。则为病热。正惟热病中亦见头项强痛恶寒之太阳病。故得类于伤寒之例。夫上古圣人。夏三月养长之道。夜卧早起。无厌于日。使气得泄。若所受在外。热固欲其外泄。不欲其内壅也。旨深哉。
问曰。何以识为太阳病。答曰。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凡论中所称为太阳病者。即指此脉此证而言。假如病家云。苦头项强痛恶寒。诊之脉浮。此即太阳病。盒饭察其身热之微与甚。视其有汗无汗。若身热汗自出。脉浮而缓者。此太阳中风证。或未发热。或已发热。无汗而喘。脉浮而紧者。此太阳伤寒证。又如病家云。苦头项强痛发热。问之。不恶寒。反渴者。此属温病。若视之舌上胎。一身尽疼。身色如似熏黄者。此属湿温。又如病家云。
苦头项强痛恶寒。视之汗出身热而渴者。此属热病。凡此五者。乃太阳病初起平脉辨证之大纲。然又有伤风兼寒。伤寒兼风。或风兼温。或风兼湿。或寒兼湿。或风兼热。甚或寒热错杂。皆从此定证定脉。参伍错综以观其通。太阳一经。乃伤寒家开手工夫。能从此处谛实病因。
则投剂悉中肯綮。手到病除。更无传变之足言矣。学伤寒家。首宜识此。
问曰。太阳病主头项强痛恶寒者何义。答曰。太阳之脉。起于目内。上额交颠。从颠入络脑。还出别下项。连风腑。循肩膊。内侠脊。抵腰中。故头项强痛恶寒。是太阳病必有之证。仲景特挈此为提纲。此外或已发热或未发热。或体重腰痛。或自汗。或无汗。皆太阳病中或然或不然之证。故但散见于诸条。而不入提纲之内。至温病之不恶寒者。以温病由里而出表。虽见太阳病。其病因本不关太阳。故微有别。按内经云。巨阳者诸阳之属。其脉连于风腑。故为诸阳主气。夫手太阳小肠。为受盛之官。足太阳膀胱。为州都之官。小肠受盛之物。全藉膀胱气化而始能出。此气字即巨阳为诸阳主气之气。膀胱小肠。位居腹下。当至阴之地。内经谓太阳根起于至阴。结于命门。心与小肠。同资火化。设膻中之使道绝。而肺之治节不行。
何以下注膀胱而输津液。心主营。肺主卫。太阳一经。统司营卫。故为诸阳主气。而冠六经之首。谓太阳主表。义系诸此。自后世注伤寒家。专责太阳膀胱经。遂有传足不传手之谬说。又谓太阳为寒水之气。以寒召寒。故有伤寒之名。亦未免失之穿凿。但从营卫上讨消息。则于太阳病已思过半矣。
问曰。凡病伤寒。其传为热。而有反寒者何也。答曰。太阳病误治致逆。救逆之法。当分水火为二大纲。足太阳膀胱。与足少阴肾为表里。手太阳小肠。与手少阴心为表里。脉法以左尺属水。为元阴之根。坎象也。右尺属火。为元阳之根。离象也。太阳寒水之气。全资火化。第心君之火。寂然不动。赖膻中为臣使之官。下合三焦。以生趺阳而伏少阴。方合坎离既济之妙。太阳主表病。本当从表解。但解表之中。须相其人之津液。夫此所谓津液者。水火合化而阴阳互为其根者也。太阳病治不如法。阳虚则阴盛。而水邪致逆。阴虚则阳盛。而火邪致逆。
水邪之为病水入即吐。甚则心下支满。腹中雷鸣。又其甚者。气从少腹上冲心。或脐下悸欲作奔豚。若此之类。皆以阳微而致水逆。火邪之为病。其人腰以下必重而痹。或圊血。或大渴引饮。甚则谵语。又其甚者。手足躁扰。捻衣摸床。若此之类。皆以劫阴而致火逆。水盛则火就灭。急当扶阳以制水。火盛则水立涸。急当泻火以存阴。此在太阳病误治之后。其传变便有水火寒热之不同。正不必尽传为热。又况误汗误下之后。或大汗出。筋惕肉。或下利不止。此亡阳之候。以大剂参附。驷马追之。犹虞不及。此尤当急温者矣。若谓某日当在某经。而计日以定汗下。岂理也哉。
问曰。太阳误汗。其变有别否。答曰。最危者误发少阴汗。仲景于大青龙汤证。必辨无少阴证相杂者。方可大发其汗。盖太阳与少阴相表里。少阴病亦有发热身重之证。然脉微细。但欲寐。便与太阳病不同。若误认为太阳病。而大发其汗。则肾中真气。与汗俱泄。以致筋惕肉。真阳之亡。可立而待。又有太阳病本宜汗解。或其人阳气素虚。不相其人之津液。妄予大发其汗。亦足召亡阳之变。更有发汗后。卫阳已虚。外风又袭。此属漏风。其人恶风。小便难。四肢微急。难已屈伸。其证与亡阳微有别。皆当以回阳为急者也。若发汗之后。
津液被劫。真阴受戕。其人大渴引饮。不大便。甚则谵语口干咽烂。手足躁扰。甚则热深厥逆。此真阴将涸之候。但看阴液尚有一线未亡。可施灌溉之力。若阴已涸者。救亦无及。要之阳亡之候。其死速。急回其阳而取效转易。阴亡之候。其死迟。急顾其阴而取效反难。果当太阳病初起时治之如法。何遽至此哉。乃知今人妄称伤寒。不察其人之病因。罔顾其人之津液。谓病在太阳。概从汗散者。诚操刃之事也。
问曰。误下若何。答曰。太阳病误下后。若作协热利者。法当挽下陷之邪。仍从太阳之表而解。若中土陷者。以理中为急。若下元惫者。以固下为急。若下利清谷不止者。急温其里。
非四逆汤不救。此皆真阳将随下利而亡。挽回阳气。不容稍稽时日。若热邪在表。因误下之故。致表邪陷入。搏聚于心胸。因有为痞为结之变。仲景云。病发于阳而反下之。热入因作结胸。病发于阴而反下之。因作痞。治心下痞。仲景有诸泻心法。治结胸。仲景有大小陷胸法。各因其势之轻重缓急。分别救疗。其法丝丝入扣。不容分毫假借。宜熟玩也。今人于太阳病下法。亦不敢轻试。然但屏去硝黄。以为慎下。至一切香燥导气之品。最耗散正气者。反恣行无忌。致酿成种种变逆。我见甚多矣。夫岂必待用硝黄而后为妄下哉。
问曰。误火者其变亦有别否。答曰。太阳病脉浮者当以汗解。汗者心之液。心主营。必使营与卫和。则汗出津津而解。若以火迫汗。火气内攻。营气受灼。故或圊血。或发黄。或谵语。甚至口干舌烂。骨焦筋伤。种种皆亡阴之象。此证之易辨者。又有其人心阳素虚。一遇火灼。
心阳随之外越。以致惊狂卧起不安者。亟亟挽飞越之阳神。间有可救。然亦危矣。同属误火。其变证亦有亡阴亡阳之别。误火之弊。今人亦不敢妄试。然当太阳病时。习用辛热迫汗者。其弊与误火等。可不慎哉。
问曰。何以识为阳明病。答曰。阳明之为病。胃家实是也。然泛言胃实。恰从何处辨证而知阳明之为病。此其间亦有经府之别。发热汗自出。不恶寒。反恶热。甚则舌上干燥而烦。渴欲饮水者。此是阳明经证。若潮热不大便。谵语。腹满痛者。此属阳明府证。传经之邪。在经则传。入府则不传。故曰阳明居中土也。万物所归。无所复传。惟有亟从下夺而解。其欲作经者。阳明一经。来路自太阳。去路自少阳。其太阳证未罢。而阳明证已见者。亟当从太阳领出其邪。以断阳明从入之路。若阳明证具。而少阳证未见者。当直折本经散漫之热。使胃中津液和而愈。以断阳明从出之路。若阳明证未罢。而少阳证已见者。又当亟从少阳和解之法。即以断从少阳转入三阴之路。此传经之邪。亟当相其人胃中之津液。前后照顾。预防变逆。不必尽属可攻之证。至既入于府。无所复传。不予亟攻。津液随竭。则惟当急下以存阴。更不必有所瞻顾。欲识阳明病。先要在经府上辨明真确而或谓病在阳明。概从清凉攻下者。此非法也。
问曰。太阳病传入阳明。其状何若。答曰。太阳之为病。头项强痛而恶寒。其后恶寒将自罢。然微汗出。此欲传阳明之候。汗出。潮热。不恶寒。反恶热。则阳明之外证悉具矣。
然阳明病从太阳传入。必审太阳病全罢。方可从阳明论治。若阳明证已见。而太阳证未罢者。治当仍从太阳而不从阳明。故仲景于太阳初入阳明之候。特挈出两条。谓阳明病。脉迟汗出多。微恶寒者。表未解也。可发汗。宜桂枝汤。阳明病。脉浮无汗而喘者。发汗则愈。宜麻黄汤。盖风寒之邪。由表而入里。此将入未入之界。当逆挽其邪。使仍从太阳而解。至温病初起。即不恶寒。热病初起。即汗出而渴。此在太阳病时。阳明证同时并见。更当急顾阳明之津液。
不与风寒同法。此又仲景言外之意。可从无字句处悟入。故凡读仲景书。既从有字句处知其定法。又当从无字句处参其活法。则庶几其可进于道乎。
问曰。阳明经病。可解表乎。答曰。阳明为水谷之海。输布津液。外主肌肉。无津液何由得汗。汗过多即伤津液。阳明病本自汗出。汗虽出热仍不解。正当急存胃中之津液。岂有再行发汗之理。今人误以葛根汤为阳明表药。殊不知仲景葛根汤之制。以麻桂合葛根。仍属太阳与阳明同治。不得执是方以治阳明经热。若潮热汗出。大渴引饮。此阳明证悉具。而太阳证全罢。亟当顾阳明之津液。以除渴而涤热。设误发其汗。则津液随竭。至入府之候。其宜下不宜汗。更不必言矣。仲景于太阳中风太阳伤寒宜发汗之证。尚慎重不敢过发其汗。正以胃中津液为重也。风寒如此。奚况温热哉。太阳如此。奚况阳明哉。
问曰。阳明府病。攻之宜矣。然不大便岂皆属阳明病乎。答曰。不大便。不必尽属阳明病。
阳明病亦不必悉皆不大便。按脉法云。脉有阴结阳结者。何以别之。曰其脉浮而数。能食不大便者。此为实。名曰阳结也。其脉沉而迟。不能食。身体重。大便反硬。名曰阴结也。即此可见不大便之病因。内有阴结阳结之不同。不必尽属阳明可攻之证。又仲景于阳明病提纲。既揭明云。阳明之为病。胃家实是也。又云有太阳阳明。有正阳阳明。有少阳阳明。太阳阳明者。脾约是也。正阳阳明者。胃家实是也。少阳阳明者。发汗利小便已。胃中燥烦实。
大便难是也。此在仲景恐人误以阳明病概属胃实可攻之证。故于阳明之来路去路。别出太阳少阳两条。以示下法不宜孟浪之意。必于阳明病发热汗多不大便腹满痛。或绕脐痛烦躁谵语者。此当急下之证。然或大便乍难乍易。喘冒不能卧。或自利清水。色纯青。心下痛。口干燥者。亦宜急下之证。由此观之。则所谓阳明之为病胃家实者。更不得泥定不大便矣。不此之察。或不应下而下。或应下而反失下。其弊正相等。安得呆执下法。以治阳明府病哉。
问曰。阳明病。其传入之路。皆从太阳乎。答曰。不然。太阳病不解。潮热。汗自出。
不恶寒。反恶热者。此太阳传入阳明之候。然温热之病。汗出而渴。其初起多由阳明而太阳者。
已不侔矣。更有太阳病甫传阳明。只在于经。腹中矢未定成硬。慎不可攻。久之矢定硬。乃可攻之。此邪由经入府。此谓本经自相传。又少阳病。服柴胡汤已渴者。属阳明也。此少阳亦有转属阳明之候。此在三阳经中。其传入之路已别。然犹显而易辨者。至三阴经病。多有寒热错杂之证。若热邪之传入三阴者。亦有从阳明下夺之法。如太阴病之大实痛。宜取桂枝大黄。微利以约脾阴。少阴病之口燥咽干,当用大承气。急下以救肾水。至厥阴病热深厥深之后。下利谵语者。亦主有燥矢。则可见三阴经病。亦有还返阳明者。故曰阳明居中土。万物所归。一入阳明之府。则邪自无所复传。惟有下夺而解。然则阳明病之来路。种种不齐。于何辨之。
亦先辨之于经与府而已矣。经与府之辨。亦辨之于脉与证而已矣。而益信计日以定经者。诚谬说也。
问曰。阳明病有寒证否。答曰。胃为水谷之海。胃中实热者。胃阴就涸。当存胃阴为急。胃中虚冷者。胃阳将惫。当顾胃阳为急。凡热入胃而成可攻之证者。其攻法当在不先不后之界。攻之太早。诛伐无过。徒伤胃气。攻之太迟。坐延时日。劫尽胃液。仲景于阳明病。既胪列种种当急下之证。复别出种种不可攻之戒。诚以胃中虚冷者。水谷不别。则欲作固瘕。若不能食者。攻其热必哕。又食谷欲呕者。更当急温其胃。此中寒热殊因。丝毫不容假借。然而疑似之间。尤当细辨。即以呕证论。若太阳之恶寒呕逆。少阳之心烦喜呕。便与阳明之食谷欲呕者不同。且同属食谷欲呕之一证。若予吴茱萸汤而反剧者。则又属热格上焦之证。
又阳明病。误攻其热必哕。然太阳误火劫津。甚亦至哕。则同一哕而寒热又不同。至于水谷不别而作固瘕者。更与协热下利者不同。仲景辨证。如此森严。藉非寤寐神游其理。则临证之间。几何不为他岐所惑哉。
问曰。阳明病传入少阳。其状何若。答曰。凡邪入阳明之府者不传。其在经者有传有不传。
其必欲传者。在阳明病一见少阳证。盒饭从少阳和解。故仲景云。阳明病。发潮热。大便溏。小便自可。胸胁满不去者。小柴胡汤主之。若阳明病。胁下硬满。不大便而呕。舌上白胎者。亦当与小柴胡汤。此正阳明传入少阳之候。亟当从少阳逆夺其邪。使上焦得通。津液得下。则胃气和而病自解。喻嘉言谓阳明之邪。来自太阳。去自少阳。太阳欲传阳明者。当推其邪使速还太阳来路。阳明欲传少阳者。当推其邪使速往少阳去路。此非深得仲景三昧者。不能有些微论。且阳明病一见少阳证。即从少阳逆夺其邪。不惟少阳证罢。即阳明证亦罢。且从少阳传入三阴之证。一罢而无不罢。必识此意。始足与语伤寒之传变。而豫防于未然。否则必待传到一经。专治一经。总使辨证无讹。总属粗工。非圣法也。
问曰。何以识为少阳病。答曰。少阳之为病。口苦咽干目眩也。少阳之脉。起于目锐。从耳后。入耳中。挟咽出颐颔中。其支者。会缺盆。下胸中。循胁。以足少阳胆。与三焦相火合化。此经受邪。多从升处而走所络之空窍。故仲景以口苦咽干目眩。括少阳病之提纲。至若往来寒热。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皆邪入少阳当然之证。其或胸中烦而不呕。
或渴。或腹中痛。或胁下痞硬。或心下悸。小便不利。或不渴。身有微热。或咳。此又少阳病中或然或不然之证。总不离一小柴胡汤加减之法。故又曰伤寒中风。有柴胡证。但见一证即是。不必悉具。又少阳受病。其脉尺寸俱弦。故仲景言伤寒脉弦细。头痛发热者属少阳。
此又不从证而从脉。虽见头痛发热之表证。不责太阳而责少阳。则可见弦为少阳之定脉。有此定脉定证。以审实少阳之为病。自不至误汗误下。犯少阳之大禁矣。
问曰。少阳病。尽传自阳明乎。答曰。此不尽然。内经谓三阳之离合。太阳为开。阳明为阖。
少阳为枢。凡邪中太阳。有阳明以为之迎。正赖有少阳以为之拒。伤寒以出表为顺。入里为逆。设非少阳之枢居中拦截。则外来之邪长驱直入而无所御。是少阳一经。关系甚钜。太阳病往往有初得之二三日。不传阳明。迳传少阳者。有太阳与少阳同时病见者。正不必尽俟阳明经尽。
始传少阳。且邪入三阴之后。亦有还返少阳而解者。总以定证定脉为据。就脉证上审实其为少阳病。即可主用少阳之治法而无疑矣。
问曰。少阳病不解。即传三阴乎。答曰。有传有不传。仲景云。伤寒三日。三阳为尽。
三阴当受邪。其人反能食不呕。此谓三阴不受邪也。若此者。其病机本不传。又少阳证一见。
即从少阳治法而病速已。则亦不传。凡阳经之病。在太阳则头痛发热。阳明则潮热汗自出。
少阳则往来寒热。若久之无大热。其人躁烦者。此为阳去入阴之候。其中具有先见之机。然则治伤寒家。何如乘其机之未动。亟从少阳解去其邪。以预弭阳去入阴之变。何便如之。
问曰。何以识为太阴病。答曰。太阴之脉。起于大指之端。上循膝股内廉入腹。属脾络胃。
上膈挟咽。连舌本。仲景以腹满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时腹自痛。属太阴之为病。盖太阴为阴中之至阴。太阴之前。名曰阳明。太阴之后。名曰少阴。太阴受病。不能为阳明行其津液。而少阴肾水。因泛浸而无所制。故见吐利满痛等证。仲景以是为太阴病之提纲。太阴属里。吐利满痛。皆里证也。凡伤寒之邪。在阳经误治。转陷入阴者。必种种表证全罢。但见吐利满痛等证。却是邪入太阴之候。然又必以脉为辨。故仲景云。太阴病。脉浮者可发汗。宜桂枝汤。太阴病脉本当沉。今反浮。则是虽见太阴病。而邪尚逗遛于表。仍可逆挽其邪。
使从表解。由是推之。则太阴之脉必主沉。又不必言矣。太阴证具。而脉又沉。即宜专就太阴论治。若邪直犯太阴。不因传经而本经自病者。亦当专就太阴论治。内经言三阴之离合。
太阴为开。厥阴为阖。少阴为枢。饮食入胃。全恃太阴司转输之职。太阴受病则转输之道窒。
故食不下。腹满时痛。因之上涌则吐。下注则利。其主治之法。大约宜扶植中州阳气。使复其转输之常职。则病自已。仲景辨列六经。而太阴独略。然就此义而引伸触类。大旨初不越乎此。奚俟繁言哉。
问曰。太阴病治宜主温乎。答曰。此不可执一而论。寒邪直中太阴。而本经自病者。是当急温无疑矣。其有阳经之邪。热过寒生。而转入太阴者。亦当主温。若属热邪陷入太阴。而见吐利满痛等证者。纯温非宜。纯清亦不可。则惟有和之一法。如所谓太阳病。脉浮者可发汗。宜桂枝汤。此逆挽其陷入之邪。仍从外解。而方中甘芍姜枣。亦足以奠安太阴。是和法也。若本太阳病。因误下而腹满时痛。转属太阴者。用桂枝加芍药汤。此仍用桂枝升举阳邪。但倍芍药以收太阴之逆气。是亦和法也。若大实痛者。不下则痛势须臾难缓。峻下又恐脾阴随下利而尽泄。故仍用桂枝升举阳邪但加大黄以微和胃气。是亦和法也。三阴经中。以少阴厥阴。
尚有实热之证。可用大寒大下者。太阴湿土。位处中州。全赖阳气布护。以资健运转输之力。病在太阴。虽属热因。切不可用寒凉直折。遏抑阳气。阴邪愈锢。故仲景又谓太阴为病。设当行大黄芍药者宜减之。以其人胃气弱。易动故也。观此则太阴病之治当主温。可知矣。而治太阴之病不可呆执温法。又可知矣。不知温法者。不可与议太阴本脏虚寒之病。徒执温法者。不可与议太阴他经传变之病。仲景治太阴病法。大约以升举阳气为主。或当急温。或宜兼清兼下。随证变通。后世李东垣脾胃论。殆能觑破此旨。其处方似甚夹杂。而于阴阳升降之机。庶乎其得之矣。
问曰。少阴病。传经属热。直中属寒。然否。答曰。论中所列一二日二三日之少阴病。
即直中之邪。五六日七八日之少阴病。即传经之邪。传经固多热。而亦有从寒化者。直中固多寒。
而亦有由热伏者。脉微细但欲寐。是少阴病之定脉定证。而寒热之分。要在兼证上推详。寒不至于过甚者。犹当温经以散寒。若阳将脱。非急温不足以回阳。热不至于过亢者。尚可润燥以清热。若阴将涸。非急下不足以存阴。病机至此。不惟不容误治。即因循瞻顾。亦足误人。然非辨之至确。鲜有不生疑畏者。则平日体认工夫。自不容已矣。
问曰。有犯房劳而病伤寒者。责在少阴否。答曰。不然。伤寒病适当房劳后而发。仍当责其本病。阳经之证。仍责阳经。阴经之证。始责阴经。仲景于汗下诸法。兢兢必顾其人之津液。虚家患伤寒。原有不从正治之例。正不必问其曾犯房劳与否。虚象果见。即非房劳。亦不得妄施汗下。若房劳之后。而所患仍系实证。则应汗者仍当汗。应下者仍当下。邪去而正自安。所谓阴病者。必实见有三阴证也。房劳后之伤寒。亦有阳证。不得概从阴病论治。此说前贤久经辨正。而近日医家。犹沿其陋。我见有误补致邪壅而死者。有误温致阴竭而死者。既死而犹归咎于房劳。惑滋甚矣。
问曰。何以识为厥阴病。答曰。厥阴之为病。其证亦错杂不一。而仲景以消渴。气上撞心。
心中疼热。饥而不欲食。食即吐蛔。括厥阴病之提纲。盖以厥阴当两阴交盖。其脉起足大指。循股内。入阴中。环阴器。抵少腹。贯心膈。邪入厥阴。循经上逆。致见前证。又厥者逆也。逆则阴阳不相顺接。故又因之致厥。厥阴乃阴尽之脏。阴尽则阳生。阴阳消长。大伏危机。此际出表则生。入里则死。故仲景以厥多热少为病进。热多厥少为病退。然邪入既深。
寒热错杂。极难辨认。喻嘉言谓厥阴篇中。有纯阳无阴之证。有纯阴无阳之证。有阴阳差多差少之证。有阳进欲愈。阴进未愈之证。复有阴居八九。阳居一二之证。厥而发热。热深厥深。上攻而成喉痹。下攻而便脓血。此纯阳无阴之证也。脉微细欲绝。厥冷。灸之不温。恶寒。大汗大利。躁不得卧。与夫冷结关元。此纯阴无阳之证也。厥三日。热亦三日。厥五日。热亦五日。手足厥冷。而邪热在胸。水热在胃。此阴阳差多差少之证也。
渴欲饮水。饥欲得食。脉滑而数。手足自温。此阳进欲愈之证也。默默不欲食。寸脉虽浮数。尺脉自涩。呕吐涎沫。腹胀身疼。此阴进未愈之证也。下利清谷。里寒外热。呕而脉弱。
小便复利。本自寒下。复误吐下。脉沉微厥。面反戴阳。此阴居八九。阳居一二之证也。条分缕晰。序次最为明畅。厥阴皆里证。惟发热则有远出于表之机。大约病专属里者。亟当治其里。由表陷入者。宜挽之出表屡寒者利在急温。属热者不宜直折。予统会仲景大法如此。
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问曰。厥之寒热。何以别之。答曰。仲景言诸四逆厥者不可下。虚家亦然。又曰。厥阴下之。其语似涉两歧。然要认明病之来路。彼因四逆而厥。故不可下。此因发热而厥。故应下之。此中消息。言下本自跃然。再推厥深热深之义。温热病一二日或五六日。沉昏谵妄。手足厥逆。是热邪入膻之候。膻中属手厥阴是亦厥阴证也。仲景虽未明言。而厥深热深一语。已包括无遗矣。谁谓温热之法。不可向仲景推寻哉。
仲景六经之法。一经有一经之证。先要分看。分看宜在有字句处精研。而或此经杂彼经之症。
又要合看。合看全在无字句处善悟。而尤要在于辨似。有阳中之阴。有阴中之阳。有阳中之阳。有阴中之阴。有阳证似阴。有阴证似阳。有阳证转阴。有阴证转阳。有阳证杂阴。有阴证杂阳。有阴阳错杂非细心体认。恶能窥其万一。今人辄畏仲景书难读。而从事于后世之方书。是犹涉海问津。从仲景伤寒入手。始觉甚难。久之则其易焉者至矣从后世方书入手。始觉甚易。久之则其难焉者至矣。总之凡病不外此六经。能解仲景六经辨证之法。可以识伤寒。即推此六经辨证之法。可以识万病。伤寒既了然无遗。于杂证乎何有。此一以贯之之道也。故曰万病莫逃乎伤寒。
烦热者。因热而烦。与发热异。发热者但身热而不烦。此则为热所烦。故谓之烦热。经云。
病患烦热。汗出则解。此证得之于阳热者居多。欲作汗而未能遽汗。往往先有此候。故经又云。欲自解者。必当先烦。乃有汗而解。何以知之。脉浮故知汗出解也。浮为在表。在表者宜汗。故汗出则解也。
凡风寒之邪。由太阳而入者。不即发烦也。至烦而热。为汗解之佳兆。发其汗则热解而烦亦除矣。故经云。太阳病。脉浮紧。无汗发热。身疼痛。八九日不解。表证仍在。此当发其汗。
服药已微除。其人发烦热。目瞑。剧者必衄。衄乃解。所以然者。阳气重故也。又云。伤寒发汗已半日许。复烦。脉浮数者。可更发汗。宜桂枝汤。此皆邪之在太阳者也。太阳病。当汗不汗。或误与以冷水。或误下者。仲景又施种种救逆诸法。如经云。伤寒若下之。而烦热胸中窒者。栀子豉汤主之。又云。病在阳应以汗解之。反以冷水之若灌之。其热被却不得去。弥更益烦。肉上粟起。意欲饮水。反不渴者。服文蛤散。若不瘥。与五苓散。盖一因误下而阳气陷入胸中。则必解去其胸中之邪。一因误与冷水。而其邪由太阳之经。转入太阳之府。故不从经解而从府解也。更有太阳证未罢。已转属阳明者。如经云。伤寒表里俱热。舌上干燥而烦。白虎加人参汤主之。此由表里俱热。则必以甘寒彻热。使表里俱和。自然得汗而解。又法之变也。
凡称烦热者。因热而烦。烦在外者也。若烦在内者。另立虚烦一门详后。
虚烦者。其人无大热。心中温温欲吐。而又不能吐。致内扰而烦。然名为虚烦。而其证有因于虚者。亦有因于实者。皆邪热传里之候。宜分别施治。有邪热传入少阳而发烦者。经云。
伤寒五六日。往来寒热。心烦喜呕。或胸中烦而不呕。小柴胡汤主之。盖少阳既不可发汗。
而里未实又不可下。故以小柴胡汤两和其表里。表里俱和。则烦自除矣。
又有阳热之气。下陷入胸中。而作虚烦。宜用吐法以宣其热。如经云。发汗吐下后。虚烦不得眠。若剧者。必反复颠倒。心中懊。栀子豉汤主之。若少气者。栀子甘草豉汤主之。若呕者。栀子生姜豉汤主之。心烦腹满。卧起不安者。栀子浓朴汤主之。又伤寒。医以丸药大下之。身热不去微烦者。栀子干姜汤主之。此皆取吐之剂。宜按其兼证。分别加减。其吐中有发散之义。足以升举下陷之阳邪。此乃吐虚烦之大法。至于烦之实者。非大吐不能除。如经云。病患手足厥冷。脉下紧者。邪结在胸中。心中满而烦。饥不能食者。病在胸中。当吐之。宜瓜蒂散。则同一取吐。而轻重又不同矣。
病在胸中者当吐。其胃实者。又非吐法所能除。经云。阳明病不吐不下心烦者。调胃承气汤主之。所谓阳明病者。胃家实是也。与调胃承气以涤其烦。是于微利之中。仍寓和解之义也。
烦热者。因热而烦。其所患皆阳热之证。无阴证也。至虚烦。则有阳病。又有阴病。经云。少阴病二三日。心中烦不得卧者。黄连阿胶汤主之。少阴病胸满心烦者。猪肤汤主之。又云少阴病下利六七日。咳而呕渴。心烦不得眠者。猪苓汤主之。盖少阳为阳中之枢。少阴为阴中之枢。热伤少阴。津液被耗。邪热内扰。故各以其兼证。施种种存阴涤烦之法。亦和解之义也。至阴寒证。则反以烦为可转阳之机。故又云少阴病恶寒而蜷。时自烦欲去衣被者。为可治也。
少阳病有烦而悸者。此属胃。胃不和则烦而悸。和胃为主。又有悸而烦者。如经云伤寒二三日。心中悸而烦者。小建中汤主之。是也。大凡先烦而后悸者。属实。先悸而后烦者。属虚。补虚泄实。治各不同矣。
别有所谓懊者。比烦而甚者也。宜因证而分别吐下。如经云。阳明病。其外有热。手足温。不结胸。心中懊。饥不能食。但头汗出者。宜栀子豉汤。此宜吐者也。又经云。阳明病。心中懊而烦。胃有燥矢者。可攻。此宜下者也。更有因蛔厥而时自烦者。经云。伤寒蛔厥者。
其人当吐蛔。病者静而复时烦者。此为藏寒。蛔上入其膈。故烦。须臾复止。得食而呕。又烦者。蛔闻食臭出。其人当自吐蛔。蛔厥者。乌梅丸主之。此得之于时烦时止。得食复烦。
与热郁者不同。临证时当细辨也。
有病已愈而犹烦者。经云。吐利发汗。脉平。小烦者。以新虚不胜谷气故也。又云。病人脉已解而日暮微烦。以脾胃尚弱。不能消谷。故令微烦。损谷即愈。此可勿药。即药亦不过平调脾胃。慎勿再与泄热。重伤胃气也。
烦热者病在外。虚烦者病在内。至所称烦躁者。谓心中郁郁而烦。又加以手足躁扰。则谓之烦躁。有属于阳者。有属于阴者。其中表里殊因。温凉异用。宜细辨之。
有邪热在表。欲汗不汗。因作烦躁者。经云。太阳中风。脉浮紧。发热恶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烦躁。大青龙汤主之。此乃发汗之峻剂。必辨其无少阴证相杂。方可大发其汗。盖少阴病之烦躁。由于阳气微,故忌发汗。太阳病之烦躁。由于阳气盛。故宜发汗。何以辨之。则以太阳之脉或浮缓或浮紧。而少阴之脉必沉细也。
经云当汗不汗。其人躁烦。病在太阳。宜以汗解矣。然有发汗之后而烦躁者。则以津液被夺。胃中水竭。如经云。太阳病发汗后。大汗出。胃中干躁。烦躁不得眠。欲得饮水者。少少与饮之。令胃气和则愈者也。至于胃已实者。如经云。阳明病若发汗则躁。又云。病患不大便五日。绕脐痛。烦躁发作有时。此有燥屎。是又不宜汗而宜下矣。
烦躁属热者。为邪热传里之候。然有自表而传里者。又有自里而传表者。大约湿热之邪。往往先里后表。其病起即胸膈痞满。口渴谵语。种种里证悉具。其里邪欲出于表。而又不能出。因烦躁发热者。此等证便不可发汗。发汗则津液被夺。里邪愈锢。宜先与疏里。佐以透表。使里气先和。自然得汗而解。盖其病传之先后有不同。第就仲景汗下诸法。随其证之先后而错综之。其治法可微会矣。
若风寒之邪。其病初起不烦躁。其后渐烦躁而身热反去者。如经云伤寒六七日。无大热。其人躁烦。此为阳去入阴故也。病至此增剧矣。
凡邪入三阴而烦躁者。虽所传渐深。始终总归于热。其有阴盛阳微而作烦躁者。经云阳微发汗。躁不得眠。则深以发汗为戒矣。盖其人阳气本微而阴盛又迫阳于外。则外显假热。内实真寒。其脉必沉细。口虽渴。但欲漱水不欲咽者。此其候也。然其中有病本阴寒而致阳微者。又误施汗下而致阳微者。如经云。少阴病吐利。手足逆冷。烦躁欲死者。吴茱萸汤主之。
是此病本阴寒而阳微者也。又如经云。下之后。昼日烦躁不得眠。夜而安静。不呕不渴。无表证。脉沉微。身无大热者。干姜附子汤主之。又云。发汗若下之。病仍不解。烦躁者。茯苓四逆汤主之。是误施汗下而阳微者也。然阳气微者。尚可施回阳之力。其阴盛逼阳于外。而阳已外脱者。如经云。少阴病吐利躁烦四逆者死。少阴病四逆。恶寒而身蜷。脉不至。不烦而躁者死。少阴病脉微细沉。但欲卧。汗出。不烦。自欲吐。至五六日自利。复烦躁。不得卧寐者死。伤寒六七日。脉微手足厥冷烦躁灸厥阴灸不还者死。伤寒发热下利厥逆躁不得卧者死。如此之烦躁。是阳已垂脱。救亦无及矣。
又有因水气而烦躁者。金匮云。肺胀咳而上气。烦躁而喘。脉浮者。心下有水。小青龙加石膏汤主之。盖心下有水。上射及肺。肺为之胀。故烦躁而喘。乃立此泄肺行水之法。然此病不独风寒之从外入者。足以与内饮相合。即湿热之在里者。或因热甚而恣啖生冷。或湿邪未解。误投寒凉。皆能停饮于胸膈之间。寒饮怫郁其邪。外不能达表。内不能传胃。故烦躁转甚。必先消其水气。则邪得有出路。而烦躁自能渐除。又治法之变也。
汗者心之液。心主营。寒伤营。则血凝泣而无汗。无汗则宜发汗矣。然同一无汗而受病之因有不同。宜审其邪之所在而善调之。使阴阳气和。营卫流通。自然汗出而解。而非纯用辛温发散之剂。可以迫之使汗也。
太阳病宜以汗解。以太阳主表故也。然风寒暑湿热之邪。起自太阳者。往往多自汗出。
惟寒伤营则无汗。必大发其汗而始解。如经云。太阳病头痛发热。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而喘者。麻黄汤主之。又云。太阳中风脉浮紧。发热恶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烦躁者。大青龙汤主之。又云。太阳病项背强KTKT。无汗。恶风者。葛根汤主之。此皆邪在表而宜发汗者是也。
其有不从汗解而从衄解者。经云。太阳病脉浮紧发热身无汗。自衄者。愈。盖寒伤营。
营主血。得衄而解。与汗同义。即俗所称为红汗者是也。
其有病在阳明而无汗者。如经云。阳明病反无汗而小便利。二三日呕而咳。手足厥者。
必苦头痛。又云。阳明病无汗。小便不利。心中懊者。身必发黄。盖邪在于表。熏发腠理。则使汗自出。故经云。病患然汗出者。是转属阳明也。此则邪向内传。不外熏发。故无汗也。
有阳虚而无汗者。经云。脉浮而迟。迟为无阳。不能作汗。其身必痒。又云。阳明病反无汗。其身如虫行皮中状者。此以久虚故也。是阳虚而无汗者也。有因阳热炽盛。阴液被夺。而无汗者。经云。伤寒脉浮。发热无汗。其表不解者。不可与白虎汤。渴欲饮水。无表证者。
白虎加人参汤主之。盖有表证者。还宜治表。此则表证除而热渴炽盛。故宜以人参白虎急救其阴。俾阴气和则阳热外越。自然汗出而解也。
三阴为病。不得有汗。以邪行于里故也。同一无汗而阴与阳又何以别之。盖阳脉主浮。
而阴脉必沉也。
又有水饮内蓄而无汗者。经云。服桂枝汤或下之。仍头项强痛。翕翕发热无汗心下满微痛。
小便不利者。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主之。盖汗者津液所布。今水饮内蓄。则津液内渗。故外不得有汗也。
凡当汗之证。服汤一剂。病势仍在。至于服三剂而仍不得汗。又加以脉躁盛者主死。
太阳病惟寒伤营者无汗。此外若风湿暑热之邪。初起即令汗自出。至一入阳明。即寒伤营者。其始发热无汗。至此亦然汗出。而不恶寒反恶热矣。此之自汗。皆不得以表虚论治也。
有邪在于表。汗出不彻。应须再汗而愈者。经云。病常自汗出者。此为荣气和。荣气和者外不谐。以卫气不共营气和谐故尔。以荣行脉中。卫行脉外。复发其汗。荣卫和则愈。宜桂枝汤。
又曰。病患脏无他病。时发热自汗出而不愈者。此卫气不和也。先其时发汗则愈。宜桂枝汤。盖麻黄乃发汗之峻剂。惟无汗者宜之。桂枝则于发汗之中。仍寓固卫之气。故汗出而复发其汗者。不取麻黄而取桂枝也。
经云。酒客病不可与桂枝汤。以酒客不喜甘故也。盖酒气与谷气相并。其中必热。故不可与桂枝。以其人湿热重故也。酒客如此。则凡病之因暑湿而起者。其不宜桂枝更明矣。
其有因里实而汗自出者。经云。阳明病其人多汗。以津液外出。胃中燥。大便必硬。硬则谵语。小承气汤主之。又云。阳明病发热汗多者。急下之。宜大承气汤。盖里气既通。则邪热下行而汗自止矣。
又有汗多亡津液。而邪犹在于经。未入于府者经云。服桂枝汤。大汗出后。大烦渴不解。脉洪大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盖必急救其阴。则烦渴除而汗亦止矣。更有汗多亡阳者。经云。太阳病发汗。遂漏不止。其人恶风。小便难。四支微急。难以屈伸者。桂枝加附子汤主之。又云。发汗病不解。反恶寒者。虚故也。芍药甘草附子汤主之。盖必以附子合芍药以温经固卫。则阳回而汗自。则同一汗出。而虚实寒热。治又不同矣。
阴病不得有汗。其有汗出如油。喘而不休。以及伤寒六七日不利便。发热而利。其人汗出不止者。皆死病也。其间有可治者。如经云。下利清谷。里寒外热。汗出而厥者。通脉四逆汤主之。既吐且利。小便复利而大汗出。下利清谷。内寒外热。脉微欲绝者。四逆汤主之。又吐已下断。汗出而厥。四支拘急不解。脉微欲绝者。通脉四逆汤主之。此皆急温之证。不可须臾缓也。
(附手足汗盗汗)凡阳明病一身自汗出者。谓之热越。此热从外达也。若热不得越而从上达。则有头汗证。从傍达则有手足汗证。而其证皆属阳而不属阴。仲景云。阴不得有汗。故以是列阳明证也。
头为诸阳之会。邪郁于里。不得外越。热蒸于阳。则头汗自出。凡见此证者。
多发黄。经云。但头汗出。余处无汗。剂颈而还。身必发黄。又云。阳明病被火。额上微汗出。而小便不利者。必发黄。此以热郁在里。不得外越故也。然其间有郁之浅者。如经云。阳明病下之。其外有热。手足温。不结胸。心中懊。饥不能食。但头汗出者。栀子豉汤主之。此可用吐法以宣其热也。有郁之深者。如经云。伤寒热结在里。但结胸无大热者。此为水结在胸胁也。但头微汗出者。大陷胸汤主之。此可用下法以泄其热也。此皆阳明病。其邪不能外出于阳明之表。而郁在阳明之里也。
其有不属阳明而属少阳者。经云。伤寒五六日。头汗出微恶寒。手足冷。心下满。口不欲食。大便硬。脉细者。此为阳微结。必有表复有里也。脉沉亦在里也。汗出为阳微。假令纯阴结。不得复有外证。悉入在里。此为半在里半在外也。脉虽沉紧。不得为少阴病。所以然者。
阴不得有汗。今头汗出。故知非少阴也。可与小柴胡汤。设不了了者。得屎而解。又云。伤寒五六日。已发汗而复下之。胸胁满微结。小便不利。渴而不呕。但头汗出。往来寒热心烦者。此为未解也。柴胡桂枝干姜汤主之。小柴胡本少阳之剂。所以两和表里。今里证已具。而犹持于半表。故尚见头汗证也。
更有邪热陷里而成头汗证者。经曰。阳明病下血谵语者。此为热入血室。但头汗出者。
刺期门。随其实而泄之。然汗出而愈。盖热入血室而肝藏实。故当刺肝之期门以泄其实。血液为汗。热邪并汗而出。则血自止矣。然此犹入里之浅者也。更有太阳中风。以火劫发汗。阴阳俱虚竭。身体则枯燥。但头汗出。剂颈而还。此则津液垂涸之证。惟小便利者。则一线真阴未涸。可以亟救其真阴。故虽种种危证悉具。而仲景曰。小便利者。其人可治也。
又有真阳上脱而头汗者。经云。关格不通。不得尿。头无汗者生。有汗者死。又云。湿家下之其人额上汗出。微喘者死。此绝证不可治也。
手足汗乃专属阳明证。经云。手足然汗出者。此大便已硬也。手足汗出。大便难而谵语者。下之则愈。盖阳明属胃。胃主四肢。此由热聚于胃也。然又有不属热而属寒者。经云。阳明病不能食。小便不利。手足然汗出。此欲作固瘕。必大便初硬后溏。所以然者。以胃中冷。水谷不别故也。热聚于胃者。可下。寒聚于胃者。不可下。此又不可不辨也。
更有盗汗者。乃半表半里证。邪气侵行于里。外连于表。睡则卫气行于里。乘表中阳气不致。津液得泄。故但睡而汗出。觉则气散于表而汗止矣。故经云。微盗汗出反恶寒者。表未解也。又阳明病当作里实而脉浮者。云必盗汗。又三阳合病。目合则汗。凡若此者。皆当清里和表为治。盖伤寒盗汗。与杂病之盗汗不同。杂病盗汗可用补法。伤寒盗汗则惟有和表而已。无补法也。
战汗者。邪正相争也。经云。脉浮而紧。按之反芤。此为本虚。故当战而汗出也。其人本虚。故当发战。以脉浮。故当汗出而解。观此则知战乃邪气向外之征。而当欲出未出之界。因本虚必先发战。而正犹足以拒邪。故战而汗出。为病解之佳兆也。
战邪向外者也。若邪向内者。则不名之曰战。而名之曰栗。战者身战也。栗者心战也。
经云。
阴中于邪。必内栗也。又云。胃无谷气。脾涩不通。口急不能言。其人则战而栗。战与栗有阴阳之分。不可不知。又有名为振者。与战相近。但战则身为之战摇。振但森然耸动而已。
其人素虚。至欲汗之时。必蒸蒸而振。却发热汗出而解。是振较之战为轻也。如经所云。亡血家发汗则寒栗而振。与夫下后复发汗其人振寒者。皆虚象也。然此犹浅焉者也。若经云。若吐若下后。心下逆满。气上冲胸。起则头眩。发汗则动经。身为振振摇者。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主之。又云太阳病发汗不解。其人仍发热。心下悸。头眩身动振振欲擗地者。真武汤主之。此之振也。亟与回阳。犹恐不及。又非战汗所可同日语矣。
战汗之脉。以浮缓为主。浮则邪出于表。缓则胃气自和。可以托邪外出。而又必察其气。气细而长者吉。气粗而短者危。战汗之时。不可服药。补则汗不透而留邪为患。泄则正气不支而成虚脱。只宜多与热汤。养津液以助其作汗。须静候其脉静气长。便属无害。不必惊慌。
俟战止之后。再察其有无留邪。按法施治。若当战时而惊骇叫唤。则神气先乱。邪反胜正。
转为危候。不可治矣。
大凡风寒之邪。自表而里。战汗者少。湿热之邪。自里而表。战汗者多。战汗之后。脉静身凉。舌胎已净。胸腹无阻。渐思饮食。斯为全解。否则余邪未净而复热。则有再作战汗而解者。有战汗至三四次而解者。总视里证以为据。又或战定之后。其人忽沉沉睡去。如死一般。须察其脉仍和缓有根者勿讶。俟其气复即醒矣。亦间有脉停者。又必察其呼吸。如呼吸尚长。
此属脉厥。久之自复。亦勿讶也。
战解固为佳兆。又或其人脉促气粗。形体不仁。水浆不下。目直视。舌痿不能言。此则欲脱之象。而非战解之象矣。
战汗非由发汗而得。若病之可发汗者。邪在于表也。发汗则汗自出。奚俟于战。战汗者。由里出表也。故往往有清凉攻下之剂。绝不参一毫表药。自得战汗而解者。此由表里通达。阴阳交和。自然而然。而非可逼之使汗也。
身痛亦太阳表证。欲发其表。宜以汗解。然阴阳表里。互有出入。在权其轻重而善治之。不能执一也。
其宜汗解者。如经云。太阳病。头痛发热。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而喘者。麻黄汤主之。又云。太阳中风。脉浮紧。发热恶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烦躁者。以大青龙汤发之。
此发汗之正法也。至于太阳之邪。连及少阳。则如经云。伤寒六七日。发热。微恶寒。支节烦疼。微呕。心下支结。外证未去者。柴胡桂枝汤主之。此专用少阳和解之法。而兼桂枝以和太阳之表。则又不纯用汗法矣。而脉必以浮为断。若脉沉者即不得治表。如经云。病发热头疼。脉反沉。若不瘥。身体疼痛。当救其里。宜四逆汤。又云。发汗后。身疼痛。脉沉迟者。桂枝芍药生姜人参新加汤主之。又云。少阴病。身体疼。手足寒。骨节痛。脉沉者。附子汤主之。其间治法天渊。在相其缓急。以分别先后。如伤寒医下之。续得下利。清谷不止。
身疼痛者。急当救里。后身疼痛。清便自调者。急当救表。救里宜四逆汤。救表宜桂枝汤。仲景论中本身昭晰。不得以身痛属表证。概与发表。致召亡阳之变也。
身痛同为表证。然湿家之为病。一身尽疼。此邪着于里。外舍于肌肉之间。要当温经。
使自作汗而解。无径行发表之理。如经云。风湿相搏。身体疼烦。不能自转侧。不呕不渴。脉浮虚而涩者。桂枝附子汤主之。又曰。风湿相搏。骨节烦疼。掣痛不得屈伸。近之则痛剧。汗出短气。恶风不欲去衣。或身微肿者。甘草附子汤主之。此二者。当温经则其汗自透。若大发其汗。病反不除。不呕不渴。方可温经。由此推之。则呕而且渴。又属湿热壅滞。汗法尤忌矣。故仲景又曰。太阳中者。发热恶寒。身重而疼痛。要之湿淫与热淫。皆能使身疼痛。虽宜得汗而解。而汗法不可一例施也。
霍乱下利。本属阴病。阴病转阳。往往见身疼痛之证。治宜先温其里。乃攻其表。如理中四逆辈是也。至吐利止而身痛不休。当消息和解其外。宜桂枝汤小和之。此在仲景论中。有法有方。可以遵循。其有寒尽化热。转成阳明燥渴证者。则又当别论矣。
凡用汗法。宜相其人之津液。经云。脉浮紧者。法当身疼痛。宜以汗解之。假令尺中迟者。
不可发汗。何以知之然。以荣气不足血少故也。又疮家虽身疼痛。不可发汗。汗出则痉。凡用汗法者其慎诸。
有身疼痛而兼体重者。有但体重而身不疼者。有身疼痛而体不重者。如伤寒脉浮紧。一身尽疼痛。必恶寒体重呕逆。又伤寒脉浮缓。身不疼但重乍有轻时。无少阴证者。此均当大发其汗也。至少阴病。四肢沉重。其脉则沉而不浮矣。他如风温为病。自汗出。身重多眠。三阳合病。腹满身重。难以转侧。与夫太阳中者身重而疼痛。皆申发汗之禁。总之体重亦有宜汗不宜汗之辨。可与身痛参看。
腰痛一证。其由头疼身痛而牵连及之者。同属太阳表证。表解则痛自已矣。兼湿者当察其兼证。分别寒湿与湿热。根据法施治。但太阳病与少阴相为表里。腰痛又须防肾虚之候。不可不察。
四肢痉痛者。同属太阳经脉之郁。与身痛参看。痛在周身者。邪之分布也。痛在一处者。邪之专注也。专注之邪。其血脉必别有凝泣之处。须于解表药加一二引经药。方验其风寒暑湿之辨。尤必察其兼证。分别施治。庶无差忒。
(附目眩摇头)头痛属太阳证。其有头不痛而但苦眩旋者。则得之阳明者居多。凡病初起即苦头眩者。
有风有热有痰。如经云。阳明病但头眩不恶寒。故能食而咳。其人必咽痛。阳明病以能食为中风。是因风而头眩者也。又云。阳明病脉迟。食难用饱。饱则微烦头眩。必小便难。此欲作谷瘅。瘀热在里。乃发瘅黄。是因热而头眩者也。由是而推之于痰。则挟风为风痰。挟热为热痰。凡痰必有其致痰之因。审其所因以治生痰之本。则痰自去。此皆实证立治之大法。至于少阳之为病则为目眩。目眩与头眩有别。而总为阳热上升之所致也。其有太阳病误施汗下。因虚致冒而头眩者。经云。太阳病发汗。汗出不解。其人仍发热。心下悸。头眩身动。振振欲擗地者。真武汤主之。又伤寒若吐若下后。心下逆满。气上冲胸。起则头眩。脉沉紧。发汗则动经。身为振振摇者。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主之。是虚寒之候。亟与温里补虚。犹虞不及。
总之汗下不可误施。经云。动气在左。不可发汗。发汗则头眩。动气在右。不可下。下之则头眩。动气在下。不可下。下之则猝起头眩。仲景早垂深戒矣。
又少阴病。下利止而头眩。时时自冒者死。诸逆发汗剧者。言乱目眩者死。此阴竭而虚阳上脱。不可复救。有摇头者。与头眩又有别。经云。独头面摇。卒口噤。背反张者。痉病也。
另详痉门。更有摇头言者。里痛也。亦尚非逆候。至于阳反独留。形体如烟熏。直视摇头者。此为心绝。必不可救。
咳之一证。在寻常感冒。由风邪袭于皮毛。内合于肺。其证但鼻塞声重而不发热。人多目为伤风轻症。而忽视之。不以为意。然致咳之因。已有寒热内外之不同矣。若发热而咳。其病亦有传变。正不以咳为肺疾。概从肺经论治也。
太阳病表证不解与寒饮相合。因而致咳者。经云。伤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气。干呕发热而咳者。小青龙汤主之。盖内外合寒。非温不解。方用麻黄桂枝。所以去外寒也。半夏干姜。所以去内寒也。而佐以芍药五味以收肺气之逆。此纯温之剂也。至于肺胀咳而上气。烦躁而喘。脉浮者。即用本方加石膏。盖其肺气已热。而中挟寒饮。上凌及肺。故不废麻桂之辛温。而加石膏以降肺金清肃之气。使水从下趋。此热因寒用。又非纯温所宜矣。若阳明热甚。
火来乘金。因热致咳者。不但误与麻桂。变证不小。即半夏之辛温亦所不宜。当遵仲景法以栝蒌根易半夏。而欲折阳明之热。舍石膏又谁与归。
其有自表入里。转属少阳者。经云。伤寒中风。往来寒热。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
心烦喜呕或咳者。小柴胡去人参大枣生姜加干姜五味子主之。盖小柴胡汤之用半夏。乃逐饮之圣药。又有柴胡黄芩以和在表之邪。复用干姜五味以收肺气之逆。且有黄芩而干姜不嫌于过温。
有半夏而五味亦不嫌于过敛也。少阴为水脏。全赖君火以化气。故与太阳相表里。其有阳邪陷入阴中而咳者。如经云。少阴病四逆。其人或咳者。四逆散加干姜五味子汤主之。盖阳陷入阴。其人四逆。用柴胡以启其生阳。干姜五味化饮平逆。此乃和剂而非温剂也。若少阴君火自病者。如经云。少阴病下利六七日。咳而呕渴。心烦不得眠。猪苓汤主之。此已从阳热化气。其下利乃阳热下利。以猪苓汤分调水道。则烦渴平而咳利均止矣。凡此皆不宜纯温之证。其宜急温者。则如经云。少阴病腹痛。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自下利者。此为有水气。其人或咳者。真武汤加五味子细辛干姜主之。此则少阳本藏虚寒之病。阳衰阴盛。当急温而无疑矣。
衄血者。邪热在表也。邪在于表。宜以汗解。不得汗因致衄。经云。伤寒脉浮紧。不发汗因致衄者。麻黄汤主之。此非麻黄汤之治衄也。谓宜麻黄而不根据法以麻黄汤发汗。乃作衄也。
又曰。伤寒不大便六七日。头痛有热者。与承气汤。其小便清者。知不在里仍在表也。当须发汗。若头痛者必衄。宜桂枝汤。此又非桂枝汤之治衄也。谓宜桂枝而不根据法以桂枝汤发汗。
乃成衄也。衄与汗同义。而衄家不可发汗。发汗则额上陷脉紧急。直视不能不得眠。是衄解之后。无再发汗之理。盖风寒在表。先犯太阳。从阳化热。逼血妄行。故经曰。阳盛则欲衄。又曰。太阳病脉浮紧。发热自衄者愈。是在经之邪。随衄而解。则知衄正邪解之候也。
至阳明病口燥。但欲漱水不欲咽者。此必衄。阳明热甚则口燥。而热尚在于经。未入于里。
故但欲漱水不咽以此为欲衄之兆。亦以热在表故也。
太阳病当汗不汗。转从衄解。其不当汗而妄汗者。莫如误发少阴汗。扰动阴血。为变滋烈。
经云。少阴病但厥无汗而强发之。必动其血。未知从何道出。或从口鼻。或从目出。是名下厥上竭为难治。则又不得责其为表热矣。二者。一则误于当汗不汗。其变小。一则误于不当汗而汗。其变大。用药者可不慎欤。
(附鼻如烟煤鼻如扇张)太阳中风。鼻鸣干呕。鼻鸣者。风邪干肺也。肺主皮毛。风邪袭于皮毛之间。未经深入。故但取轻扬之剂。解散其皮毛之邪。则鼻鸣自已矣。若挟热者。则鼻鸣而干。宜兼清肺胃之热。然此犹浅焉者也。至邪热烁肺。则鼻如烟煤。是肺气将绝。亟与大剂甘寒。生津泻热。犹恐不及矣。更有鼻孔扇张者。或由痰郁。或由热郁。其病亦尚浅而可治。倘因虚竭。鼻中之气出入皆微。或出多入少。亦属败证。百难救一。
耳聋属少阳证。少阳当半里半表。邪入少阳。挟痰上升。清窍为蒙。治当清解少阳。则耳聋自罢。又有发汗太过。因虚而致耳聋者。经云。未持脉时。病患叉手自冒心。师因教试令咳而不咳者。此必两耳聋无闻也。所以然者。以重发汗虚故如此。又曰。病患两耳无所闻者。以虚故也。既责其为虚。不但不宜再发其汗。而且不宜妄下。惟有以轻清之剂。通调表里。使邪气渐退。粥食渐加。正气渐复。自然而愈。不能强治。
咽痛一证。阴阳寒热所因不同。最难辨认。大凡阳热之证。多起于太阳。而阳明与少阳亦互见之。阴寒之病。多中于少阴。而太阴与厥阴亦牵及之。其间温凉异治。倘辨证先错。率意投剂。召变甚捷。可不慎诸。
风邪从皮毛而入。首犯太阳。肺先受邪。与痰涎互结。则咽痛而梗。与以驱风利咽。其邪尚浅而易疗。其结之甚者。则加以红肿。则当参用破结消肿之品。又甚者。热浮之气弥满三阳。与毒涎恶血两相胶结。顷刻之间。胀塞咽喉。致气不得通而死。或用吐法以宣其痰涎。或用刺法。以去其恶血。救之不容须臾缓矣。
凡阳热之证。虽至险极恶。人犹易识。至少阴咽痛。人多不识。即识之而温里之剂。又多畏而不敢轻投。殊不知阴寒之甚。格阳于上。乃致咽痛。真寒假热。非温不办。而温法又各有别。不容概施。如经云。少阴病二三日咽痛者。可与甘草汤。不瘥者与桔梗汤。又云。少阴病咽中痛。半夏散及汤主之。又云少阴病咽中伤。生疮不能语言声不出者。苦酒汤主之。此虽少阴病。以尚无下利逆冷诸变。而证有轻重。方亦有缓急。其不取寒凉直折。一也。若咽痛而复下利。则如经云。少阴病下利清谷。里寒外热。手足厥逆。脉微欲绝。身反不恶寒。其人咽痛者。通脉四逆加桔梗汤主之。此因阴寒气盛。元阳将脱。故宜亟使阳气归根。是非峻温不可矣。
凡咽痛之宜用温药者。仲景原为真寒假热者之立法。若辨证不的。为祸甚速。倘非阴盛阳衰之候。即不得施回阳胜阴之法。故仲景又曰。少阴病下利咽痛。胸满心烦者。猪肤汤主之。
盖彼因下利而阳亡此因下利而阴涸。治又不同也。更有阳热炽甚。痰涎涌结。其脉反迟。而协热下利者。此又属阳证似阴之候。此惟吐法为最善。经云。病胸上诸实胸中郁郁而痛。不能食。欲使人按之。而反有涎唾。下利日十余行。其脉反迟。寸口脉微滑。此可吐之。吐之则利止。盖胸中闭塞者不可汗。又胸中闭塞者不可下。仲景已有深戒。而病当胸中当吐之。且吐中自寓发散之义。则可使结开而利止也。
(附口苦口甘)口渴一证。乃伤寒一大关键。不可不细心体察。凡风寒在表。邪在太阳。不言渴也。一入阳明。则不恶寒反恶热。口渐知渴矣。其有太阳病初起而即口渴者。温热之邪。自里出表。虽见表证。邪不在表。故仲景云。太阳病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又太阳中者。其人汗出恶寒身热而渴也。是不宜发汗。与风寒异治。至于湿温初起。湿未化热。口虽渴。却不能饮。化热之后。始大渴引饮矣。故就口之渴与不渴。可以辨邪之表里。中之寒热。而即可以渴之微甚。辨热之轻重。临证时首宜辨此。
凡阳热之证。一见口渴。即当泄热为主。至三阴证。如系本藏虚寒自病者。本无所为渴也。
然阴病转阳。亦有发热而渴者。当与和调津液。不宜直折其热。缘阴盛阳微。口渴正阳回之候。泄热则转泻其阳矣其或阴液干涸燥渴转甚。则量与泄热之中。尤当佐以养阴生津。此为大渴引饮者立法。若口中虽渴而不欲饮。见水辄避者。即属真寒假热之候。其脉或沉细。或空大。当以温剂引阳归根。则虚寒之状反着。倘误与寒凉。祸不旋踵矣。
霍乱后多见口渴之证。经云。霍乱头痛发热身疼痛。热多欲饮水者。五苓散主之。寒多不用水者。理中丸主之。盖吐下之后。津液已伤。且阴病转阳。宜以理脾为主。使脾气散精。表里并解。津液流通。而渴自止矣。切不可见渴投凉。反增其逆。且五苓散上升脾津。下通水道。若太阳病不解。犯入膀胱之府。其人有表里证。渴欲饮水。水入则吐者。亦主此方。以白饮和服方寸七。多服暖水汗出愈。若无太阳表证。而但脉浮发热。渴欲饮水。小便不利者。
五苓之温化。又所不宜。则宜猪苓汤化热通津。凡若此者。皆与治阳热之渴用甘寒者不同也。
凡口渴多属里证。若热在经而不在里者。口虽渴。但欲漱水不欲咽。此欲作衄血及斑疹之先兆。不可遽用寒凉壅遏邪气。当审其病因而施解表之法。又凡诸渴证欲饮水者。但当少少与之。令胃气和则愈。若饮水过多。恐增喘哕悸满诸变。不可不慎。
别有口苦者。乃邪热入于少阳。故仲景以口苦咽干为少阳病之提纲。至于口甘。内经称为脾瘅。由湿热郁蒸而成。宜扫除胸中陈腐之气。此二者口虽不渴。总属热证。辛温忌投矣。
桂枝(四两去皮)甘草(二两炙)上二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顿服。
此于桂枝汤中摘取二味。遂变和营固卫之方。而为理虚护阳之剂也。经云。发汗过多。
其人叉手自冒心。心下悸。欲得按者。桂枝甘草汤主之。
汗者心之液。发汗过多。则心气虚。虚故悸。叉手冒心。心阳失护而求卫也。因虚而悸。故欲得按。乃于桂枝汤中尽撤生姜之辛散。大枣之泥滞。并无藉于芍药之酸收。独任桂枝入心营以助阳。又得甘草逗遛中土。载还阳气。则心君复辟。中宫谧泰矣。
徐灵胎曰。此乃亡阳之轻者。同一心下悸证。若其人头眩身动。振振欲擗地。又属真武汤矣。一证而轻重不同。用方迥异。其义精矣。
茯苓(半斤)桂枝(四两去皮)甘草(二两炙)大枣(十二枚擘)上四味。以甘澜水一斗。先煮茯苓。减二升。纳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作甘澜水法。取水三斗。置大盆内。以杓扬之。水上有珠子五六千颗相逐。取用之。
发汗后。其人脐下悸者。欲作奔豚。此汤主之。按心下悸。是心阳虚。脐下悸。是肾气动。
肾气一动。便有凌心之势。若俟其奔豚既作。则补救已晚。亟当乘此欲作未作之时。预伐其谋。桂枝保心气。茯苓泄肾邪。甘草大枣培土制水。煮以甘澜水。取其力薄。不致助水也。
再论桂枝加桂汤。不用茯苓者。以气已从少腹上冲心。难恃茯苓渗泄之力。故寄重任于桂枝。以助心阳而伐肾气。此则水势尚在下焦。尚堪培土以制水也。
芍药白术茯苓生姜(各三两)甘草(二两炙)大枣(十二枚擘)上六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小便利则愈。
此治太阳里水法也。经云。服桂枝汤。或下之。仍头项强痛。翕翕发热。无汗。心下满。微痛。小便不利者。本方主之。按头项强痛。翕翕发热。明是桂枝汤证。乃服汤已。或下之。
而本证仍在。反加无汗。汗不外出。水气停于心下。因而满痛。但满而不硬。痛而尚微。又非误下结胸之比。皆因小便不利。膀胱之水不行。致中焦之气不运。虽见太阳诸证。病恰在府而不在经。病不在经。不当攻表。自宜去桂。病已入府。法当行水。宜加苓术培土制水。
而姜芍甘枣。乃得协成利水散邪之功。以其证本太阳。故虽去桂而仍以桂枝名汤也。
按此条。方中行谓中风兼寒。故桂枝及下法皆误。喻嘉言亦从其解。而程郊倩又以中气虚津液少立论。总觉牵强附会。与方义不甚相合。惟柯韵伯主太阳府病立论。王晋三亦以为治太阳里水法。则理路乃觉清晰。而方义亦属熨贴。今从之。
桂枝(四两去皮)甘草(四两炙)白术(三两)人参(三两)干姜(三两)上五味。以水九升。先煎四味。取五升。纳桂枝。更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再服。夜一服。
此理中加桂枝而易其名也。经云。太阳病。外证未除。而数下之。遂协热而利。利下不止。
心下痞硬。表里不解者。此汤主之。盖因误下则里虚。里虚则热入。里虚不能内守。遂协同外热。变而为利下不止。而必又心下痞硬。邪滞上焦。犹兼半表。故曰表里不解。夫下利不止。何以不用四逆以救里。以表热未罢也。心下痞硬。何以不用泻心以清里。以里气已虚也。此证辄防阳并入阴。故不但泻心中芩连不可用。即桂枝汤中芍药亦不可用。乃取桂枝行阳于外以解表。理中助阳于内以止利。此表里两解之治法也。
葛根(半斤)黄连(三两)黄芩(二两)甘草(二两炙)上四味。以水八升。先煮葛根。减二升。纳诸药。煮取二升。去滓。分温再服。
此桂枝证误下救逆之法。非葛根汤之变制也。经云。太阳病。桂枝证。医反下之。利遂不止。
脉促者表未解也。喘而汗出者。此汤主之。夫误下致利。亦有阳盛阳虚之别。但下利脉不应促而反促者。此属表未解之诊也。邪束于表。阳扰于内。喘而汗出。乃表里俱热之象。则治表不宜用桂枝。而当改葛根以解表。治里不宜用理中。而反取芩连以清里矣。
按此当与前条桂枝人参证参看。柯韵伯曰。上条脉证是阳虚。此条脉证是阳盛。上条表热里寒。此条表里俱热。上条表里俱虚。此条表里俱实。同一协热利。同是表里不解。而寒热虚实。攻补不同。补中亦能解表。亦能除痞。寒中亦能解表。亦能止利。神化极矣。
于桂枝汤方内去芍药。余根据前法。
此当与上条葛根黄连黄芩汤证参看。经云。太阳病。下之后。脉促胸满者。桂枝去芍药汤主之。按下后脉促。同属表未解之诊。而促脉中又有阳盛阳虚之别。误下脉促。虽与上条同。
然既无下利不止之证。又无喘而汗出之证。但见胸满。而又非结胸硬痛者比。则胸满非下后阳邪之内陷。实因下后阴邪之上搏。但当扶阳逐邪。不宜再益阴气。故治法仍主桂枝。而方中芍药。自在急删之列也。
于桂枝汤方内去芍药。加附子一枚。泡去皮。破八片。余根据前法。
太阳病。脉促胸满者。桂枝去芍药汤主之。若微恶寒者。去芍药方中加附子汤主之。按上条脉促胸满。是下后阳虚。阴邪搏膈。但当姜桂助阳散邪。不宜芍药益阴增满。若微恶寒。则搏膈之阴邪。渐将侵越卫外。瞬有亡阳之变矣。前方虽去芍药。而姜桂之力。尚不足以胜回阳之任。故必藉附子之刚烈。迅走卫外。以驱阴而复阳。预杜亡阳之变也。
于桂枝汤方内。加浓朴二两。杏仁五十个。去皮尖。余根据前法。
此亦当与葛根黄连黄芩汤证参看。经云。太阳病。下之微喘者。表未解故也。桂枝加浓朴杏仁汤主之。同属喘之一证。有表有里。不可不辨。下后汗出而喘者。其喘必盛。是里热壅遏。火炎故也。下后微喘者。其汗必不大出。是表邪闭遏。气逆故也。表未解仍宜从表。治主桂枝解表。加朴杏以下逆气。按本草浓朴杏仁。主消痰下气。故又曰喘家作桂枝汤。加浓朴杏子佳也。
喻嘉言曰。此误风邪误下作喘治法之大要。若寒邪误下作喘。当用麻黄石膏。即此可推。
于桂枝汤方内。更加芍药三两。随前共六两。余根据桂枝汤法。
桂枝汤原方倍加芍药。即另立汤名。主治各别。与桂枝加桂汤同妙。经云。本太阳病。医反下之。因尔腹满时痛者属太阴也。桂枝加芍药汤主之。大实痛者。桂枝加大黄汤主之。按腹满时痛。痛而不实。即已伏下利之机。但究因太阳误下。表邪内陷。留滞太阴。非太阴藏寒本病。故仍用桂枝领出太阳陷入太阴之邪。但倍芍药滋脾阴而除满痛耳。
再按腹满时痛。倍用芍药。得毋疑其太敛。程郊倩曰。以其邪陷已深。一经桂枝升举阳邪。正防脾阴随表药而外泄。此为独得真解。
桂枝(二两去皮)大黄(一两)芍药(六两)生姜(二两切)甘草(一两炙)大枣(十二枚)上六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按此条之大实痛。则非腹满时痛之比矣。腹满时痛。是脾阴为虚阳所扰。大实痛则脾气与阳气俱实。大实大满。似宜亟下。但阳邪究从太阳陷入太阴。与阳明胃实不同。仍宜桂枝领出阳邪。但加大黄微导其滞。则表里两邪。各有去路。程郊倩曰。二证虽属太阴。然来路实从太阳。则脉必尚有浮者存。
再按柯韵伯谓腹满时痛。是太阳太阴并病。若大实痛。是太阳阳明并病。满而时痛。下利之兆。大实而痛。燥屎之征。桂枝加芍药。小试建中之剂。桂枝加大黄。微示调胃之功。王晋三亦沿此论。然经文大实痛三字直接上文。并无转属阳明之说。而仲景于太阴病。亦有当行大黄芍药之条。若果阳明胃实。则大实痛正承气亟攻之证。而桂枝加大黄。究属和解之法。
并非下夺之剂。恐柯氏所云。未免失之穿凿。
桂枝(三两去皮)甘草(二两炙)生姜(三两切)大枣(十二枚擘)蜀漆(二两洗去脚)龙骨(四两)牡蛎(五两熬)上为末。以水一斗二升。先煮蜀漆。减二升。纳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经云。伤寒脉浮。医以火迫劫之亡阳。必惊狂。卧起不安者。此方主之。按亡阳有二义。发汗过多。厥逆筋惕肉而亡阳者。乃亡阴中之阳。故用真武辈以救之。此以火劫致变。惊狂卧起不安而亡阳者。乃亡阳中之阳。故无藉于芍药敛阴。而当加重镇入心之品。以急挽飞越之阳神也。此证稍缓须臾。神丹莫挽。故重加救逆二字。喻嘉言曰。桂枝汤除去芍药。非恶其酸收也。盖阳神散乱。当求之于阳桂枝汤。阳药也。然必去芍药之阴重。始得疾趋以达于阳位。既达阳位矣。其神之惊狂者。漫难安定。更加蜀漆为之主统。则神可赖之以安矣。缘蜀漆之性最急。丹溪谓其能飞补是也。更加龙骨牡蛎。有形之骨属。为之舟楫。以载神而反其宅。亦于重以镇怯。涩以固脱之外。行其妙用。如是而后天君复辟。聿追晋重耳越勾践返国之良图矣。
桂枝(一两去皮)甘草(二两炙)牡蛎(二两炙)龙骨(二两)上为末。以水五升。煮取二升。去滓。温服八合。日三服。
经云。火逆下之。因烧针烦躁者。此汤主之。此证较上条稍轻。以元阳尚未至飞越。故无取蜀漆迅疾之性。急追以滋扰。但下后烧针误而再误因致烦躁。则此烦躁。非太阳病汗不出之烦躁。又非少阴病吐利后之烦躁。是已具起卧不安之象。而为惊狂之渐。即伏亡阳之机。故主桂枝入心助阳。而加甘草龙骨牡蛎。以安中而镇逆也。
桂枝(一两十六铢去皮)芍药生姜甘草麻黄(各一两去节)杏仁(二十四枚汤浸去皮尖及双仁者)大枣(四枚擘)上七味。以水五升。先煮麻黄一二沸。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一升八合。去滓。温服。
按太阳病。得之八九日如疟状。发热恶寒。热多寒少。此当正邪胜复之关。一则虑其邪之转属。一则虑其正之已虚。不可不细辨矣。若其人不呕。清便欲自可。是邪不属里。一日二三度发。是邪已外向。脉又微缓。则胃气足以敌邪。乃为欲愈之征。倘脉微而恶寒甚。此阴阳俱虚。不可更发汗更下更吐。恐误治伤阳。反生他变。若其人面色反有热色者。是为欲解未解之象。以其不能得小汗以宣助阳气。致阳气虽不内扰。却怫郁于皮肤肌肉之间。其身必痒。此明证也。故主桂麻而小其制。但得汗出而邪尽解矣。
桂枝(一两十七铢)芍药(一两六铢)麻黄(十六铢去节)生姜(一两六铢切)杏仁(十六个去皮尖)甘草(一两二铢炙)大枣(五枚擘)上七味。以水五升。先煮麻黄一二沸。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二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此条与桂枝麻黄各半汤证相类。经云服桂枝汤大汗出脉洪大者。与桂枝汤如前法。若形如疟。日再发者。汗出必解。宜用此汤。彼以阳气怫郁在表。故主桂麻并用。此属大汗出之后。
故桂枝略重而麻黄略轻。
桂枝(去皮)芍药甘草(各十八铢炙)生姜(一两三钱切)大枣(四枚擘)麻黄(十八铢去节)石膏(二十四铢碎绵裹)上七味。咀。以水五升。先煮麻黄一二沸。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二升。去滓。温服一升。本方当裁为越婢汤桂枝汤合饮一升。今合为一方。桂枝二。越婢一。
经云太阳病。发热恶寒。热多寒少。脉微弱者。此无阳也。不可更汗。宜桂枝二越婢一汤。
按无阳何以用石膏。因此诸家诠释。不得其解。或谓无阳乃无津液之义。与亡阳有别。并与阳虚不同。或谓阳邪来乘。正阳为其所夺。至柯韵伯谓此条必有错简。愚按无阳二字。乃谓无阳邪也。发热恶寒。热多寒少。疑属阳邪为患。但脉见微弱。知邪不在阳分也。既无阳邪。不当更汗。文义便明白易晓。故主以桂枝之二。越婢之一。以和阴而宣阳也。
按越婢二字之义。喻嘉言谓化热生津。柔缓之性。比女婢尤为过之。恐仲景命名取义。
当不若是之远也。外台方作越脾。内经言脾不濡。脾不能为胃行其津液。此起太阴之津。以滋阳明之液。成无己亦作发越脾气解。
桂枝汤原方。加葛根四两。桂枝芍药各减一两。余同。
上六味。以水一斗。先煮葛根减二升。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
覆取微似汗。不须啜粥。
经云。太阳病。项背强KTKT。反汗出恶风者。此方主之。按太阳病头项强痛。强不及背。项背强KTKT五字连读。KT音殊。鸟之短羽者。动则引颈KTKT然。
形容病患俯仰不能自如之状。
此属太阳兼阳明之象。汗出恶风。太阳未罢。故仍以桂枝为主方。加葛根者。恐邪气愈转愈深。亟伐阳明之邪也。
麻黄(三两去节)桂枝(二两去皮)甘草(一两炙)杏仁(七十个汤泡去皮尖)上四味。以水九升。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二升半。去滓。温服八合。覆取微似汗。不须啜粥。余如桂枝法将息。
此太阳伤寒主治之方也。经云。太阳病。头痛发热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而喘者。
麻黄汤主之。同属脉浮头项强痛恶寒之太阳病。发热汗出恶风脉缓者。名为中风。或已发热。或未发热。恶寒体重呕逆。脉阴阳俱紧者。名曰伤寒。中风头痛。伤寒亦头痛。中风发热。伤寒亦发热。中风恶风。
伤寒亦恶风。至身疼腰痛。骨节疼痛。乃属体重之征。似与中风不同。然身疼痛。亦有宜桂枝解表者。然则从何辨其证之的宜麻黄。不宜桂枝耶。其着眼全在无汗而喘四字。麻黄走卫发汗。杏仁下气定喘。以是为主。而佐以桂枝入营散寒。甘草和中保液。视桂枝之调和营卫。以取微汗者不同也。
桂枝麻黄。分主太阳病风伤卫寒伤营二证。桂枝汤中不用麻黄。而麻黄汤中何以反用桂枝。
或谓麻黄发汗太峻。取桂枝以监制之。予则不信也。按桂枝辛热。能入营而助汗。桂枝汤中。尚取芍药监制桂枝。岂桂枝反能监制麻黄。盖凡病之在太阳者。全要从营卫上讨消息。风则伤卫。卫气疏则风易入。卫属阳。风为阳邪。两阳相合。则卫强而营反弱。故脉缓而有汗。卫邪易出。但取主桂枝入营助汗。而无取麻黄过泄卫分之气也。寒则伤营。营气实则寒易着。营主阴。寒为阴邪。两阴相搏。则寒凝而卫亦闭。故脉紧而无汗。营邪不易出。宜主麻黄走卫发汗。必兼藉桂枝以散营分之寒也。此本发汗之峻剂。故更不须啜稀粥以助药力也。不用姜枣者。以姜性升而枣味滞。虑碍杏仁下气定喘之功也。
脉阴阳俱紧者名曰伤寒。则紧固为寒邪之定脉矣。然沉紧者不宜发汗。当以浮字为辨。
故又曰脉浮者病在表当发汗。宜麻黄汤也。脉之紧者与数不同。紧以象言。有坚凝之义。数以数言。有迅走之状。伤寒脉数者为欲传也。但浮而数则病尚在表。可乘其半渡而击之。亦宜以麻黄汤发汗也。
麻黄汤为发汗之重剂。投之不当。变逆非小。即宜发汗之剂。亦须相人之津液。若尺中迟者不可发汗。身重心悸者不可发汗。咽喉干燥者不可发汗。淋家不可发汗。疮家不可发汗。
衄家不可发汗。亡血家不可发汗。汗家不可重发汗。俱在麻黄之禁例矣。然当发汗者。或疑畏而不发。邪气不从表解。转陷入里。其变逆亦不小。总须审系营卫俱实。无汗而喘者。可放心用之而无疑。此全在平脉辨证工夫。
伤寒有从衄解者。经云。太阳病。脉浮紧。无汗。发热。身疼痛。八九日不解。表证仍在。
此当发其汗。服药已微除。其人发烦热目瞑。剧者必衄。衄乃解。所以然者。阳气重故也。
麻黄汤主之。又云。伤寒脉浮紧。不发汗。因致衄者。麻黄汤主之。注家随文衍义。谓衄后当再用麻黄。以散余邪。按伤寒有衄家不可发汗之禁。而经又言太阳病脉浮紧发热身无汗。自衄者愈。衄后病解。何以又用麻黄之峻攻。柯韵伯谓麻黄汤主之五字。当属未致衄以前是前人倒找文法。此言近是。
再按太阳病之主麻黄汤。总以脉浮无汗而喘。为对证之药。其有太阳与阳明合病。喘而胸满者。邪结上焦。不可妄下。治不从阳明而从太阳。仍宜麻黄汤也。太阳病过十日以上。脉浮细。嗜卧。设胸胁满痛者。属柴胡证。若脉但浮者。是邪尚恋太阳。治亦从太阳而不从少阳。仍宜麻黄汤也。
再按柯韵伯谓桂枝麻黄。是通治太阳风寒之药。中风之重者。便是伤寒。伤寒之轻者。
便是中风。桂枝发汗之轻剂。麻黄发汗之重剂。不必在风寒上细分。只在有汗无汗上着眼。此启后人淆乱之阶。不可为训。要之麻黄发汗。杏仁定喘。无汗而喘。是伤寒之的证。麻黄汤是伤寒之的方。用者审之。
麻黄(四两去节)杏仁(五十个)甘草(二两炙)石膏(半斤碎绵裹)上四味。以水七升。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二升。去滓。温服一升。
此即麻黄汤去桂枝而加石膏也。即用以治发汗及下后。汗出而喘之证。然必审无大热。
方可用之。有大热者。恐兼里证。无大热者。明是表邪未彻。留恋在肺。肺主卫。故仍宜麻杏直泄肺邪。去桂枝者辛热之性。不宜再扰动营血也。加石膏者。降肺金清肃之气。用以生津而保液也。中风之误下而喘者。用浓朴杏仁加入桂枝汤中。伤寒汗及下后而喘者。用石膏加入麻黄汤中。喻嘉言曰。仲景正恐人以伤寒已得汗之证。认为伤风有汗。而误用桂枝。故特出汗后下后两条。示以同归麻黄一治之要。益见营卫攸分。而成法不容混施矣。
程郊倩曰。喘而汗出脉必浮数。可去桂枝之热。而加石膏之凉亦脉浮数者可发汗之一征也。
麻黄(六两去节)桂枝(二两去皮)甘草(二两炙)杏仁(五十粒去皮尖)生姜(三两切)大枣(十二枚擘)石膏(如鸡子大碎)上七味。以水九升。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取微似汗。汗出多者温粉扑之。一服汗者停后服。汗多亡阳遂虚恶风烦躁不得眠也。
此即合麻桂二方。去芍药而加石膏也。按桂枝主风伤卫。麻黄主寒伤营。此则伤风见寒。伤寒见风。主大青龙。方中行喻嘉言皆以此分为三大纲。疏太阳上中下三篇。程郊倩谓本论太阳烦躁一条。系寒温杂邪。温得风而阳热化气。阴寒在表。郁住阳热之气在经。而生烦热。
热则并扰其阴而作躁。故加石膏于麻黄汤中。使辛热之气变为辛凉。则寒得麻黄汤之辛热而外解。热得石膏之辛凉而内解。又以伤寒脉浮缓一条。属小青龙汤。大字系坊本之讹。而柯韵伯又谓此属麻黄证之剧者。由风热相搏。故倍麻黄以发汗。加石膏以除烦。不宜以风寒两伤立说。愚按经文中风脉浮紧。伤寒脉浮缓。本自回环互说。若拦入温热一路。则温热未有内郁而不口渴者。何以本文并不言渴。而发热恶寒身疼痛。皆中风伤寒互见之证。虽烦躁似属热象。亦因不汗出。则风寒之邪无从解。邪无从解。则郁而成热。因致烦躁。故方中麻桂生姜辛热之药。用至十两有奇。而石膏仅如鸡子大一块。又得甘草大枣相辅。借其生津之妙用。以作汗而除烦止躁。谨将经文两条阐发于后。
经云。太阳中风。脉浮紧。发热恶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烦躁者。大青龙汤主之。按太阳中风。脉当浮缓。是桂枝汤证。今浮紧是见寒伤营脉。又发热恶寒身疼痛而不汗出。又与中风之汗自出者不同。不汗出则风邪之伤卫者。得寒凝而多束。寒邪之伤营者。得风拒而内郁。
内烦外躁。正阳气壅遏不宣。将致化热入里之候。治法虽仍不离乎麻黄桂枝而证已见烦躁。
辛热之性。虑劫伤津液。故加入石膏。且得枣甘相辅。用以生津而保液。此正立方入微入细处。不可概执石膏为凉解之品也。
又经云。伤寒脉浮缓。身不疼。但重。乍有轻时。无少阴证者。大青龙汤发之。按伤寒二字。便已括无汗而喘之证在内。伤寒脉当浮紧。是麻黄汤证。今浮缓是见风伤卫脉。伤寒体重。身疼腰痛骨节疼痛。今身不疼。但重。乍有轻时。则又非全属伤寒证。其为风寒错杂之邪显然。以无汗而喘之伤寒病。又得风之阳邪相合。非惟桂枝汤中之芍药不宜用以敛阴。即麻黄汤之纯行辛热。亦恐有碍风邪。则宜理肺金清肃之气。佐麻桂以驱风散寒。故不得不借资于石膏矣。此条徐灵胎疑有错简。程郊倩谓小青龙之误。总由忘却伤寒自有无汗而喘之本证在。至张令韶又谓此证太阳兼太阴。此方即越脾之义。尤凿。
按大青龙原为阳气壅实。汗不出者立法。若汗出恶风。便是中风之本证。只取和营卫以解肌。误服此汤。即致厥逆筋惕肉种种亡阳之变。然风寒两伤之证。又必辨无少阴证相杂。盖少阴之脉微细。正恐与太阳浮缓浮弱之脉相混。喻嘉言谓无少阴证。仲景原文。但重乍有轻时六字。早已挈明。言但身重而无少阴之欲寐。其为寒因可审。况乍有轻时。不似少阴之昼夜俱重。又兼风因可审。此解颇为入细。至成注谓不久厥吐利。则尤辨证之显者矣。
再按青龙取义。诸家皆神其说。以形自己一篇绚烂文本。余则谓其理甚庸。试观夏日地中之阴气未升。而天上之阳威已极。人在气交之中皆苦炎热。霎时间龙升云兴。滂沱遍野。人皆精神爽慧也。天地郁蒸。得雨则和。人身烦闷。得汗则解。其理本庸。惟其庸也。正其所以神乎。
麻黄(三两去节)芍药(三两)五味子(半升)干姜(二两)甘草(二两炙)桂枝(三两)半夏(三两洗)细辛(三两)上八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
此治太阳寒水之法也。虽同名青龙。却与大青龙主治迥别。太阳表邪不解。与阳热相搏。宜大青龙发之。太阳表邪不解。与寒饮相格。宜小青龙逐之。经云。伤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气。
干呕。发热而咳。此为小青龙的对之证。故方中用麻黄桂枝细辛之属。以散寒而解表。用半夏干姜五味之属。以蠲饮而降逆。复以芍药甘草。两和表里。但表里错杂之邪。病出恒不一致。若微利者。水已下趋。故去麻黄。加芫花。顺其势以导之也。若渴者。寒已化热。故去半夏。加栝蒌根。反其用以治之也。若噎者。寒格上焦也。故去麻黄。加附子以散寒。若小便不利。少腹满者。水蓄下焦也。故去麻黄。加茯苓以利水。若喘者。水邪射肺也。故去麻黄。加杏仁以下肺气。此方本不至发汗。故或用麻黄。或去麻黄。皆相表里证之轻重。而为加减之圆机活法也。
按大青龙发汗以除阳热。犹龙之乘云上天而布甘霖。小青龙逐水以散阴寒。犹龙之翻波逐浪而归江海。制方之妙。亦犹龙之变化而不可测乎。
茯苓(三两)芍药(三两)生姜(三两切)白术(二两)附子(一枚炮去皮破八片)上五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七合。日三服。
真武为北方司水之神。方名真武。主镇北方寒水之气。实与小青龙汤对峙。盖太阳膀胱。
少阴肾。一脏一腑。同居北方寒水之位。伤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气。干呕发热而咳。此水气属太阳府邪。太阳主表。宜小青龙发之。少阴病。腹痛。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自下利者。此水气属少阴藏邪。少阴主里。宜真武汤镇之。方中茯苓白术。培土以制水也。生姜附子温中以散寒也。更加芍药敛少阴浮越之气。使水得坎止而归其故宅。此诚有合乎真武坐镇北方。摄伏龙蛇之神力矣。但水邪泛溢。其病体恒变动不居。若咳者加五味子半斤。细辛干姜各一两。以水邪射肺。法当兼散肺邪也。若小便利者去茯苓。以水道已通。无取再泄肾气也。
若下利去芍药加干姜二两。以脾气下泄。用以醒脾也。若呕者去附子加生姜足前成半斤。以胃气上逆。用以温胃也。随其逆而治之如法。其诸神之神者乎。
按真武主治少阴水气。固与小青龙对峙。而太阳病误服大青龙。致成厥逆筋惕肉之变者亦用此以救逆。盖龙非得水不灵。当阳气郁蒸之时。但得龙升雨降。烦热顿除。若淫溢不止。
则龙适滋害。摄伏龙蛇。舍真武更向何处乞灵哉。
再按太阳病。发汗。汗出不解。其人仍发热。心下悸。头眩。身动。振振欲擗地者。
亦主此汤救逆。按汗多亡阳。何以不用四逆辈而用真武。盖四逆功在以热却寒。真武功在以土制水。水气奔越。不宜火温而宜土制。用真武者。不宜混作回阳一例看。
麻黄(二两去节)细辛(二两)附子(一枚炮去皮破八片)上三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纳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经云。少阴病。始得之。反发热脉沉者。麻黄附子细辛汤主之。按少阴病不当发热。今始得之而反发热。则邪始入少阴。犹兼表邪矣。发热脉浮者。当从太阳解肌发汗之例。今脉沉。则谛实少阴病无疑。少阴本有发汗之禁。以其始得发热。故借细辛为向导。引麻黄入散少阴之邪。而亟亟加附子温经助阳。托住其里。俾肾中真阳。不致随汗飞越。此少阴温经散邪之大法也。
徐灵胎曰。此条必先从少阴诸现症细细详审。然后反发热。知为少阴之发热。否则何以知其非太阳阳明之发热耶。又必候其脉象之沉。然后益知其为少阴无疑也。凡审证皆当如此。
麻黄(二两去节)甘草(二两炙)附子(一枚炮去皮)上三味。以水七升。先煮麻黄一二沸。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
日三服。
经云。少阴病。得之二三日。麻黄附子甘草汤微发汗。而即自注云。以二三日无里证。
故微发汗也。按少阴与太阳为表里。三阴经中。惟少阴尚有汗解之理。以二三日之少阴病。而无吐利烦躁呕渴之里证。则邪未深入。微发汗者。即和解之义。故可撤细辛之向导。而但以甘草梢杀麻黄之力。更得熟附固阳。自无强责汗之弊。此又少阴温经散邪之缓法也。
葛根(四两)麻黄(二两去节)桂枝(二两去皮)芍药(二两酒洗)甘草(二两炙)生姜(三两切)大枣(十二枚擘)上七味。咀。以水一斗。先煮麻黄葛根。减二升。去沫。纳诸药。煮取三升。去滓。
温服一升。覆取微似汗不须啜粥。余如桂枝法将息。及禁忌。此治太阳伤寒。传入阳明。未离太阳。故以葛根为君。并加麻黄于桂枝汤中。仍属太阳与阳明同治。并非阳明经之主方也。故经云。太阳病。项背强KTKT。反汗出恶风者。桂枝加葛根汤主之。太阳病。
项背强KTKT。无汗恶风者。葛根汤主之。此明以有汗无汗。辨邪之或自中风而来。或自伤寒而来。但见阳明一证。即用葛根一味。亟伐阳明之邪。而太阳未尽之邪。仍不离桂枝麻黄。分别风寒主治。其有太阳阳明。同时病发。不分先后者。则太阳之邪。合阳明胃中之水谷而下奔。必自下利。仍以葛根汤主治。以葛根汤中自有麻桂。并伐太阳之邪也。今人误以葛根汤为阳明经药。大谬。
葛根汤原方。加半夏半升。洗煎服法同。
太阳与阳明合病者。必自下利。葛根汤主之。不下利。但呕者。葛根加半夏汤主之。此合病中亦有主风主寒之不同。喻嘉言曰。风者阳也。阳性上行。故合阳明胃中之水饮而上逆。寒者阴也。阴性下行。故合阳明胃中之水谷而下奔。下奔则利。但用葛根。已足解邪而止利上逆则呕。必加半夏。方能涤饮而止呕。此以见先圣制方。一药不苟处。
石膏(二斤碎)知母(六两)甘草(二两)粳米(六合)上四味。以水一斗。煮米熟汤成。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经云。三阳合病。腹满身重。难以转侧。口不仁而面垢。谵语遗尿。发汗则谵语。下之则额上生汗。手足逆冷。若自汗者。白虎汤主之。按三阳合病。其脉浮大。其证欲眠。而目合则汗。谛实此三阳合病之证。而见腹满身重者。阳盛于经。里气莫支也。口不仁而谵语者。热淫于内。神识为蒙也。因而浊气上蒸则面垢。阴津下泄则遗尿。若汗若下。皆足以夺津液而召变。计惟白虎。肃肺金而清胃热。则表里之邪自解耳。
诸书皆谓白虎主治阳明经热。此三阳合病。而何以独责阳明。因谓阳明居中土万物所归。三阳合邪。故统于阳明主治。愚按方中之用石膏知母。取降肺金清肃之气。而滋肾水生化之源。
水出高源胃土藉资灌溉。兼以甘草粳米。载之逗遛上焦。以生津而化燥则烦热自蠲。所谓治病必求其本也。
又经云。伤寒脉滑而厥者。里有热也。白虎汤主之。按厥之一证。总为入里之候。但有寒热。之不同。脉微而厥为寒厥。脉滑而厥为热厥。前因失治而致厥。若既见厥而复失治。则热邪愈转愈深。阴津之亡。可立而待。故急用白虎保阴津而驱阳热。以预弭热深厥深之变也。
再按大青龙之与白虎同用石膏。而主治各别。青龙主雨。譬如甘霖遍野。而蒸郁自消也。白虎主风。
譬如凉荐爽。而炎若失也。故用青龙以无汗为辨。用白虎以自汗为辨。
白虎汤原方。加人参三两。煮服同前法。
白虎。西方金神也。主治在肺。并非专属阳明。兹之加人参者。则治在阳明胃矣。按经文于白虎汤证。并无一言及渴。而加人参方中。或曰口燥渴。或曰大烦渴。或曰渴欲饮水数升。此多得之汗吐下后。内热未除。胃液垂涸。故加入人参于白虎汤中。是移清金涤热之功。转而为益胃滋干之用。庶几泻子实而补母虚。两收其利。
再按白虎汤证主散邪涤热。故不宜加入人参。留恋邪气。此加人参。用以救垂尽之胃气。故宜人参益胃。而白虎乃得协成其清热止渴之用。
古圣立方。一药岂轻加哉。
柴胡(半斤)黄芩(三两)半夏(半斤洗)芍药(三两)枳实(四枚炙)大黄(二两)生姜(五两切)大枣(十二枚擘)上七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温服一升。日三服。
此小柴胡去人参甘草。加枳实芍药大黄。乃少阳阳明合治之方也。往来寒热。热结在里。是邪已内实。因其内实而下解之。乃通以去塞之法也。心中痞硬。呕吐下利。是邪已内陷。因其内陷而下夺之。此通因通用之法也。表未罢仍主柴胡。里已实宜加枳实大黄。不用人参甘草者。惧其缓中而恋邪也。加芍药者。取其约营而存液也。按少阳病本不可下。
此则热邪结于阳明。而少阳证仍在。故主此为表里两解之法。
柴胡(二两十六铢)黄芩甘草(炙)人参生姜(各一两切)半夏(二十铢洗)大枣(四枚)芒硝(二两)上八味。以水四升。煮取二升。去渣。纳芒硝。更煮微沸。分温再服。不解。更作服。
小柴胡汤原方加芒硝。而分两较轻。盖潮热固为内热之候。但其人业已微利。是里气已通。
特因下不如法。故府邪未解。则无取大柴胡之峻攻。其柴胡证之未罢者。亦已先用小柴胡汤以解外。此更无须柴胡之全剂。故复减约其分两。而但加芒硝以微通其滞。此剂之最轻者。
张令韶谓当用大柴胡汤加芒硝。与经旨大悖矣。
徐灵胎曰。大柴胡汤加大黄枳实。乃合用小承气也。此加芒硝。乃合用调胃承气也。皆少阳阳明同治之方。
柴胡(四两)黄芩人参桂枝芍药生姜(各一两半)甘草(一两)半夏(二合半)大枣(六枚擘)上九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滓。分温服。
此合桂枝小柴胡二方。而各取其半。用以和解太阳少阳各半之邪。经云。伤寒六七日。
发热微恶寒。支节烦疼。此太阳之表邪未解也。微呕心下支结。则证兼少阳矣。按支结者。结而不痛。与结胸殊。不可攻下。只宜和解。此方之义。和营卫以通津液。仲景已自注明白。故发汗多。亡阳谵语者。亦用此方。以复阳和阴。今人误用此汤以发汗。岂非大谬。
柴胡(半斤)桂枝(去皮)黄芩(各三两)栝蒌根(四两)干姜(三两)牡蛎(三两熬)甘草(二两炙)上七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温服一升。日三服。初服微烦。复服。汗出便愈。
此方全是小柴胡加减法。柯韵伯曰。心烦不呕而渴。故去参夏加栝蒌根。胸胁满而微结。故去枣加牡蛎。小便虽不利。而心下不悸。故不去黄芩。不加茯苓。虽渴而表未解。故不用参而加桂枝。并以干姜易生姜。散胸胁之满结也。可见小柴胡加减之法。出入变化。妙用无穷。真神于法者矣。
柴胡(四两)半夏(二合洗)龙骨人参茯苓铅丹生姜(切)桂枝(去皮)牡蛎(各一两半)大黄(二两)大枣(六枚擘)上十一味。以水八升。煮取四升。纳大黄。切如棋子。更煮一二沸。去滓。温服一升。
伤寒八九日。下之。胸满烦惊。小便不利。谵语。一身尽重。不可转侧者。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主之。按此证全属表邪误下。阴阳扰乱。浊邪填膈。膻中之气。不能四布。而使道绝。使道绝。则君主孤危。因而神明内乱。治节不行。百骸无主。以致胸满烦惊。小便不利。谵语。一身尽重。不可转侧。种种皆表里虚实。正邪错杂之证。但病属表邪陷入。则阴阳出入之界。全藉少阳为枢纽。故以柴胡名汤。而阴邪之上僭者。复桂枝生姜半夏以开之。阳邪之下陷者。用黄芩大黄以降之。使上下分解其邪。邪不内扰。而兼以人参大枣。扶中气之虚。龙骨牡蛎铅丹。镇心气之逆。且柴胡大黄之攻伐。得人参扶正以逐邪而邪自解。龙骨牡蛎之顽钝。得桂枝助阳以载神而神自返。其处方之极错杂处。正其处方之极周到处。不如此。其何能施补天浴日之手。而建扶危定倾之业耶。神哉弗可及已。
桂枝(三两去皮)芍药(六两)甘草(二两炙)生姜(三两切)胶饴(一升)大枣(十一枚擘)上六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滓。纳胶饴。更上微火消解。温服一升。日三服。
此桂枝汤倍芍药而加胶饴也。本太阳表药。一转移而即变为安太阴之制。神化极矣。伤寒二三日。心中悸而烦者。中土虚馁。都城震恐。桂枝汤本主和营复阳。而但倍芍药加胶饴。奠安中土。故曰建中。甘能满中。仍与桂枝汤同。故重申其禁曰。呕家不可用建中汤。以甜故也。
伤寒阳脉涩。阴脉弦。腹中急痛者。先与小建中汤。盖阳脉涩。则中土已虚。阴脉弦。则木来贼土之象。腹中急痛。是脾阳下陷。此时若用小柴胡制木。其如中土先已虚馁何。夫中土虚馁。非甘不补。土受木克。非酸不安。必先以小建中汤。扶植中土。土气既实。若不瘥。再以小柴胡。疏土中之木。用药自有先后。非先以小建中姑为尝试也。
栀子(十二枚擘)香豉(四两绵裹)上二味。以水四升。先煮栀子。得二升半。纳豉煮取一升半。去滓。分为二服。温进一服。得吐者止后服。
此非吐法之主方也。因误汗吐下后。正气已伤。邪留上焦。扰动阳气。因生烦热。无论虚烦实烦。皆宜此方取吐。虚烦者。若经中所指虚烦不得眠。反复颠倒。心中懊。胃中空虚。
客气动膈。按之心下濡。舌上胎饥不能食。不结胸。但头汗出。皆虚烦之候也。实烦者。若经中所指胸中窒。心中结痛。皆实烦之候也。此方主宣膈上之热。使得涌吐而解。若本有寒分者不宜。故经有病患旧微溏不可与之戒。
今人用栀子俱炒黑。不能作吐。本方生用。故入口即吐也。香豉蒸而成。性主上升。
故能载之以作吐。乃吐法中之轻剂也。
凡用吐法。当先审邪之高下。心下满而硬痛者。结胸证也。宜陷胸法。心下痞硬者。虚痞也。宜泻心法。此则心中懊。心中结痛。心下濡。故宜涌吐。毫厘千里。须当辨之。
于栀子豉汤方内。加入甘草二两。余根据前法。得吐。止后服。
栀豉汤证具。若少气者。本方加甘草。按少气乃津液被夺。加甘草者。取其能益中而存液。并取其能载药而速吐也。
于栀子豉汤方内。加入生姜五两。余根据前法得吐。止后服。
栀豉汤证具。若呕者。本方加生姜。盖呕则膈上之热。已犯及胃。生姜升散。领引胃中之热。一概涌之上出。此导引之药也。
栀子(十四枚擘)干姜(二两)上二味。以水三升半。煮取一升半。去滓。分三服。温进一服。得吐者。止后服。
伤寒。医以丸药大下之。身热不去。微烦者。栀子干姜汤主之。喻嘉言谓此乃温中散邪之法。余谓不然。温中不宜用栀子。且中已宜温。何堪再吐。按误下多阳邪内陷。此则虽经误下。而身热不去。微烦。则阳邪犹未入里。故可引之上越。必以干姜断阳邪入里之路。而栀子乃得载邪上出。一寒一温。相反而实以相成。此之谓圣。
栀子(十四枚擘)浓朴(四两姜炙)枳实(四两水浸去穣炒)以上三味。以水三升半。煮取一升半。去滓。分三服。温进一服。得吐止后服。
此虽取吐而不专恃乎吐法也。伤寒下后。心烦腹满。卧起不安者。栀子浓朴汤主之。盖表邪虽经误下。心烦则邪半踞于上。腹满则邪半陷于下。故以栀子涌上邪。而以枳朴通下气。亦两解之法也。
枳实(二枚)栀子(十四枚)豉(一升)上三味。以清浆水七升。空煮取四升。内枳实栀子。煮取二升。下豉。更煮五六沸。去滓。温分再服。覆令微似汗。
栀豉汤散上焦之结热。为取吐之轻剂。此则先用清浆水空煮减三升。则水性熟而沉。使栀豉从枳实下行之力。清上泄下。以此通利三焦。营卫得和而病自愈。若有宿食者。加大黄如博棋子大五六枚。则食复之治法。亦不外是矣。因食而复。去其食。而邪自化。从此可悟治病总当责邪也。
栀子(十五枚)甘草(一两炙)黄柏(一两)上三味。以水四升。煮取一升半。去滓。分温再服。
伤寒身黄发热者。栀子柏皮汤主之。按身黄发热。热已有外泄之机。从内之外者治其内。故用栀子柏皮。直清其热。则热清而黄自除。用甘草者。正引药逗遛中焦。以清热而导湿也。
按栀豉汤乃取吐之轻剂。此方之用栀子。得炙草之甘缓。黄柏之苦降。而栀子又能从中焦分解湿热。洵乎处方之妙。乃用药而不为药用者也。
瓜蒂(熬黄)赤小豆(各一分)上二味。各别捣筛为散已。合治之取一钱匕。以香豉一合。用热汤七合。煮作稀糜。去滓。和散。顿服之。不吐者少少加,得快吐乃止。诸亡血虚家。不可与之。
凡邪在胸中者宜吐。所谓在上者因而越之是也。三味皆探吐之品。必煮作稀糜。留恋中焦。方得引邪上涌而出。栀豉汤吐虚邪。此方以吐实邪。同一吐法。而所主不同。
茯苓猪苓(去皮)白术(各十八铢)泽泻(一两六铢半)桂枝(半两去皮)上五味。为末。以白饮和服方寸匕。多饮暖水。汗出愈。
此治太阳表病不解。邪陷入府。凡渴而小便不利者宜之。亦两解表里之法也。以其有表证。
故用桂枝主表而化气。以其有里证。故用苓泽主里而利水水不下趋。势必上泛。故用白术奠安太阴。以土制水。此方不宜汤而宜散。以散能逗遛中焦。通调水道。更借多服暖水之力。使水精四布。上输下注。热解津回。则小便利而渴自止矣。
按渴欲饮水。有类白虎加人参证。何以彼宜白虎。此宜五苓。盖白虎主治阳明经热。五苓主清太阳府热。白虎证脉洪大。是表证已解。五苓证脉浮数。表证未解。以此为辨。
诸家皆以导湿滋干。释五苓之取义。但以桂枝之辛温。苓泽之渗泄。即白术亦主燥脾。
与生津润燥之义。全不相涉。而渴证宜之何也。盖此证由经入府。水蓄于下。不能输津于上。故治渴必先治水。且散服而多饮暖水。自有输精散布之功。
猪苓(去皮)茯苓泽泻滑石(碎)阿胶(各一两)上五味。以水四升。先煮四味。取二升。去滓。纳阿胶烊消。温服十合。日三服。
同属渴欲饮水小便不利之证。太阳从寒水化气。故宜五苓散。主桂枝白术之甘温。以宣阳而输精。阳明从燥土化气。故宜猪苓汤主滑石阿胶之凉降。以育阴而利水。但利小便。还宜相人之津液。若阳明汗出多而渴者。是津液已虚。便不宜重虚其津液也。
少阴病。下利六七日。咳而呕渴。心烦不得眠者。何以亦主猪苓汤。盖咳渴呕烦不得眠。得之下利之后。是阴津下迫。阳邪上逆。主猪苓汤育阴利水。正以少阴肾与太阳膀胱。一脏一腑。相为表里。急引少阴之邪。从府而解。则下利得止。而热去津回矣。
文蛤(五两)上一味为散。以沸汤。和一方寸匕服。汤用五合。
病在阳不从汗散。反以冷水之灌之。寒束其外。热被却而不得去。阳无出路。弥更益烦。
水客皮肤。肉上粟起。阳气为水邪所格。故欲饮水。反不得饮。五苓散宣阳逐水则有余。育阴散热则不足。独任文蛤一味。可以两收散热导湿之功。
服文蛤散不瘥。复用五苓散者。以既得文蛤咸寒之性。清热导湿。免致增逆矣。而表阳不宣。水无出路。文蛤不堪再任。则仍取五苓宣阳逐水。此救逆之次第也。
茯苓(四两)桂枝(三两去皮)白术(二两)甘草(二两炙)上四味。以水六升。煮取三升。去滓。分温三服。
此方主治太阴湿困。而膀胱之气。不行。经云。心下逆满。气上冲胸。起则头眩。脉沉紧。
发汗。则动经身为振振摇者。此汤主之。按心下逆满。乃伏饮搏膈。至于气冲头眩。则寒邪上涌。助饮为逆。饮本阴邪。故脉见沉紧。脉沉不宜发汗。误汗则阳益不支。而身为振摇。
故以桂枝茯苓。扶阳化饮。而加白术甘草。伸太阴之权。以理脾而胜湿。脾乃能为胃行其津液。而膀胱之气始化也。
再按金匮用此方以治痰饮。其一曰。心下有痰饮。胸胁支满。目眩。苓桂术甘汤主之。
又曰。短气有微饮。当从小便去之。苓桂术甘汤主之。盖治痰饮大法。当以温药和之。温则脾阳易于健运。而阴寒自化。白术茯苓虽能理脾而胜湿。必合桂枝化太阳之气以伐肾邪。而通水道。
方能取效。
茯苓桂枝(各二两去皮)生姜(三两切)甘草(一两)上四味。以水四升。煮取二升。分温三服。
此即桂枝汤去芍药大枣而加茯苓。防水渍入胃而预杜其变也。水停心下因致悸。故主茯苓为治水之主药。甘草载桂枝入心以固阳。生姜佐茯苓温中心散寒。俾水之停于心下者。得桂姜之辛温而解。而茯苓乃得建利水之功。
五苓散用白术。理脾气以输精。故渴者宜之。此方用桂姜。散水寒而逐饮。故不渴者宜之。
再按此方及五苓散。并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俱相类。五苓散。
散太阳之水停。苓桂术甘汤。泄太阴之水蓄。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防少阴之水逆。此方堵阳明之水渍。数方增减。不过一二味。而主治各别。能解此。自不敢孟浪处方矣。
大黄(四两)浓朴(二两炙去皮)枳实(三枚熬)上三味。以水四升。煮取一升二合。去滓。分温三服。初服汤当更衣。不尔者尽饮之。
若更衣者勿服之。
小承气以大黄为君。微加枳朴以开气结。不用芒硝迅走下焦。经所谓微和胃气。勿令大泄下也。故曰小。凡矢未定成硬。未可与大承气者。可先以小承气试之。腹中转矢气者。大便已硬。乃可攻也。不转矢气者。但初头硬。后必溏也。同一承气而有大小之分者。大承气枳朴重而益用芒硝以峻攻。小承气枳朴轻而不用芒硝以亟下。故里证急者宜大承气。里证不甚急者宜小承气。是当细辨。
大黄(四两酒洗)浓朴(半斤炙去皮)枳实(五枚炙)芒硝(三两)上四味。以水一斗。先煮二物取五升。去滓。纳大黄。煮取二升。去滓。纳芒硝。更上微火一二沸。分温再服。得下。余勿服。
大承气开阳明之结。直达下焦。其力猛而效速。故曰大。盖胃大实。故重任浓朴以破结。而数独倍于大黄。矢已硬。故虽有枳实以导下。而功必资于芒硝。至其煎法。尤有深义。浓朴枳实之汁。以浓而力锐。大黄芒硝之性。以生而力锐。故分作三次煎。此斩关夺门之将。用此以急下存阴也。
大承气治阳明胃实之主药。必审明表证尽罢。不恶寒。但恶热。或潮热汗出谵语。腹满痛。
或喘冒不能卧。口干燥。脉滑而实。或涩者。方可用之。下不宜早。早则阳陷。并不宜迟。
迟则阴亡。恰好在阳明胃实之界。一下夺而诸病尽解。临证时不可错过。
阳明居中土。万物所归。无所复传。大热入胃。惟有下夺一法。盖阳明胃实之证。有从太阳传入者。有从少阳转属者。并有从三阴转属者。三阴经中。少阴更有急下之证。此乃伤寒一大归宿。若应下失下。变证蜂起。津液之亡。可立而待。孟浪不可。因循亦不可。
大承气证非惟不大便腹满痛者宜之。即下利之证。亦有宜从下夺者。如经文所指下利不欲食。下利心下硬。下利脉反滑。下利脉迟而滑。少阴病自利清水色纯青。心下痛。口干燥者。
皆宜大承气。此通因通用之法。不可不知。
桃仁(五十个去皮尖)桂枝(二两去皮)大黄(四两)芒硝(二两)甘草(二两炙)上五味。以水七升。煮取二升半。去滓。纳芒硝。更上火微沸。下火。先食温服五合。
日三服。当微利。
此治太阳瘀热入腑。膀胱蓄血。其人如狂。表已解而但少腹急结。血自下者。主用桃仁以利瘀。承气以逐实。使血分之结热。亟从下夺。与三承气之攻阳明胃实者不同。
方主攻里。而仍用桂枝者。用以分解太阳随经之热。喻嘉言曰。正恐余邪稍有未尽。其血得以留恋不下。析义最精。此先圣处方丝丝入扣处。此与五苓散同为太阳府病立治法。膀胱为太阳之府。热伤膀胱气分则蓄溺。当导其热从小便而解。热伤膀胱血分则蓄血。当导其热从大便而解。
水蛭(三十个熬)虻虫(三十个去翅足熬)大黄(三两酒浸)桃仁(三十个去皮尖)上四味。为末。以水五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不下。再服。
抵当。攻血之峻剂也。视桃仁承气则加猛矣。盖病不止如狂而至于发狂。则逆血攻心。
瞬将危殆。虽表证仍在。难任桂枝攻表。虽少腹硬满。不事芒硝软坚。非迅走血分之品。不能斩关取胜。而桃仁大黄。犹以力缓而难膺重寄。故必资水蛭虻虫。方能直入血道。峻夺其邪。
转逆为顺。然抵当峻剂。从何谛实血证。可以用之无误。而仲景教人辨证之法。全以小便之利与不利为断。小便不利。非蓄血证。小便自利。非蓄水证。故经特申言之曰。小便不利者。为无血也。小便自利其人如狂者。血证谛也。谛者审也。又当也。言当审之至当也。
水蛭(二十个熬)虻虫(二十五个去翅足熬)桃仁(二十个去皮尖)大黄(三两)上四味。杵分为四丸。以水一升。煮一丸。取七合。服时。当自下血。若不下。更服。
同一抵当而变汤为丸。另有精义。经云。伤寒有热。少腹满。应小便不利。今反利者。
为有血也。当下之。宜抵当丸。盖病从伤寒而得。寒主凝泣。血结必不易散。故煮而连滓服之。
俾有形质相着得以逗遛血所。并而逐之。以视汤之专取荡涤者。不同也。
芫花(熬)甘遂大戟大枣(十枚擘)上上三味等分。各别捣为散。以水一升半。先煮大枣肥者十枚。取八合。去滓。纳药末。强人服一钱匕。羸人服半钱。温服之。平旦服。若下少病不除者。明日更服加半钱。得快下利后。糜粥自养。
太阳中风。下利呕逆。表解者乃可攻之。其人汗出。发作有时。头痛。心下痞。硬满引胁下痛。干呕短气。汗出不恶寒者。此表解里未和也。十枣汤主之。按下利呕逆。明是水邪为患。但病属太阳中风而来。必须表罢可攻。汗出。有似表证。但发作有恶寒非表矣。
头痛有似表证。但汗出不恶寒。则非表矣。而心下痞。硬满引胁下痛。干呕短气诸证。全是水邪内壅之状。乃知汗出亦属水气外蒸头痛亦属水邪上逆。主里而不主表。里未和则宜攻下。但邪在胸胁。与攻胃实不同法。胃实者邪劫津液。责其无水。此则邪搏胸胁。责其多水。若施荡涤肠胃之药。诛伐无过。反滋变逆。故用芫花甘遂大戟三味。皆逐水之峻药。别捣为散。
而以大枣作汤。取其甘味载药入至高之分。分逐水邪。从上而下。此法。今人多畏而不敢用。岂知不如此。水邪何由攻下耶。
大黄(六两去皮)芒硝(一升)甘遂(一钱匕)上三味。以水六升。先煎大黄。取二升。去滓。纳芒硝。一两沸。纳甘遂末。温服一升。得快利。止后服。结胸兼涉阳明。仍用本汤。
大陷胸汤。由胸膈直达肠胃。亟从下夺。不用一药监制。此最猛劣之剂。故曰大。经云。太阳病。脉浮而动数。浮则为风。数则为热。动则为痛。数则为虚。头痛发热。微盗汗出而反恶寒者。表未解也。医反下之。动数变迟。膈内拒痛。胃中空虚。客气动膈。短气躁烦。心中懊。阳气内陷。心下因硬。则为结胸。大陷胸汤主之。按动数变迟三十六字。形容结胸之状如绘。盖动数为欲传之脉。迟则不能复传。阳邪因误下而内陷。而里饮复与之相格。心下因硬。膈间拒痛。本方虽用硝黄。而关键全在甘遂末一味。使下陷之阳邪。上格之水邪。
俱从膈间分解。而硝黄始得成其下夺之功。若不用甘遂。便属承气法。不成陷胸汤矣。
又经云。伤寒十余日。热结在里。复往来寒热者。与大柴胡汤。若结胸无大热者。此为水结在胸膈也。但头微汗出者。大陷胸汤主之。观此条云。水结胸胁。而仍主此者。则全资甘遂逐水之功也。
大黄(半斤去皮)葶苈(半斤熬)芒硝(半斤)杏仁(半斤去皮尖熬黑)上四味。捣筛二味。纳杏仁芒硝。合研如脂。和散。取如弹丸一枚。别捣甘遂末一钱匕。白蜜二合。水二升。煮取一升。温顿服之。一宿乃下。如不下。更服取下为效。禁如药法。
结胸者项亦强。如柔痉状。下之则和。宜大陷胸丸。按结胸而至于项强。则胸结十分紧迫。
浊邪布满胸中。升而上阻。津液不行。筋脉失养。故如柔痉状。邪踞于上。法当峻下。但汤剂直趋下焦。必变汤为丸。煮而连滓服之。使其逗遛病所。自上而下。方能与邪相当。而结自解。
喻嘉言曰。方中用大黄甘遂芒硝。可谓峻矣。乃更加葶苈杏仁。以射肺邪而上行其急。
煮时又倍加白蜜令留恋而润导之。而下行其缓。必识此意。方知用法之妙。
黄连(一两)半夏(半升洗)栝蒌实(大者一枚)上三味。以水六升。先煮栝蒌取三升。去滓。纳诸药。煮取二升。去滓。分温三服。
小结胸病。正在心下。按之则痛。脉又浮滑。视大结胸证从心上至少腹痛不可近者有间矣。邪入未深。故本方黄连清热。蒌半散结。但开中焦之热结。勿犯下焦。故曰小。
大陷胸证。痛不可近。小陷胸证。按之则痛。大陷胸证。痛连心上。小陷胸证。正在心下。同一陷胸。证隔天渊。不能通用。
桔梗贝母(各三分)巴豆(一分去皮心熬黑研如脂)上三味为末。纳巴豆。更于臼中杵。以白饮和服。强人服半钱匕。羸者减之。病在膈上必吐。
在膈下必利不利进热粥一杯。利过不止。进冷粥一杯。身热皮粟不解。欲引衣自覆者。若以水之洗之。益令热却不得出。当汗而不汗。则烦。假令汗出已。腹中痛与芍药三两。如上法。此为寒实结胸立法。以其胸之结也。用桔梗贝母以开结。以其寒之实也。用巴豆以攻寒。与大小结胸不同法。必审无大热者方可用。
寒实结胸。恰从何辨其为寒实。而可任此方之猛峻耶。盖本衣冠文物言病发于阳。以冷水灌之之。其热被却不得去。太阳寒水之气。复与外寒相格。因成寒实之证。故可主以此汤无疑也。
经言寒实结胸无大热者。与三物小陷胸汤。白散亦可服。夫小陷胸之黄连。与此方之巴豆。
寒热天渊。何堪通用。想三物小陷胸汤。即属白散之药味。但有为汤为散之不同。此说亦是。
麻子仁(二升)芍药枳实(各半斤擘)大黄(去皮)浓朴(去皮)杏仁(各一斤去皮尖熬别研作脂)上六味为末。炼蜜为丸。如桐子大。饮服十丸。日三服。渐加。以利为度。趺阳脉浮而涩。
浮则胃气强。涩则小便数。浮涩相搏。大便则难。其脾为约。麻仁丸主之。按经言太阳阳明者。脾约是也。此与攻胃实不同。故用芍药以益阴。麻杏以润燥。而大黄浓朴分两皆从轻减。服止十丸。以次渐加。皆示不欲遽下之意。
蜜七合。一味纳铜器中。微火煎之。稍凝饴状。搅之勿令焦着。欲可丸。并手捻作挺。
令头锐。大如指。长二寸许。当热时急作。冷则硬。以纳谷道中。以手急抱。欲大便时。乃去之。
按汗出矢硬。何殊阳明内实之证。但小便自利。则津液内竭。慎不可攻矣。一切下剂。
皆在禁例。误投之则重虚其津液。故宜蜜煎导而通之。不从内治而从外治。但使硬矢得下。仍无伤于胃气也。
大猪胆一枚。泻汁。和醋少许。以灌谷道中。如一食顷。当大便出。此与蜜煎导方同义。但蜜煎导借其热势以行津液。此则于导滞之中。
兼寓涤热之意。微细有别。土瓜导亦同此法。
生姜(四两切)甘草(三两炙)人参(三两)干姜(一两)黄芩(三两)黄连(一两)半夏(半升洗)大枣(十二枚擘)上八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温服一升。日三服。
伤寒汗出解之后。胃中不和。心下痞硬。干噫食臭。胁下有水气。腹中雷鸣下利者。生姜泻心汤主之。按伤寒成痞。多因误下。此则不因误下而成痞。皆因胃中不和。太阳未尽之余邪。入而与内饮相搏结。阳邪居胃之上口。故心下痞硬。干噫食臭。水邪居胃之下口。故胁下有水气。
而腹中雷鸣下利。故君以生姜。两擅散邪逐饮之用。而热之格于上者。用芩连之苦以泻之。
寒之格于下者。用干姜半夏之温以泻之。复以人参甘草大枣和养胃气。使邪不能犯正而痞自解。以痞在心下。故方以泻心名。此寒热错杂之邪。故以寒热错杂之药治之。而一一对证。
制方之义精矣。
甘草(四两)黄芩干姜(各三两)黄连(一两)半夏(半升洗)大枣(十二枚擘)上六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温服一升日三服。
伤寒中风。医反下之。其人下利日数十行。谷不化。腹中雷鸣。心下痞硬而满。干呕心烦不得安。医见心下痞。谓病不尽。复下之。其痞益甚。此非结热。但以胃中虚。客气上逆。
故便硬也。甘草泻心汤主之。按下利完谷。腹中雷鸣。是因胃中空虚。心下痞硬而满。干呕心烦不得安。是因客气上逆。若以心下痞而复下之。是重犯虚虚之戒。本方照生姜泻心。除去人参生姜。以胃中虚。不宜生姜之散。以气上逆。无取人参之补。但君甘草。坐镇中州。使胃虚得复而痞自解耳。
半夏(半升洗)黄连(一两)干姜甘草(炙)人参黄芩(各三两)大枣(十二枚擘)上七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温服一升。日三服。
伤寒五六日。呕而发热者。柴胡汤证具。而以他药下之。柴胡证仍在者。复与柴胡汤。此虽已下之不为逆。必蒸蒸而振。却发热汗出而解。若心下满而硬痛者。此为结胸也。大陷胸汤主之。但满而不痛者。此为痞。柴胡汤不中与之。宜半夏泻心汤。按此即生姜泻心汤。去生姜而君半夏。又属小柴胡之变方。以其证起于呕。故推半夏为主药耳。
大黄(二两)黄连(一两)上二味。以麻沸汤渍之。须臾绞去滓。分温再服。
脉浮而紧而复下之。紧反入里则作痞。按之自濡。但气痞耳。心下痞。按之濡。其脉关上浮者。大黄黄连泻心汤主之。此条柯韵伯谓按之濡。当作按之硬。必有当急下之证。故制比峻攻之剂。疑属错简。此说强经就我。转使作圣之灵思巧法。尽行埋没。愚按经文言紧反入里。
里邪不能再使出表。当从里解。但按之不濡。中挟饮邪。按之自濡。中不挟饮。故曰但气痞也。
若表邪未罢。脉当尺寸俱浮。今但关上浮。则属中焦痞结。气有上逆之象。既曰气痞。但当顺其气。本方大黄黄连。分两既轻。渍以沸汤。绞去滓而温服。则但取其气。不取其味。使气顺而痞自解。况经文本有表未解不可攻痞之条。此之表解而邪入里。攻痞自宜此法。先圣处方。
妙在能用药而不为药用。观其服法。本非急下之剂。与大陷胸之用大黄。小陷胸之用黄连。
药虽同而制则异矣。
大黄(二两)黄连(一两)黄芩(一两)附子(一枚炮去皮破别煮取汁)上四味。咀三味。以麻沸汤二升渍之。绞去滓。纳附子汁。分温再服。心下痞而复恶寒汗出者。附子泻心汤主之。此条柯氏于心下痞之下。自添大便硬心烦不得眠八字。谓恶寒者表未解。不当用大黄。若汗出是胃实。不当用附子。若汗出为亡阳。不当用芩连。当有大便硬心烦不得眠句。始与此方相合。愚按此说尤悖。大凡恶寒汗不出者属表实。恶寒汗自出者属表虚。
若但汗出恶寒。仲景自有芍药甘草附子汤之制今心下痞而复恶寒汗出。则表虚而里实。但固表则里邪愈壅。但清里则表阳将亡。故以三黄附子合而用之。附子自能固表。三黄自能清里。且三黄得附子。其苦寒不致留滞阴邪。附子得三黄。其剽悍不致劫伤津液。此正善用反佐之法。故能以一方而全收复阳驱邪之效。若必加入大便硬心烦不得眠八字。以求与本方之三黄相合。则本经之用大黄。岂必尽为胃实而设。亦有本自下利而反用大黄者。至心烦不得眠。安知非由胃虚客气上逆之证。亦不得概从苦寒直折。且附子雄烈之性。又安见与大便硬心烦不得眠者相宜。柯氏胶执己见。擅改经文。无论其所言背谬。即使见果确凿。亦当存阙疑之例。况一偏之见。泥药求方。使先圣极空灵极神变之活法。而转以死法求之。悖甚矣。余历考前贤医案。用附子泻心汤而愈者。不一而足。且余亦尝试验。故敢直辟柯氏之谬。
黄连甘草(炙)干姜桂枝(各三两去皮)人参(二两)半夏(半升洗)大枣(十二枚擘)上七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夜二服。
伤寒胸中有热。胃中有邪气。腹中痛。欲呕吐者。黄连汤主之。按胸中有热。则阳邪格于上。故欲呕吐。胃中有邪气。则阴邪格于下。故腹中痛。腹中痛。欲下而不得下也。欲呕吐。欲吐而仍不得吐也。上热下寒。法当和解。方用黄连泻胸热。干姜散胃寒。复以半夏宽中而开结。佐以桂枝通阳而化阴。然上征下夺。宜从中治。故用人参甘草大枣。创建中气。而上下之邪。各随所主之药而分解。此泻心之变方。而又与泻心之取义不同。
黄芩(三两)甘草(炙)芍药(各二两)大枣(十二枚擘)上四味。以水一斗。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再夜一服。
太阳与少阳合病。自下利者。与黄芩汤。按合病而至于下利。则邪气将从少阳。转陷入里。
故君黄芩彻少阳之热。而复以芍药约之。甘枣和之。使热清而利自止。虽半表半里之邪。而里多于表。故治法不从表而从里。
太阳阳明合病下利。表证为多。主葛根汤。阳明少阳合病下利。里证为多。主承气汤。
太阳少阳合病下利。半里半表之证为多。此方即是和法。同一合病下利。而主治不同。何等深细。
于黄芩汤方内。加半夏半升洗。生姜三两。余根据黄芩汤服法。
太阳与少阳合病。自下利者。与黄芩汤。若呕者。黄芩加半夏生姜汤。按呕亦属少阳证。故加半夏生姜以止呕。即小柴胡加减法也。
干姜黄连黄芩人参(各三两)上四味。以水六升。煮取二升。去滓。分温再服。
伤寒本自寒下。医复吐下之。寒格更逆吐下。若食入口即吐。干姜黄连黄芩人参主之。
按此证系阴格于内。拒阳于外。以干姜开通阴寒。芩连泄去阳热。复以人参鼓助胃气。并可助干姜之辛温。冲开阴邪。俾格开而吐自止。
旋复花(三两)代赭石(一两)人参(二两)生姜(五两切)半夏(半升洗)甘草(三两炙)大枣(十二枚擘)上七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温服一升。日三服。
伤寒发汗若吐若下解后。心下痞硬。噫气不除者。旋复代赭汤主之。按心下痞硬。中虚而有留邪也。噫气不除。
胃逆而兼蓄饮也。主旋复导饮下行。代赭镇心降逆。而邪之留滞者。复生姜半夏以开之。气之逆乱者。用人参甘草大枣以和之。虚回邪散。则痞可解而噫亦止矣。
浓朴(半斤去皮炙)生姜(半斤切)半夏(半升洗)人参(一两)甘草(二两炙)上五味。以水一斗。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发汗后。腹胀满者。浓朴生姜半夏人参汤主之。按汗后阳虚不能化气。
阴邪内结。壅而为满。本方主浓朴除满。而生姜半夏人参甘草。皆醒胃和脾。使气得化而满自除矣。
人参白术甘草(炙)干姜(各三两)上四味。捣筛为末。蜜和为丸。如鸡子黄大。以沸汤数合。和一丸研碎。温服之。日三服。
夜二服。腹中未热。益至三四丸。然不及汤方。法以四物根据两数。切用。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若脐上筑者。肾气动也。去术加桂四两。吐多者去术加生姜三两。下多者还用术。悸者加茯苓二两。渴欲饮水者。加术足前成四两半。腹中痛者。加人参足前成四两半。寒者加干姜足前成四两半。腹满者去术加附子一枚。服汤后。如食顷饮热粥一升许。微自温。勿揭衣被。
经云。大病瘥后。喜唾。久不了了。胃上有寒。当以丸药理之。宜理中丸。霍乱头痛发热。
身疼痛。寒多不用水者。宜理中汤。盖理中者理中焦之寒也。寒在胃上。取丸药之暖。逗遛于上。以温胃而散寒。若寒胜热之霍乱。利在急温。则不宜丸而宜汤。缓宜丸。急宜汤。此先圣之成法。不可紊也。再理中汤加减之法。与小青龙小柴胡加减法同义。宜当细玩。不得草草读过。
桂枝(四两去皮)附子(三枚炮去皮破八片)生姜(三两切)甘草(三两炙)大枣(十二枚擘)上五味。以水六升。煮取三升。去滓。分温三服。
伤寒八九日。风湿相搏。身体烦疼。不能自转侧。不呕不渴。脉浮虚而涩者。桂枝附子汤主之。按身体烦疼。不能自转侧。固属风湿相搏之候。然风湿相搏。有属湿温。有属寒湿。
于何辨之。盖以证言。则呕而渴者属温。不呕不渴者属寒。以脉言。则实而数者属温。虚浮而涩者属寒。谛实此证此脉。便可主以桂枝附子汤而无疑也。
徐灵胎曰。此即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但彼桂枝用三两。附子用一枚。以治下后脉促胸满之证。此桂枝加一两。附子加二枚。以治风湿相搏身疼脉浮涩之证。一方而治病迥殊。方名亦异。分两之不可忽如此。义亦精矣。后人何得以古方轻于加减也。
白术(四两)甘草(二两炙)附子(三枚炮)生姜(三两)大枣(十二枚)上五味。以水六升。煮取二升。去滓。分温三服。初服。其人身如痹。半日许。复服之。三服尽。其人如冒状。勿怪。此以附术并走皮内逐水气。未得除。故使之耳。法当加桂四两。
此本一方二法。以大便硬。小便自利。去桂也。以大便不硬。小便不利。当加桂。附子三枚恐多也。虚弱家及产妇。宜减服之。
按前证若其人大便硬。小便自利者。去桂加白术汤主之。小便自利。无取桂枝开膀胱而化气。恐渗泄太过。重虚津液也。大便硬反用白术者。以白术能益脾而输精也。当察二便以与前方相出入。
附术并走皮内逐水气。未得除之。先其人身如痹。继复如冒状。亦险绝矣。险而稳。此其立方之所以圣也。藉非胸有把握。安能任用附子至三枚之多。而履险如夷哉。
甘草(二两炙)干姜(一两半)附子(一枚生用去皮破八片)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二合。去滓。分温再服。强人可用大附子一枚。干姜三两。
四逆者。手足厥冷也。方以四逆名。用治三阴经吐利厥逆之寒证也。干姜温中散寒。生附驱阴复阳。二味合用。乃能彻上彻下。开辟群阴。而挽垂绝之阳。复以甘草者。正取其甘缓留中。制雄锐之师。迅奏肤功。迎阳复辟。此三阴经中之第一方也。
经云。脉浮而迟。表热里寒。下利清谷者。四逆汤主之。盖下利清谷。里证已急。急当救里。若复瞻顾表热。恐阳随下利而亡矣。此表里缓急先后之界。失治即驷马难追。急当着眼。
自利不渴者属太阴。以其藏有寒故也。夫自利不皆属寒。自利不渴。则寒证可知。虽未至手足厥逆。而温中散寒。当防于未然矣。此太阴用四逆之大法。
少阴病脉沉者。沉为在里。急当救里。若欲吐而膈上有寒饮干呕者。益属阴邪上逆之象。尤当从事于此汤之急温。此少阴用四逆之大法。诸四逆厥者不可下之。虚家亦然。凡厥者阴阳气不相顺接便为厥。厥者手足逆冷是也。厥有寒有热。凡下利厥逆而恶寒者。大汗若大下利而厥冷者。则属虚寒可知。皆主是汤。此厥阴宜四逆之大法。
又经云。吐利汗出。发热恶寒。四肢拘急。手足厥冷者。四逆汤主之。既吐且利。小便复利。而大汗出。下利清谷。内寒外热。脉微欲绝者。四逆汤主之。按此二条。乃寒邪直中三阴而成霍乱之证。汗出恶寒。手足厥冷。下利清谷。脉微欲绝。若不急温。瞬有转筋入腹之变。
此三阴通用四逆之大法。
四逆证具。若无脉沉微恶寒等阴象。虽下利而并非清谷。反下重者。既属转经之热邪。
不可误用。贻祸难挽。当须细辨。
四逆汤原方。加人参一两。
恶寒脉微而复利。利止亡血也。四逆加人参汤主之。按亡血即亡津液之谓。故加人参补虚以生津液也。
于通脉四逆原方。加猪胆汁半合。余如前法煎成。纳猪胆汁。温服。其脉即出。
吐已下断。汗出而厥。四肢拘急不解。脉微欲绝者。通脉四逆加猪胆汁汤主之。按汗出而厥。四肢拘急。脉微欲绝。皆四逆及通脉四逆固有之证。何取乎胆汁之加。要其着眼全在吐已下断四字。盖吐已下断。津液内竭。投通脉四逆纯阳之剂。正恐格不相入。故藉胆汁导引之力。以和阴而复阳也。
干姜(一两)附子(一枚生用去皮破八片)上二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顿服。
下之后。复发汗。昼日烦躁不得眠。夜而安静。不呕不渴。无表证。脉沉微。身无大热者。
干姜附子汤主之。按下后则阴气盛而阳已虚。复发汗以散其阳。则虚阳扰乱。故昼日烦躁不得眠也。夜而安静。非吉兆也。止以入夜纯阴用事。而衰阳欲躁扰不能也。此法不用甘草。
较四逆汤尤峻。取其直破阴霾。复还阳气。必审无呕渴表证。脉沉微身无大热者。则烦躁的为虚阳扰乱之烦躁。乃可主以此方而不至误用也。
独阴自治于阴分。孤阳自扰于阳分。故用姜附助阳以配阴。
干姜附子汤原方。加葱白四茎。煎服法照前。
少阴病下利。白通汤主之。按少阴下利。肾中真阳。将随下利而亡。故以姜附温肾。而加葱白以升举下陷之真阳也。
白通汤原方。加人尿五合。猪胆汁一合。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纳猪胆汁人尿和令相得。分温再服。
少阴病下利脉微者。与白通汤。利不止。厥逆无脉。干呕烦者。白通加猪胆汁汤主之。
按少阴下利。治用白通。药本不误。正以阴气太甚。与辛热之药格不相入。故加人尿猪胆汁以为向导。与通脉四逆加猪胆汁同义。服汤脉暴出者。乃为药力所迫。而阳气将泄露无余。仍主死也。微续乃正气渐复。故可生也。
茯苓(六两)人参(一两)甘草(二两)干姜(一两半)附子(一枚生用去皮破八片)上五味。以水五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七合。日三服。
发汗若下之。病仍不解。烦躁者。茯苓四逆汤主之。按未经汗下而烦躁属阳盛。既经汗下后而烦躁属阳虚。且汗下之后。津液告竭。故于四逆汤中。加茯苓以安下。人参以补虚也。
赤石脂(一斤碎)禹余粮(一斤碎)上二味。以水六升。煮取二升。去滓。分三服。
伤寒服汤药。下利不止。心下痞硬。服泻心汤已。复以他药下之。利不止。医以理中与之。
利益甚。理中者理中焦。此利在下焦。赤石脂禹粮汤主之。复利不止者。当利其小便。按此段经文。本已自解明白。利在下焦。关闸尽撤。急当固下焦之脱。石脂余粮固涩之品。性皆重坠。直走下焦。拦截谷道。修其关闸。此以土胜水之法。若复利不止。则又当通支河水道。以杀其下奔之势。而关闸始得完固。
甘草(四两炙)生姜(二两切)桂枝(三两去皮)麦冬(半斤去心)麻子仁(半斤)人参(二两)阿胶(二两)大枣(十二枚擘)生地黄(一斤)上九味。以清酒七升。水八升。先煎八味。取三升。去滓。内胶烊销尽。温服一升。日三服。一名复脉汤。
伤寒脉结代。心动悸者。炙甘草汤主之。按脉结代而心动悸。则心悸非水饮搏结之心悸。而为中气虚馁之心悸矣。经衣冠文物以结阴代阴。昭揭病因。证津液衰竭。阴气不交于阳。已可概见。君以炙甘草。坐镇中州。而生地麦冬麻仁大枣人参阿胶之属。一派甘寒之药。滋阴复液。但阴无阳则不能化气。故复以桂枝生姜。宣阳化阴。更以清酒通经隧。则脉复而悸自安矣。
甘草(四两炙)干姜(二两炮)上二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五合。去滓。分温再服。
按此方系因误用桂枝。阳越于上。致有厥逆咽中干。烦躁吐逆谵语诸变。特出此复阳救逆之法。观方中甘草倍干姜。专任其甘缓之性。特微加干姜为向导。引阳还返于下。并非资干姜之辛热以复阳也。用者须识此意。
芍药(四两)甘草(四两炙)上二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五合。去滓。分温再服。
按阳越于上。既用甘草干姜汤以复其阳。而挛急未解。明是津液不荣经脉。但以芍药甘草和之。而脚即伸。亦正所以救桂枝之逆也。此法试之颇验。不可以其平易而忽之。
麻黄(二两去节)赤小豆(一升)连轺(二两)杏仁(四十枚去皮尖)生姜(二两切)生梓白皮(一升)甘草(一两炙)大枣(十二枚)上八味。以潦水一斗。先煮麻黄。再沸。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三升。分温三服。半日服尽。
伤寒瘀热在里。身必发黄。麻黄连轺赤小豆汤主之。按瘀热在里。则伤寒之表邪。亦瘀而不行。内外合邪。因致发黄。治亦当内外并解。伤寒解外。仍不离麻黄杏仁甘草之成法。热瘀则不宜桂枝而改用连轺。以散在经之热。更用赤小豆梓白皮以清在里之热。而复以姜枣和之。
以其发黄从伤寒而来。犹兼半表。亦麻黄汤之变制也。
茵陈蒿(六两)栀子(十四枚擘)大黄(三两)上三味。以水一斗。先煮茵陈。减六升。纳二味。煮取三升。去滓。分温三服。小盒饭利。尿如皂角汁状。色正赤。一宿腹减。黄从小便去也。
伤寒七八日。身黄如橘子色。小便不利。腹微满者。茵陈蒿汤主之。阳明病发热汗出者。此为热越。不能发黄也。但头汗出。身无汗。剂颈而还。小便不利。渴饮水浆者。此为瘀热在里。身必发黄。茵陈蒿汤主之。按发黄证若小便自利而发黄者。属蓄血。小便不利而发黄者。
属瘀热。小便不利而至渴欲饮水。湿从火化也。腹微满热瘀不行也。茵陈利湿。山栀降热。
大黄行瘀。导在里之湿热。从小便而解。而身黄自除。
麻黄(二两半去节)升麻(一两一分)当归(一两一分)知母黄芩葳蕤(各十八铢)白术石膏干姜芍药天冬(去心)桂枝茯苓甘草(各六铢炙)上十四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一二沸。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三升。去滓。分温三服。相去如炊三斗米顷。令尽。汗出愈。
伤寒六七日。大下后。寸脉沉而迟。手足厥逆。下部脉不至。咽喉不利。唾脓血。泄利下重者为难治。麻黄升麻汤主之。按此条伤寒六七日。阴液已伤也。复经大下。阳津重竭也。下后阳气陷入阴中。而阴气亦复衰竭。故寸脉沉而迟。阳气既已下陷。将随下利而亡。故下部脉不至。以致咽喉不利唾脓血。手足厥逆。泄利不止。种种见证。皆因阳去入阴。上征下夺。最为危候。故称难治。本方用一派甘寒清热之药。不嫌重复。独任麻黄升麻二味。从阴分提出阳气。复以桂枝干姜佐诸阴药化气生津。盖热不清则津不复。阳不升则津不固。错杂之邪。以错杂之药解之。先圣立方之精如此。
吴茱萸(一升洗)人参(三两)生姜(六两)大枣(十二枚)上四味。以水七升。煮取二升。去滓。温服七合。日三服。
此本温胃之方。而亦以通治厥少二阴吐利垂绝之证。盖阳明居中土。食谷欲呕。土受木克。
胃气垂败。按吴萸本厥阴药。兹以人参甘草大枣。奠安中土。而主吴萸温中散寒。以泄土中之木。则呕吐而谷可纳。至少阴病吐利。手足逆冷。烦躁欲死。此因上下交征。胃气随吐利而将败。而厥阴更得侮其所不胜。病本在肾。病机在肺。而主治则在胃。得此剂补火生土。
而浊阴自退矣。
黄连(四两)黄芩(一两)芍药(二两)阿胶(三两)鸡子黄(二枚生用)上四味。以水五升。先煮三物。取二升。去滓。内胶烊尽。小冷。内鸡子黄。搅令相得。温服七合。日三服。
少阴病得之二三日以上。心中烦。不得卧。此真阴为邪热煎熬。故以育阴清热为治。芩连泻热也。胶黄养阴也。再佐以芍药敛阴复液。则热清而烦自除。
按此条之不得卧。乃热伤阴而心肾不交也。鸡子黄入心。阿胶入肾。病本少阴。自宜心肾同治。
赤石脂(一升一半全用一半筛末)干姜(一两)粳米(一升)上三味。以水七升。煮米令熟。去滓。纳赤石脂末。方寸匕。温服七合。日三服。若一服愈。余勿服。
少阴便脓血。是感君火热化。奔迫太过。闭藏失职。关闸尽撤。不急治则亡阴。故取石脂干姜之辛涩。以散邪固脱。加梗米以益中虚。先使中气不下坠。而复以一半石脂末调服。俾粘着大肠。拦截谷道。方以桃花名者。非特色相似。亦取谷春回之意也。
半夏(洗)桂枝(去皮)甘草(炙)上三味等分。各别捣筛已。合治之。白饮和服方寸匕。日三服。若不能散服者。以水一升。煎七沸。内散两方寸匕。更煎三沸。下火。令小冷。少少咽之。
少阴病。咽中痛。半夏散及汤主之。按少阴咽痛。大都上热下寒。不宜寒凉直折。本方用半夏开痰。桂枝散邪。复甘草以缓其急。使无劫液之虞。能咽者用散。不能咽者用汤。须令小冷。少少咽之。此病在上者。但治其上。不欲其犯及中下也。
猪肤(一斤)上一味。以水一斗。煮取五升。去滓。加白蜜一升。白粉五合。熬香和令相得。温分六服。
少阴病。下利咽痛。胸满心烦者。猪肤汤主之。按下利咽痛。有阴盛而阳格于上者。治以驱阴复阳。若通脉四逆加桔梗是也。有阴虚而液不上蒸者。治宜育阴复液。若本方猪肤汤是也。
肾液既从下溜而不上蒸。则阴火充斥。因致烦满。故以猪肤滋肾脏之液。而缓以白蜜白粉。留恋中焦。输精布液。以解其上征下夺之危。
喻嘉言曰。猪肤与用黑驴皮之意颇同。若以猪皮外毛根薄肤。则劣无力。且与熬香之说不符。但用外皮。去其内层之肥白为是。
甘草(二两)上一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五合。去滓。温服七合。日二服。
少阴病二三日。咽痛者可与甘草汤。按咽痛而不下利。得病只二三日。是邪热客于少阴之标也。少阴咽痛。总不宜苦寒。直折。故但取甘草之甘。以缓肾急而制火邪也。
半夏(十四枚)鸡子(一枚去黄)上二味。纳半夏着苦酒中。以鸡子壳置刀环中。安火上。令三沸。去滓。
少少含咽之。不瘥更作三剂。
少阴病。咽中伤。生疮。不能语言声不出者。苦酒汤主之。谛实咽痛之属少阴病。始而痛者。继且咽中伤生疮矣。不能语言声不出。则阴火沸腾。并舌本亦强矣。半夏鸡子。消痰利咽。二味并用。俾半夏无燥液劫津之虑。鸡子得通声利窍之功。而消肿敛疮。更有藉于苦酒之敛降。其煎法服法。总使其逗遛病所。妙义天开。真令人不可思议。
桔梗(一两)甘草(二两)上二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分温再服。
少阴病二三日咽痛者。与甘草汤不瘥。既得甘缓之力。而经气尚阻而不通。仍用本方加桔梗一两。载药上浮。成开邪利咽之功。
乌梅(三百个)人参(六两)当归(四两)黄连(一斤)黄柏(六两)蜀椒(四两炒去汁)桂枝(六两)干姜(十两)附子(八两炮)细辛(六两)上十味。各捣筛。合治之。以苦酒浸乌梅一宿。去核。蒸之。五升米下饭熟。捣成泥。和药令相得。纳臼中。与蜜杵二千下。丸如梧桐子大。先食饮服十丸。日三服。稍加至二十丸。
禁生冷滑物臭食等。
经云。伤寒脉微而厥。至七八日肤冷。其人躁无暂安时者。此为藏厥。非蛔厥也。蛔厥者。
其人当吐蛔。今病者静而复时烦者。此为藏寒。蛔上入其膈。故烦。须臾复止。得食而呕又烦者。蛔闻食臭出。其人当自吐蛔。蛔厥者乌梅丸主之。又主久利。按此方主治蛔厥。其妙处全在米饭和蜜。先诱蛔喜。及蛔得之。而乌梅及醋之酸。椒姜桂附及细辛之辛。黄柏黄连之苦。则蛔不堪而伏矣。但厥后气血不免扰乱。故加人参当归奠安气血。此方虽寒热错杂。但温藏之力居多。又得乌梅之酸涩以固脱。故又主久利。
白头翁(二两)黄连黄柏秦皮(各三两)上四味。以水七升。煮取二升。去滓。温服一升。不愈。再服一升。
按此方寒以胜热。苦以坚阴。用治热利下重欲饮水者。盖下重则热邪奔迫。欲饮水则津液为热所伤矣。或通或涩。皆所不宜。但清其热而利自止。
竹叶(二把)石膏(一斤)半夏(半升洗)人参(三两)麦冬(一升去心)甘草(二两炙)粳米(半升)上七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纳粳米。煮米熟汤成。去米。温服一升。日三服。
伤寒解后。虚羸少气。气逆欲吐者。竹叶石膏汤主之。按此系肺胃之津液。因病热而受伤。故主此方。滋养肺胃。以复阴气而清余热。石膏竹叶之辛凉。得人参麦冬甘草粳米以相辅。便为益胃生津之品。因气逆欲吐。微加半夏。以平逆气。此愈得调理之法。其灵警有如此者。
牡蛎(熬)泽泻蜀漆(洗尽腥)栝蒌根葶苈子(熬)海藻(洗去盐)商陆根(熬)以上各等分上七味。异捣下筛为散。更入臼中杵之。白饮和方寸匕。小便处。止后服。
大病瘥后。从腰以下有水气者。牡蛎泽泻散主之。按大病瘥后。津液已伤。而从腰以下有水气。是水蓄于阴分也。水蓄阴分。非咸不降。故以牡蛎泽泻海藻咸寒之性。入阴软坚。而加蜀漆以通经隧。葶苈商陆以逐水邪。复以栝蒌根。于润下导滞之中。回护津液。为散服者。
亦以病后当从缓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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